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正信也不管這是不是在魏老太爺屋裏,便和魏正誼廝打起來。相思一看急了,現在魏老太爺最不能動怒,他們兩個人在屋裏打,還讓不讓魏老太爺好過!

    “把他倆拉出去,別在這裏鬧!”

    屋裏的下人哪裏敢動手,倒是相蘭怕魏老太爺不好,衝上去拉魏正信,想把他拉出門去,誰知魏正信竟打紅了眼,劈手就打了相蘭一巴掌。

    相慶見自己兄弟挨了打,又見魏老太爺瞪眼瞅著這邊,也是氣得不行,再不管什麽叔叔伯伯長輩,上去就懟了魏正信一肘子。相學相玉見自己親爹寡不敵眾,擼胳膊挽袖子也加入戰團,一幫人就這樣你一拳我一腳地廝打起來。

    馮氏雖平日潑辣些,但對魏老太爺倒是有幾分孝順,再看不過眼,指著旁邊兩個小廝,道:“給我把他們都推出去!讓他們出去打!”

    那兩個小廝還不敢動作,馮氏便先動起手來,一腳把離門口最近的相玉踹了出去,相蘭又追出去打相玉,相學便追出去幫相玉,相慶又追出去打相學,這下子好麽,一家子大小兩輩兒打成一團。

    好不容易把人都弄出門,馮氏便看見魏正孝站在門口搓手,一副想上不敢上的樣子。馮氏心裏生氣,罵道:“想上你就上,你倆兒子都在外麵呢,你去了他們也少挨些打!”

    魏正孝一聽,倒也有了些膽量,雖有些猶豫,卻也出門想去保護自己的兒子,但他到底是膽子小,在旁邊比比劃劃也不敢上手,倒是被魏正信先打了一拳,相慶相蘭這就不幹了,他倆雖然比相學相玉年紀小幾歲,卻也都將近二十歲,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打起人來毫不惜力,他們見自己的爹被魏正信打了,便加倍使勁兒揍相學和相玉,場麵十分激烈!

    馮氏見外麵亂成一團,便關了門往床邊走,她見地上那麽一大攤血,心裏有些擔心,站在相思旁邊問:“怎麽樣啊?”

    “魏叔熬藥去了,一會兒喝了藥再看看。”

    相慶媳婦兒謝氏也站在床前:“日裏爺爺還沒事兒呢,怎麽這會子忽然就發了急症?”

    有個想法劃過相思的腦海,讓她心裏發寒,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保住魏老太爺的命:“先別管這些了,嫂子你幫我看看藥煎好沒有。”

    相思話音剛落,魏興便小心翼翼端著個藥碗進了門,相思忙接過那藥碗,拿起勺子就要喂魏老太爺喝藥,卻有個府裏的小廝領著幾個人進了門。

    為首那人拎著個行醫百

    寶箱,佝僂著身子,再後麵卻是兩個衙役,兩個衙役後麵還站著個婦人。

    相思麵色一冷,也不管這幾人要幹什麽,拿起勺子便開始給魏老太爺喂藥,那藥是用冰鎮過的:“爺爺你慢點喝,有點涼。”

    魏老太爺張開嘴,方才吐血時鼻腔裏都是血也來不及擦,眼睛卻看向才進門的幾人。

    相思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微微笑了一下,安撫道:“爺爺,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著急不要動氣,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應付得了。”

    魏老太爺眨眨眼,藥已喝下去半碗,相思忙抬頭對魏興道:“魏叔,再熬一碗藥,一會兒還要喝的絕色軍師,乖乖讓我上。”

    那大夫卻來到床前,皺眉看了相思一眼:“你給老太爺喝的什麽藥,別喝壞了,我到時候也治不好。”

    相思沒理那大夫,把一碗藥都喂了下去,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拍了拍魏老太爺的胳膊:“爺爺,你一會兒千萬別動氣,不管他們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能動氣,不然一激動,血止不住,就不好治了,他們這時故意來氣您呢。”

    魏老太爺微微頷首,眼中帶著些水汽,相思這才放下心來。

    那大夫見相思不理自己,自行摸了脈,撚了撚胡子,老神在在:“老太爺這是情誌鬱結於胸,我開個方子服下,應當無事的。”

    說完,他便“唰唰唰”寫了個方子出來,交給那小廝,道:“拿這方子去抓藥,煎好了送過來。”

    “慢著。”相思起身,從小廝手裏接過那藥方看了一眼,隻見上麵有紅花、桃仁兩味藥,便將那方子折好揣進懷裏,問那大夫:“爺爺方才吐血了,你這方子裏卻有兩味藥是活血藥,不怕吃死人麽!”

