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南麵有一扇不知通往何處的青銅門,整間屋子收拾得整潔幹淨,隻淺淺留有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霍唯的目光停留在多寶閣中放置的一隻狹長的烏木匣上,然後緩緩抽離視線,落向它處。那匣子裏盛著的就是冥蝶劍。他沒有去觸碰,城主此人謹小慎微,隨意觸碰很有可能打草驚蛇。另一邊,穆清嘉已經蹲下|身體,開始仔細觀察木櫃上鑲嵌的螺鈿紋路了。螺鈿器一般是以蚌蛤刻成梅花、秋葉一類,因其反麵有五彩光澤而飾於漆器。然而此間的螺鈿,則被雕作細密繁複的符文陣法,嵌於木櫃之上。“有符文麽?”他問道。“有。”霍唯道,“連綿不絕。”穆清嘉的靈眸能勉強辨出凹凸不平,美中不足的是隻能看個大概,對這種細密精致的紋路無可奈何。他思索片刻,一一點出九個關竅,頭也不抬道:“畫給我看——就用之前我在空氣中寫字的方法。”“靈氣無法在空中保留太久。”霍唯斟酌道,“這符文規模很龐大,難以記全。”“這點記憶力我還是有的。”穆清嘉抬頭自嘲道,“想當年偷看師尊的□□而過目不忘,靠的全是這幅腦子。”霍唯不再多言,一行金色的拓本逐漸在符文的上空顯現。那紋路繁複龐雜,深淺不勻,粗細不均,凡人多看幾眼便會頭暈目眩,穆清嘉的神情卻似觀覽話本般輕鬆。他全神貫注時眉眼微彎,唇角總會不自覺留有一絲微笑,是天生天養的笑唇。那笑意似有若無,沉靜、專注,給人以溫柔的感覺,唇角的弧度隨著心緒起伏調皮地翹起又落下,靈動天然。每當他讀完霍唯拓印出的一處關竅,都因若有所獲而笑意愈盛。笑者無心觀者有意,霍唯指尖動作略緩,生起一種那是為自己而笑的錯覺。穆清嘉的觀察也隨之減緩,他帶著笑意催道:“消極怠工可是要打屁屁的。”霍唯不知想起了什麽,眉角抽搐,接著拓印起來。拓本繪出後便逐漸暗淡,五息之後,徹底消失。“桌案、書架、多寶閣和木櫃,還有入口那麵牆,全部相連形成一把鎖,九重鎖。若有人暴力破除,便會自爆,將裏麵的東西炸得一幹二淨。”穆清嘉笑意盈然道,“幸虧此人沒有將鎖延伸到房頂,否則我們方才進來的一刻,整間密室都會灰飛煙滅。”他興致高昂,若是睜開眼睛,想必也是神采奕奕的。然後,他又遺憾道:“這城主的符術境界如此之高,若不是他害人性命,結交一番,倒是件美事。”“你明白就好。”霍唯無情道。穆清嘉興頭正足,不設防地衝師弟展顏一笑。“師弟,我要拆這九重鎖。”他快活道,“如若成功,咱們就能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得到想要的。如若失敗,就一起炸到天上去。怎樣?”霍唯勾唇:“上天仙遊也是件妙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穆清嘉摩拳擦掌。解陣法需要的是逆向推導思維,解鎖者如同站在萬億枝丫的頂端,尋找一個方向,並依據此從無數種可能中選擇正確的分支,不斷推導,追本溯源,直到尋找到樹根。造鎖難,解鎖卻更難上數倍。因為造鎖隻需了解自己,而解鎖,則是要揣摩他人的心理,從而得出開鎖的方向。相比之前的傀儡術,這裏的鎖又是另一種風格,完整而謹慎,穆清嘉直覺這才是出自城主的手筆。時間在靜謐中一點一滴地流逝,夜色深處躁動難安。半個時辰過去,正在靜坐的霍唯忽然耳尖一動,睜開了雙眸。啪嗒。啪嗒。萬籟俱寂中,有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他看了眼研究得心無旁騖的穆清嘉,起身,緩緩踱至南麵的密室入口處,側耳諦聽著腳步聲。啪嗒。那個人的最後一步落下,與他們僅有一牆之隔。霍唯藏在內衫下的肌肉繃緊,蓄勢待發。若門被打開,他將第一時間用肉|體力量製服闖入者。忽而,城主宮內響起一陣騷動,人群跑動的踏足聲、受擊唿痛聲隱約傳來。門外人稍稍一頓,猶豫數息,最後選擇轉身離開。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霍唯放鬆下來,看向穆清嘉。城主宮不知發生了什麽騷動,他們暫且逃過一劫,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紛亂聲愈來愈大,穆清嘉卻充耳不聞。他渾身精血誠聚,思緒如同緊繃的細弦,由腦海中各類信息知識衝撞,發出顫抖的嗡鳴。眾多雜音中,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格外明顯。“走開,都走開。”那人的嗓音猶帶醉意,“憑什麽抓我?嗝,放開我!”霍唯眉峰一聚。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穆清嘉的聲音:“我解出來了!師弟快來!”他一邊招唿一邊比劃道,“一重橫斷以絕天綱,二重增此三處、去五處,以破聚斂,三……”霍唯按照他的要求一一改動符文,臨到末尾時,穆清嘉狠喘一口氣,道:“等等,不保證絕對正確,至少準備一下……”霍唯手疾眼快,直接一把拉開了最上一槅的抽屜,穆清嘉的心髒差點跳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