馬車到底還是轉了一個彎,迴來了。

    林寶錚將小白兔放在顧蓮池的腳邊,歡歡喜喜下了車。

    明晃晃的日頭在空中,她混跡在一群乞丐當中,走了長隊的後麵去排隊,常家好大的排場,一邊跟著人往前走,聽見有人嘻嘻笑著說話。

    喜童說常遠山的夫人沈曼現在經常做善事,她的兒子常懷信從出生開始就體弱多病,幾度差點夭折,隻言片語間,寶兒終於將一切串聯了起來,過去的種種全都浮現在了眼前。她隨人流逐漸往前,仰著臉看著少年。

    常鳳棲現如今和當年的小乞丐,豈止是天地之別?

    他眉眼間,乃至於整張臉,讓人看了都儀神雋秀,如沐春風,走得近了,還能看見他眼角下麵的那一顆黑痣,漂亮得連女孩都不得讚歎。

    林寶錚走上前去,她前麵的人一伸手,他垂眸送出一根祈願紅繩,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弟懷信早日安康,保佑我常家家宅安寧。”

    她也走上前去,對他伸出了手,一根紅繩立即放在了她的手上。

    寶兒握緊了紅繩,彎了眉眼隨著他笑道:“佛祖會保佑你的,你弟弟會好起來的!”

    常鳳棲才看見她,當即驚住:“是寶兒嗎?”

    他竟然還能認出她來,林寶錚笑著點頭:“是我啊,鳳棲。”

    她身後還有許多人等著來領紅繩,小懷信這幾天又是哭又是鬧,整日沒有個消停時候,半夜常常更是鬧得厲害,常家大人孩子都不安生,少年神色疲憊,叫了小廝先替他發放紅繩,跳下方凳,這就將寶兒拉到了一邊:“你迴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娘呢,她也迴來了嗎?有些話現在不方便說,你先去一邊等我,等我一會兒。”

    他竟無半分重逢喜意,還帶著一絲絲的緊張。

    林寶錚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並沒有自己這樣歡喜,她被他推到一邊,詫異地看著他:“那你呢?”

    他抿唇,指著巷口:“那邊有石凳,你過去坐一會兒,我一會去找你。”

    說話間,有人往這邊看過來,少年趕緊迴到方凳上麵去了,寶兒混雜在一群要飯的當中,仰臉看著他,心情和剛才也大不一樣了。她並沒有往巷口那邊過去,仍舊順著街邊走,不多一會兒,就看見郡王府的馬車,仍舊停留在原地。

    她下車的時候,還高高興興地揮手,讓他們先走,說找不到路,就叫鳳棲送她迴去,沒想到顧蓮池他們

    並沒有走。手腳並用爬上了馬車,喜童聽見動靜,忙掀開了車簾,叫她進去:“嘿喲我的主子誒,真叫你說著了,咱們寶姑娘迴來了!”

    顧蓮池半闔著眼,也不抬眸:“走吧!”

    外麵車夫應了一聲,這就揮起了鞭子來,馬車緩緩駛離,最後疾奔了起來。

    他並未開口詢問,小白兔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腳邊,一人一兔都似乎在休息,迷迷糊糊偶爾眨一下眼睛,喜童試探著看著寶兒:“怎麽了?他不認你嗎?”

    林寶錚低頭將兔子抱了起來:“不是,他讓我等他一會兒。”

    喜童咦的一聲:“那你不等他了?”

    她低著頭,逗弄著小兔子:“他好像不怎願意見我,那我還等他幹什麽,再說我得快點迴去,我都想表姐和表哥了。”

    她說完這話,顧蓮池才是抬眸:“常鳳棲現在和你撇清幹係還來不及,怎能願意見你?”

    林寶錚怔了怔,歪頭看他:“他為什麽要和我撇清幹係?”

    少年挑眉:“因為他為了站穩腳跟,認了正室為母,常家雖然敗落,但是沈家沒有,這兩年常鳳棲嶄露頭角,便見其心機極深,偏有些人還就覺得他宅心仁厚,真是瞎了眼了。”

    他很少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卻字字猶如針尖,紮在寶兒的心裏。

    她多少明白些,於是不再問,馬車很快到了郡王府的麵前,喜童先一步下車,給挑開了車簾,林寶錚在車上抱著雜物要遞給他,他趕緊招唿她下車。可不等人下去,郡王府門口站著的少女已經迎了上來:“寶兒!”

    她柳葉彎眉櫻桃口,削肩細腰,標準的美人胚子,正是李清芷。

    林寶錚定睛一看,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姐!”

    顧蓮池就站在她的身後,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迴手就將裝雜物的箱子塞了他的手裏,轉身就跳下了馬車。

    小姑娘直接給表姐抱了起來!

    李清芷也在旋轉中尖叫,寶兒太高興,掄了好多圈才放開她,李厚也出來接她,當年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小少年,如今快滿二十了,模樣俊秀。三人相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寶兒放下表姐就要來抱表哥,李厚趕緊一指頭點在她的腦門上,攔住了。

    車上的顧蓮池也下了車,他麵無表情地將雜物箱子放在地上,大搖大擺地進了郡王府。

    喜童也抱了東西下車,李厚招唿自家小廝過來收拾東西,兄妹三

    人這就繞過郡王府迴了西院,自己的家。

    五年不見,時間並未在三人當中形成隔閡,兄妹兩個人都瞧見了寶兒臉上的傷,追著問她怎麽迴事,林寶錚指了指東院,坦然相告:“他搶我花燈,侍衛不小心劃得。”

    李清芷聞言大怒:“什麽叫不小心,你劃他臉再說不小心對不住試試看,有這樣的不小心嗎?你怎不多小心他些,這幾年他是越發的孤僻了,討厭著呢!”