    那人就是個江湖郎中,收了秦氏十兩銀子,準備幹完這活兒就走的,哪成想相思竟是個頗通藥理的,當下便有些老羞成怒:“這……這有什麽,老太爺吐血本也是鬱結所致,一定要喝這個藥,不喝不行的!”

    見自己找來的大夫被問住,秦氏給同來的衙役使了個眼色,那衙役立刻惡聲惡氣問:“誰是魏相思?”

    相思抬頭看向那衙役,不卑不亢道:“是我,怎麽了?”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相思一遍,依舊沒有好氣:“我們收到狀子,狀告你故意欺瞞聖上!”

    相思迴頭看了一眼,見魏老太爺情緒穩定,才放下心來,對那衙役道:“即便收到狀子,也要等天亮升堂才能提審,你這時

    候來,讓我懷疑你是和歹人串通好了,故意來找麻煩的。”

    那衙役本是來嚇唬相思的,他想著相思不過是個女子,膽子定然小,聽聞被告,肯定要慌了手腳,哪裏想到她竟這般沉著冷靜,絕不是個好糊弄的,他看了看秦氏,見秦氏一臉陰狠之色,便隻得硬著頭皮道:“官府辦案,哪有你問話的份兒,跟我們迴府衙去!”

    這時外麵廝打成一團的魏家人,也都進了屋裏來,身上全都掛了彩,有的鼻子流血,有的嘴角流血,最慘的就是魏正孝,他本來就膽小,打人又不敢下狠手,被揍得鼻青臉腫。魏正誼一看,秦氏竟也來了,心中大為惱恨,當年相思差點被秦氏害得丟了性命,他可還沒忘!

    “你早已被休了,來魏家做什麽!”

    魏正信和魏正誼的梁子早已結下了,此刻便偏要和魏正誼對著幹,聞言便道:“是我讓她來的,相學相玉總不能一直做沒娘的孩子,當年的事是怎麽個真相誰又知道?不過是魏相思她空口陷害,讓相學相玉這些年背了罵名!”

    秦氏任由他們兩兄弟吵,伸手把相學和相玉召喚到身前,拿帕子仔細擦掉兩人臉上的血:“你們兩個傻孩子,即便是自己家的人,這般對你們,你們也要狠勁兒地打才是呀。”

    馮氏唾了口吐沫:“兔子沒尾巴隨根兒,真是什麽樣的娘什麽樣的兒子!”

    秦氏笑笑:“弟妹,不管怎麽說,咱們兩個都是親妯娌,大房他們為了家產做了這等欺上瞞下的事,咱們自己要是再不爭取,以後想爭可也爭不著了紅樓之水木清華。”

    此言一出,屋裏鴉雀無聲,這的確是選立場的時候。

    魏老太爺病倒了,也不知能不能救迴來,若是就這麽沒了,以後自然管不了家,若此時三房四房聯起手來,又有秦氏他爹府衙這層關係,魏正誼根本就爭不贏。

    魏正孝雖然本性怯懦,但也並不是全無想法,此刻聽了秦氏這般說,看了看馮氏,想開口說話,卻又想起平日裏魏正誼的好處來,話便說不出口來。

    馮氏卻不像他這般想法,隻是這幾年相慶和相蘭也管家裏藥鋪的生意,且又是相思主動要他們管的,即便以後一直是大房掌家,相慶相蘭也差不了哪去——家裏鋪子這麽多,都請外人肯定是不成的,且魏正誼和楚氏隻生了相思這一個女兒,以後也是要嫁出門去的。

    魏正孝和魏正信雖然是一個媽生的,但這麽多年,也並沒什麽深厚的兄弟情,馮氏她自己和秦氏也是見麵就

    要掐,連帶著下麵的相慶相蘭也和三房的兩兄弟不對付,若是以後三房當了家,那也是護食吃的主兒,魏正孝爭不過,也隻能幹餓著,反倒不如一直讓厚道老實的魏正誼做這個當家人。

    打定了這個主意,馮氏便準備開口,誰知相蘭卻厲聲道:“爺爺現在還在病著,你這外人來教唆什麽?即便三伯讓你迴來,你在魏家也沒立場說話!爺爺就更不願意看你,你滾迴你的院子裏呆著去!”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倒不是相蘭和秦氏有什麽過節,隻是如今魏老太爺病著,秦氏又偏偏在這個時機上來了,相蘭便也不往好地方想。

    他剛知道相思是女兒身時,也是震驚非常,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隻驚不怒。

    相蘭既然已擺明了立場,相慶便也站了出來,他與相思站在一處,對秦氏道:“爺爺正病著,有事也要等爺爺好了再說,請你出去。”

    秦氏氣得渾身發抖:“好啊!你們好啊!一群窩囊廢!窩囊廢!”

