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裏?”莊淩的聲音空靈縹緲,很快就隨著霧氣消散了。“我在等你。”舒伯珩這邊的情況完全暴露在眾人麵前了。酒已經燙好了,他單手執起小壺,緩緩將裏麵的佳釀傾倒在放在一旁的瓜瓣杯上。這個時候,奇跡出現了。透明的液體竟然順著瓜瓣杯底部的紋路緩緩流淌,最終匯聚在一起,就好像在走迷宮一樣。而經過這麽一下,這酒竟然就一滴也沒有灑在桌麵上。真是令人歎為觀止!鏡頭還特地給了正在流淌中的酒一個完美的特寫。因為剛燙過,它還冒著騰騰熱氣,這就給了整幅畫麵更好的意境,仿佛看客們真的穿越時空,即將經曆一場曲水流觴。“這真是一場完美的邂逅啊。莊老師,我能采訪你一下,見到這樣的場景,感受如何嗎?”“錢老師您別開我玩笑了。”“莊老師”是他們平時開玩笑亂叫的,有調侃的意思,此時錢深竟然用到節目上去了。“很驚喜,真的。我沒想到……”“沒想到節目組會有這樣的安排吧?這就是你最後的一個任務。好了,現在請帶我們走進''瓊瑜''的今生故事吧。”“''瓜瓣杯''誕生之初,就被梁太子季荀賦予了一個美麗的名字,''瓊瑜''。”畫外音開始響起。瓊,既指玉,也指美好的事物,而瑜的本意也是美玉。兩個表達同樣意思的字眼組合在一起,世間還有更完美嗎?莊淩突然明白,節目組為什麽要找舒伯珩完成這最後一個關鍵的環節了。因為珩,也是玉的一種。“這是他的父皇賜予他的第一件東西,希望他人如美玉,溫潤而剔透。他做到了,卻也被辜負了。”直到現在,氣氛都還很美好,古琴演奏的音樂聲和流水潺潺流淌的聲音相互交織,然而,莊淩聽著這份解說詞,卻是如遭雷擊。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鞭子打在他的心上。辜負,誰辜負了誰?誰被辜負了?莊淩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過去的一幀幀畫麵。他不禁拷問自己,這樣美好的他,他配擁有嗎?這麽一想,他的精神又有些恍惚了,但也隻是一瞬,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又恢複了鎮定。舒伯珩扶著桌子的手,指節也有些泛白,雖然隻是開頭,但他當然聽得出,這份解說詞不是原先的那一份。雖然聽起來也很中規中矩,但字字句句中卻無不在暗示莊淩,他做過的事,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和自卑。兩個人繼續隔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對視,過了一會兒,舒伯珩說,“酒涼了,你不嚐嚐嗎?”“好。”莊淩就下意識地雙手捧起那晶瑩剔透泛著淡淡綠光的瓜瓣杯,低頭抿了一口,瞬間就驚住了。入口綿滑,甘甜無比,令人迴味無窮。嗯,挺像果釀的。“好喝嗎?”“嗯。”“這是我外公多年的珍藏,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如果這是直播的話,此時彈幕應該刷起了“見家長”。可惜不是。在鏡頭掃射不到的地方,餘製片舉著一個白板,上麵寫著“進入正題”四個潦草的大字,也虧得舒伯珩視力好,認字能力也還不錯,才能知道他寫的是什麽。看來是真急了。也是,連“講解詞”這麽重要的東西,都能被人鑽空子替換掉,能不急嗎?餘姚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這兩個人可別再整出什麽幺蛾子。好在,他們都是靠譜的人。舒伯珩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桌麵,餘製片看懂了他的暗示,一揮手,他身後的大屏幕就開始播放“瓜瓣杯”當年出土的全過程。原來舒伯珩的外祖,竟是當初主持大局的人,對“瓜瓣杯”的重新麵世,驚豔世人,做了很大的貢獻,也是他親自破解“瓜瓣杯”身上的密碼,並打報告給政府,請求他們將太子墓和皇孫塚保護起來,隻是被奸人從中作梗,這個報告最終沒被通過,隻能放任它們就這樣被遺忘在荒山裏,無人問津,直到現在“華道”這個節目,才又走進了這塵封的古墓,將那過往的一切重新呈現在世人麵前,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宿命了。節目組還特地派小分隊去拍攝了老爺子的家,工作環境,以及當年的珍貴資料。最後,老人家還通過大屏幕對莊淩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家那臭小子,就交給你了。我做不到的事,也隻有你們年輕人能做到。”莊淩對著最後麵的大屏幕,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也不管屏幕裏麵的人能不能看到。在這一刻,他是感激的,老爺子最後的一席話,終於擊散了他自從聽到“解說詞”後心上蒙住的陰影。他直起身,深深地注視著舒伯珩,恨不得不顧場合地衝上去把人抱住。今生故事就這樣在兩人跨越時空的對視中,結束了。拍攝結束後,莊淩總算能毫無包袱地走上去膩歪在人的身邊,這摸摸,那摸摸,好像在檢查他有沒有缺胳膊少腿,直到親自確認了以後,才終於放了心。“你怎麽想要這麽一個形式?我還以為……”“以為就是純粹坐著講講就完了?”“……”難道不是嗎?其他的節目都這樣啊!“可你應該知道,餘製片一向不按照常理出牌。”對此莊淩深有同感,“不錯,否則也不會讓你一個商業總裁過來充當文化節目的嘉賓,合著最後你還是沒講解,都是你外公替你幹活了。你可真會躲懶啊舒大總裁。告訴我,你來這裏做什麽了?”“做個安靜的美男子,算嗎?”“……”莊淩深吸一口氣,“你贏了。”經過這麽插科打諢,莊淩也逐漸淡忘了剛才小小的不愉快,畢竟,有愛人在身邊,其他人的挑釁都是小事,完全不用搭理的。“走吧,任務都完成了,該兌現你的諾言了。”“……”這迴,輪到舒伯珩被噎得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