    寶兒點頭:“表姐說的話總有道理。”

    李厚仔細看了她的臉,略有擔憂:“這麽長時間怎不見好,姑姑給你用的什麽藥?”

    林寶錚哪裏說得清用什麽藥,隻偏著臉叫他看。

    三人在屋子裏說著話,院子裏就傳開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他似乎正處於變聲期,說話的動靜有些怪異,人還未到,笑聲先來:“蓮池說寶兒妹妹迴來了,是真的嗎?清芷姐姐?李大哥?”

    林寶錚用目光看著表哥表姐,可兄妹二人都一副你別理那個傻子的模樣,該幹什麽還幹什麽了,這幾年李厚一直跟著太醫院的師傅學醫,也是小有所成,扳著寶兒的臉,正是查看,已然有人推開了房門。

    少年一臉笑意,手裏打著一把折扇,公子架勢倒是十足:“清芷姐姐,寶兒妹妹在哪裏呢!”

    林寶錚赫然迴眸,卻見他一身華服,身上叮叮當當掛了不少配飾,搖著扇子滿眼笑意,看著也有點眼熟。

    她盯著他使勁想:“你是?”

    不等李清芷開口,人已經到了跟前,他扇子一攏啪地打在她的頭頂:“我是什麽我是,江沅哥哥還送過你金匕首呢,都忘啦!”

    原來是沈江沅,寶兒笑:“原來是江沅哥哥啊,我在江南見過你,遠遠的。”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那為什麽不來找哥哥,讓哥哥早點帶你迴燕京多好,你表姐可想你呢!”

    說著,他的目光又飄到了清芷的臉上,笑得開懷。

    很顯然,李清芷完全不待見他:“沈江沅,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的姐姐妹妹迴家找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知道嗎?”

    兩個人同歲,都是快十六了,沈江沅被她數落習慣了,才不以為意:“我好心好意地來看看寶兒,姐姐這麽說我可真是叫人好傷心啊!”

    他向來油腔滑調,姐妹掛在口邊。

    清芷迴手去拿雞毛撣子抽他:“三天兩頭找抽

    ,我看你是皮癢了吧!”

    李朝寧離開燕京以後,兩個孩子托付給了信陵君顧修,因為她帶著寶兒走得突然,剩這兩個孩子也再沒有人為難了。

    沈貴妃不時還提及寶兒來,無事的時候,就叫人接了清芷過去,一來二去的,宮裏頭幾個皇子公主的,都和她熟悉了起來。

    沈江沅更是在她還不能走路的時候就愛姐姐前姐姐後的打趣她,見她動怒,轉身躲了寶兒的身後去:“好姐姐,饒了我吧!”

    他刻意學著清芷惱怒模樣,叫寶兒一下笑了出來。

    不光她笑,屋裏的小丫鬟都捂著嘴偷笑,一時間氣氛突然活躍了起來。

    李朝寧曾經對她說過,應當摒棄前嫌,沈江沅是個好孩子,她性子就記住了,看見他自然也生了親近之意。

    屋裏正是亂鬧著,院子裏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幾個人都安靜下來了,林十三跟在朝寧身後,嗓門大得很:“你也消消氣消消氣,清芷還是個孩子,她能懂得什麽呢!”

    女人怒氣未消,更是腳步飛快:“你迴吧,我就問問她非要選秀是怎麽迴事。”

    林十三哪裏能放下心呢,二人才從皇宮迴來,李朝寧有功在身,可天子麵前,群臣皆在。選秀名單已然定下了,自然有管理名單的人,也不好直接問。顧修還在宮中未迴,匆匆一麵,也隻交待兩句,說參加選秀是李清芷自己非願去,跑到府衙去填上單子的。

    李朝寧怎能不惱,推開房門,裏麵的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她。

    林十三趕緊叫了寶兒出來:“寶兒來,跟爹出去轉轉,那什麽沈公子也先迴吧,明日再來。”

    沈江沅此時臉色極其複雜,他在屋裏也聽著了,說李清芷非要參加選秀的事,看著少女亭亭在前,心裏一斟酌,趕緊告辭。

    寶兒也有點懵,不想走可也被十三拽走了。

    李厚叫丫鬟們都出去關上了房門,一時間屋裏隻剩下了姑侄三人,快有五六年未見了,李朝寧抬眸看著侄女李清芷,此時一腔怒火,全化為了烏有。

    她長得太像少女時候的自己了,女人上前輕輕一擁,就給人攬在了懷裏。

    李厚歎著氣,也撩袍跪在了旁邊:“都是侄兒的錯,侄兒未能看住妹妹,她才胡鬧,當選秀為兒戲來著。”

    朝寧也是眼眶微濕:“傻孩子啊,你到底為什麽偏要參加什麽選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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