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冥蝶劍上燃起金焰,向婁磬的脖頸揮落。婁磬側身躲避頸間劍鋒,但他的動作太過遲鈍。趁著他本能避開冥蝶劍鋒芒,全身露出空門之時,霍唯劍鋒陡轉,向他戴著木戒的手臂削去。“等一下。”一個女聲突然響起。紫焰憑空冒出,微微撞開了冥蝶劍,但也沒表露出進攻之意。黑砂飄浮在紫焰之中,停在一個安全的距離。穆清嘉想起那個神秘的命修,道:“阿唯,等等,那或許是……”“薛紫衣。”霍唯忽道。“你知道了?”不光是穆清嘉一愣,就連那粒黑砂也像是驚呆一般,停止了旋轉飄浮,僵立定格。許久她才輕聲道:“在下薛紫衣,見過冥蝶劍。”“小師侄,真的是你。”穆清嘉欣喜道,“怪我之前沒認出你。”那年皋塗山中,薛紫衣的“死”一直是他難以釋懷的遺憾。現在看到活生生的她,不論這期間有多少苦痛,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霍唯從穆清嘉的表情中確定了她的身份,眼中有微光閃動。然後他麵上掠過一絲無措,緊接著又覆上了冰冷的保護色。“你修了魔。”他聽不出感情道。“是。紫衣修魔,茹毛飲血,吞噬過無數修士的靈氣,他們都死在我手下。”薛紫衣輕聲道,“所以紫衣……早已不是您的徒兒了。”霍唯觀察穆清嘉的表情,臉色更冷:“她承認了。”“紫衣!”穆清嘉看看黑砂,又看看霍唯,有些急切。他萬沒想到,師徒見麵之後會是如此情狀。“阿唯,在黑砂中多虧了她,我才能想明白很多事,才能活著出來見你。”他認真道,“她雖然是魔修,但絕對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您多慮了,紫衣做任何事隻會是為了自己。”薛紫衣冷漠道,“為了還我的因果,向您報恩,向都元報仇。”“向我報恩?”穆清嘉歉疚道,“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到,任憑昊焱尊者帶走了你。甚至沒有想到你生還的可能,這些年一直都無知無覺,能活生生站在這裏,還是因為……”他情不自禁地捏緊袖角,霍唯微微一頓,伸出手,牽住他的手。穆清嘉與他對望一眼,接著看向黑砂。“早在魔修攻入皋塗山之前,您的決定救了我一命。”薛紫衣道,“我隻能算到其中的命數轉折,卻無法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在他們談話時,木戒中的殘魂一直在吵嚷。薛紫衣剛有些不悅地停了下來,婁磬便毫不猶豫地抹除了木戒上的發聲符文。殘魂徹底啞了。薛紫衣輕咳一聲,接著道:“五十年前,我本命不該絕。但有一個超越我之上的存在,試圖逆轉我的命數。仙魔改變修士的命數,就像修士改變凡人的命數同樣輕而易舉。”她輕歎道,“龜甲上顯示,是您選擇將我的命數歸位,我才能活到現在。”穆清嘉剛開始聽得滿心莫名,隨著她娓娓道來,逐漸明白過來。所謂“超越修士之上的存在”,指的是狐仙。仙魔劫之前他迴到青丘山,狐仙預知他有危險後,想要將他留在青丘。但穆清嘉最終決定了離開。恰恰是他的這個決定,才護住了其他初入門的弟子,興許也在冥冥中救了年幼的薛紫衣。或許,在狐仙所扭轉的命運之中,若他沒有再皋塗山及時重啟護山法陣,整座山都將生靈塗炭。“後來晚輩又算到,我與您的命數在未來將再次相交——相交於此刻。”薛紫衣道,“所以才一直在這裏等待著您,想要歸還救命之恩。”其實,他們今日的得勝環環相扣,缺少任何一環,都不可善了。薛紫衣的立場就是極為重要的一環。她無視噬心咒的威脅,放走了穆清嘉。反之,若她服從都元,以穆清嘉作為要挾,逼霍唯就範,那麽今夜他們兇多吉少。穆清嘉不知道的是,若沒有薛紫衣揭破婁磬被塵封的記憶,致使師徒反目,他現在或許早就死在天罰之下了。能窺探天道的命修,真是一種可怕的存在。提起命修一事,穆清嘉忽然想到了薛紫衣的預言:“你之前說‘今夜必有人死在這裏’,指的是誰?”“這個麽……一條漏網之魚。”黑砂中吐出一副動物骨骸,正是那隻黃鼬妖。穆清嘉這才鬆了一口氣。“抱歉,是我嚇到師伯了。”黑砂中的薛紫衣彎唇一笑。事實上,當她預知到今夜她周圍有人會死時,她以為自己會死於噬心咒。沒想到,與她同往魑離殿的黃鼬妖也算是她“周圍的人”。而他身上帶著的半粒解藥丹暫時克製住了婁磬身上的噬心咒,才能逼迫殘魂,解除了他們身上的咒術。她解釋了前因後果,穆清嘉有些後怕道:“步宗主的勢力竟然已經滲透到昊焱尊者身邊了。也幸虧這妖修死了,我和阿唯在魔界的消息才沒傳出去。”他心中想道,噬心咒如此霸道,更無人可解。步承弼不僅修為超絕,醫毒之術亦如此高明,連噬心咒的解藥丹都做得出來。“步承弼的母族是一名強大的醫修尊者。”霍唯道,“步家一脈自他開始,在醫修一道上皆卓有天賦。”“難為你替他說好話,看來步宗主醫術果然很強。”穆清嘉笑道,“那日他說要替我瞧眼疾,我還以為是胡謅的借口。”“他接近你了?”霍唯和薛紫衣同時警覺地開口。“我拒絕了。”穆清嘉先向霍唯微微一笑,然後問黑砂道:“有什麽不妥麽?”隻聽薛紫衣極緩、極認真道:“鬆鶴尊者——步承弼他,是導致師傅背上盜竊罵名的罪魁禍首。是他與都元聯手,在所有人麵前,自導自演了宣宗奪返魂木的戲碼。”“……什麽?”乍聞此事,穆清嘉腦海內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