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最負盛名的凡酒。”霍唯垂眸,接過端上來的老君眉茶壺,徐徐倒了兩盞在汝窯瓷杯中。“你愛喝酒?”穆清嘉疑道,“我怎麽記得……”“你愛。”霍唯看都不看他一眼,將其中一盞茶推給穆清嘉,又端了自己的,放在鼻端搖晃。“哦。”穆清嘉彎眉一笑,卻覺得心裏那處又被撩了一下。他抿了一小口茶水,隻覺那味道比往常喝過的更添三分清香醇厚。他初時還道是心境之故,又品上數口,才發現那奇異的香氣仍未散去。霍唯也發現了這一點,道:“前次來時,並非如此。”這異香不是什麽蒙汗藥之類的粗陋味道,而是清新鮮甜留有餘韻,令二人疑惑起來。正巧閣中的溫酒娘子奉上“醴泉春”,穆清嘉便順勢問道:“小娘子可知這老君眉中加了何物?為何與先前的味道不太相像?”少女抬眼見他氣質溫和清雅,便多添了幾分好感。“客官可是數年未來姑媱城了罷?”她甜甜笑道,“這茶裏除了洞庭湖君山專供的老君眉,還增了一味‘瑤草’。”穆清嘉微笑著讚道:“我遊遍九州,可未曾在別處嚐過如此特別的香。”“可不,這‘瑤草’隻有姑媱山上才有。”少女驕傲地道,“去年我們城主夫人去山上野遊時碰巧尋得這仙草,帶迴來精心培植,又種迴山上,這才多了起來。這仙草不但香氣清純,而且兼有美容養顏的功效,收效頗豐,男女皆宜。”她摸了摸紅潤的臉頰,道:“多虧了這仙草,城中的女人們才能保住這一身皮囊,好像真的永遠都不會老呢。”穆清嘉笑道:“穆某雖雙目失明,但光聽姑娘音色,便知姑娘容貌不凡。”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叮”聲,穆清嘉迴頭,看到霍唯將茶盞放在桌案上,正欲解了冥蝶劍例行擦拭。他道是師弟不耐凡人近身,忙對那姑娘笑道:“忙去罷,我再糾纏下去,豈不引掌櫃的責罵於你?”“是、是。”那溫酒娘子連忙退下,嗓音裏發著抖。她態度轉變如此之快,穆清嘉有些許奇怪,卻未曾再問。他看不到,那少女卻看得清清楚楚。隻見玄衣劍眉的男子身前,那白瓷茶盞深深嵌入漢白玉桌案中,茶盞完好無損,桌案卻凹陷下一個邊緣鋒利的圓坑。做出這一切的,隻是一隻蒼白骨感的手,外加一聲極細微的響玉聲。溫酒娘子不敢再多言,老實送了菜肴便罷。第21章 揉唇吃酒畫糖人“漱壑醴泉春萬斛,堆槃珠柳雪千斤。”酒液清冽通透,暈染著點鵝蛋黃的色澤,於料峭春風中添了幾抹酒香。穆清嘉為自己和師弟各斟上一盅,他倒是省卻了聞酒香的步驟,隻晃上兩晃聽聽聲響,便送入口中。熱辣的酒液充溢了他的整個口鼻,細品則是綿甜甘冽,彌漫著淡淡的果香。再緩緩咽下,卻又是一番燒蝕,如心肝脾肺灼於烈火之上。酒勁歇過,留下的隻有暖意。穆清嘉玩味地一笑。這‘醴泉春’的味道,倒是有些像霍唯給他的感覺。仿佛烈焰下埋藏著澄澈的清流,品到深處則是燙熱的醇香。“果真是佳釀。”穆清嘉由衷讚道。霍唯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桌上菜肴漸齊,穆清嘉吃得很安靜,每嚐一口,都要咀嚼品評半晌,仿佛要把五十年的漏下的全補盡了才肯罷休。霍唯則不大沾筷,除非穆清嘉親自夾到他碗中,才肯稍碰。就連桌邊那盅酒,也是沾唇便罷。“不喜歡?”穆清嘉笑問道。“尚可。”霍唯評價道,“蠢物中的佼佼者。”“噗。師弟果然眼光高。”穆清嘉笑道。正巧有兩個溫酒娘子前來侍酒,一個站在穆清嘉身畔,另一個懾於霍唯的劍,遲遲不敢上前。見霍唯將那姑娘無視了個徹底,穆清嘉暗忖師弟不愛“蠢物”近身,便溫和地遣走了兩位溫酒娘子。沒想到的是,霍唯卻眉峰一挑,道:“你攆了我的溫酒娘子,又有何人侍奉我飲酒?”“這……”穆清嘉還未反應過來,“我叫她們迴來。”“罷了。”霍唯抬手製止:“用之即來揮之即去,憐香惜玉之情何在?”穆清嘉這才意識到對方在捉弄自己。他苦笑地搖了搖頭,道:“說罷,要我做什麽?”霍唯盯了他片刻,又垂了眸道:“代替她,為我侍酒。”他麵上帶著薄薄的羞紅,語氣卻理直氣壯,像是道不可違背的命令。“好師弟,這不是難為我麽?”穆清嘉無奈地笑道,“你在師兄眼裏就是團毫無差別的人形火爐,哪兒分得清耳鼻口眼?”“想辦法。”霍唯抿了口香茶,優哉遊哉道,“師兄智謀無雙,我相信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你。”“你這……”穆清嘉噗嗤一聲笑了,簡直無言以對,憋了半晌才斥道:“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