    馮氏啐了一口:“你自己的小算盤打得叮當響,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這麽多年,三房為家裏做過什麽?你那兩個兒子也跟他們爹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是以後管家之權落在你們手裏,要不了幾日我們就得上街去要飯!”

    “所以你們就跟著大房後麵拍馬屁!求他賞口飯吃?”

    馮氏正要還口,卻見相思對她搖搖頭,馮氏便閉了嘴。

    相思目光掃過屋內眾人,麵色沉靜,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得身後“哇”的一聲,相思心裏一涼,忙迴頭去查看,便見魏老太爺側著身子在吐,地上又是一灘暗紅色的血。

    秦氏給那大夫遞了一個眼色,那大夫會意,斥道:“我就說你那方子不成!還不快拿了我的方子去抓藥,要是再晚些,老太爺可就沒救了!”

    相思沒管那假大夫說了什麽,查看魏老太爺的嘔吐物,估摸著比上次稍少一些,心裏著急,大喊了兩聲,讓快把藥端進來。

    那大夫見縫插針,不陰不陽道:“你這個治法,老太爺可要被你治死了。”

    魏正信自然是幫著秦氏,幫腔道:“就是,你醫理也不通,別是故意想害死爹。”

    說著,他便指著個小廝,道:“你快按照大夫的方子去抓藥,煎好了送過來黑道總裁的寵妻。”

    那小廝有些為難,假大夫卻從懷裏掏出個小瓶,從裏麵倒出兩顆藥丸來,就要上前給魏老太爺服下,相思一把

    抓住他的手腕。

    “你幹什麽!”假大夫怒斥。

    相思給相慶相蘭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上前架住假大夫,魏正信惱了:“你們胡鬧什麽!”

    相思也怒了,瞪著魏正信問:“我治壞了我償命,他治壞了,你給償命麽!”

    “你……腦子有病!”

    這時魏興已端了藥碗進屋,還是用冰鎮過的,相思片刻也不敢耽誤,喂魏老太爺喝了。魏正誼有些擔心:“這藥管用麽?我再去請個大夫來吧。”

    相思此時手是抖的,隻是藏在衣袖裏,沒有人發覺,她一手摸在魏老太爺的脈搏上,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亂跳,聽了魏正誼的問話,便答道:“方才又吐了,並不是因為藥沒用,而是第一次吐了之後,沒有及時喝藥,腹髒裏的血一直在往外滲,即便後來喝了藥,裏麵的血卻也積了不少,是故吐了出來。大夫倒是還可以再找一個,城東的曾大夫常來家裏看診,去請他來吧!”

    魏正誼便出門去尋人請曾大夫,屋裏的秦氏見毒計不成,相思一邊又人多勢眾,便給那衙役使了個眼色,那衙役便敲了敲桌子:“哎哎哎!都幹什麽呢,官府查案呢!有人告你欺瞞聖上,快和我們迴府衙去!”

    相思看魏老太爺暫時穩定下來,便想先打發了這衙役:“你說有人告我,我想問那人是誰?”

    “我告的!”魏正信站了出來:“你欺瞞了自己的身份,魏家不能被你連累。”

    一直沉默不語的魏老太爺聽了這話,眼睛都瞪圓了,相思怕魏老太爺情緒波動,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後又對那衙役說:“我是受到皇上親自封賞的,雲州府沒有問責之權,即便要降罪,也應由雲州府上稟到京城中,再由朝廷問責,按照大慶律法,你們沒有合理的理由讓我現在和你們迴去,至多不過是不準我離開雲州府。”

    狀子雖遞給了新州牧,但州牧的意思也是上報給朝廷,等消息,這衙役來抓人的事,他是不知道的。相思把律法搬了出來,那衙役便糊弄不得,再加上此時形勢一邊倒,他便是想用強,魏家這些人隻怕也不可能讓的。

    權衡利弊,那衙役隻得不敢不願地走了,秦氏卻沒走,依舊等著。

    等魏老太爺一命嗚唿。

    過了一會兒,魏老太爺頭上的汗消了一些,相思心裏憋悶得難受,讓魏正誼和楚氏看好魏老太爺,便快步走出了春暉院。

    她一直快步走著,不看別人的目

    光,也不做絲毫停留,徑直出了府門,此時月至半空,街上空無一人,相思坐在門前台階上,頭埋在雙膝之間,腦中一片空白。

    有急促的馬蹄聲漸行漸近,然後馬蹄聲停在門前。相思抬頭去看,見是一輛玄色的寬大馬車,車壁上印著七葉忍冬徽記。

    馬車上下來一個人,徑直走到她麵前,她無言,伸手抱住那人的腰。

    那人摸了摸她的頭頂,聲音溫和:“誰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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