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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9日,孫逸仙博士代表團結束在俄訪問,由莫斯科啟程迴國,12月15日晨9時,抵上海。薑瑞元隨即“往會潔如”,放鬆在青春美色的溫柔鄉中。與此同時,代表團中的**黨黨左派人物沈玄廬卻往見瞿秋白,向瞿氏詳細通報了代表團的情況。


    這兩人的談話,便涉及到了此次蘇俄之行的全程,其中更包括了代表團內部關於政治立場的爭論。


    而在廣東,局麵也幾經變化。7月底陳炯明部騷擾東江博羅一帶,鄧演達奉孫中山手諭,率所部往東江與陳軍作戰。8月間,討陳戰役結束後,複移駐肇慶休整。


    9月沈鴻英部從廣西襲擾西江一帶,鄧演達奉命率第3團入桂,占梧州打擊沈鴻英的勢力,並與岑春渲,黃紹竑等合作,進行統一廣西的工作。


    **黨為了鎮壓住粵省的各種勢力反撲,可謂是焦頭爛額。軍閥隊伍的問題,也日漸嚴重。處置楊如軒和楊池生二人這件事,本身就出動了楊希閔心中敏感的心弦。加之後來的滇軍整改,更動搖了他在軍中的權威,也因此而讓楊希閔心生不滿。


    原本還對名聲有所顧及,但涉及到軍權這個根本,作為軍閥的楊希閔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劉震寰和楊希閔聯合對抗大元帥府命令,已經成為廣州城內人所共知之事。


    而東江之陳炯明,以及桂林之沈鴻英,全都猶如跗骨之俎,揮之不去。


    迴滬後,經過與陳潔如的短暫溫存,薑瑞元又返迴溪口老家,為亡母過“六旬冥誕”,祭拜母墓,並悠遊山間。隻是在孫逸仙一再催促下,他才於1924年1月中旬抵粵向大元帥府複命。


    寬敞明亮的大元帥府,氣派非凡,內裏的擺設雖然並沒有什麽講究,但也自有一股幹練豁達的氣象。孫逸仙這個人,說不上兩袖清風,但也的確不窮奢極欲。享受生活,和揮金如土,這是兩個概念。


    麵上帶著威嚴,也有著真摯的情感,在麵對著薑瑞元的歸來,孫逸仙此時的內心,無疑被歡喜所填滿。兩人的關係,亦師亦友,如兄如父,並非完全的利用和勾結。


    孫逸仙固然陰狠,但心中對於理念的堅持,對於救國的渴望,從未有絲毫之減少。雖然幾十年來無一勝績,但亦未見其有絲毫的氣餒,這一點,像足了劉備。都是心中帶著狠辣與決斷的梟雄之輩。


    “魁首安好。”隻見薑瑞元搶先一步,對著孫逸仙就是恭敬的一挹,行著為人臣屬的禮節。在這一點上,他從來都做得很好,頗有古風。這也是為何,孫逸仙看重於此人的因由。黨內黨外,像這樣的死黨實在難找。


    長身玉立的薑瑞元,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跋涉,精神固然有些萎靡,但過人的氣質卻依然如故。俊秀儒雅的麵龐,帶著寬和的微笑,自由迷人的風姿。


    得見自己的左膀右臂終於安然歸來,孫逸仙也朗聲而笑:“哈哈,瑞源可算是想著迴來了,怎麽,結如的溫柔鄉沒把你迷倒嗎?”這一番話語,也讓薑瑞元這樣厚臉皮的家夥騷紅了臉,隻好唯唯諾諾的應和著。


    對於孫逸仙走出府門來迎接自己,薑瑞元也感動莫名,對於麵前這個像鷹一樣的老者,他的內心既有惶恐,也有敬佩。


    寒暄了一會兒之後,幾人一起來到書房內,通行的還有葉宜偉,這位孫逸仙如今正在竭力培養的青年英才。並非為了自己,乃是為了薑瑞元日後的上位而積攢人才,早作準備。


    薑瑞元也沒有廢話,才一坐下,便如實的像孫逸仙匯報著此次莫斯科的所見所感。對於赤化體製的擔憂,以及如今黨內紅門門徒的不軌舉動。


    “魁首,非我胡言,蘇俄紅門自列氏起,就一直在黨內進行著大清洗。如今的屎大淋,更將此風大肆宣揚。恕我直言,如此下去,遲早必然崩潰。民生之根本,在於利,紅門組織不事生產,反而鼓動底層民眾暴動,這完全是舍本逐末”


    聽完了薑瑞元的這番敘述,孫逸仙也頗感無奈:“黨內的清洗,曆來就是一件無奈的事情。**之初,不如此便無法凝聚眾心,以成合力。”這樣的問題,又何嚐僅僅發生在蘇俄?早年的同盟會和**黨,不也都在做著這樣的事情嘛。


    就連孫逸仙這個民國暗殺專家,也都利用著見不得人的刺客手段,來達到排斥異己的目的。之所以有這番感慨,倒也不是孫逸仙對薑瑞元的話感到不快,而在於他自己本身也對於過去的偏激有些唏噓。


    “魁首,不得已而為之,與形成製度化的清洗,這完全是兩碼事權宜之計,終不可長久,乃非常之時用之。但紅門之根本理論,就在於清洗,使得內部隻剩下一種聲音。這在早期,固然見效疾速,可在之後,必然崩潰。”


    薑瑞元語氣誠懇,態度也是肅然,對於莫斯科的所見所聞,他到如今依舊曆曆在目。那種不顧國家和民族未來的殘酷洗刷,簡直是一種對文明本身的毀滅有黨性無人性,這種事情是薑瑞元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他從小開始接受的教育,就是綱理倫常,君臣父子。重視國家的主權,關切家庭的情感,對於民生經濟,也並非一無所知。比起孫逸仙的不學無術,他在治理社會上還是有獨到見解的。


    而且他也不是田豐那種剛而犯上的人物,對於孫逸仙的心情,多少也有些理解。更是黨內為數不多真正理解孫逸仙心態的人物,用“不得已而為之”這種描述,正是為了替孫逸仙開拓。


    的確,用古代帝王的發家史來評價孫逸仙,稱其一生國父亦不為過。人治的曆史觀裏,對於偉人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在成功之後可以妥善的治理國家。至於此前的所作所為,一般不會去深究。


    劉邦這人其實就是個人渣,朱元璋更是人渣之中的人渣,從性格到才幹,一無是處。但不能否認,他們統治下的朝代,都達到了某種程度的鼎盛局麵。


    至於李世民,也不過靠著弑兄殺弟,兵諫囚父而當上了皇帝。無論手段多麽卑劣無恥,私生活再怎麽放蕩,隻要治理國家有了成績,這一切都可以說得過去。


    這就是舊時代的理念,將一個國家的運轉和氣運,托付在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家庭身上。千百年來,憑著各種學術理念的更新,原本會在明末完成一次升華。


    隻可惜,天意難測,小冰河時期如約而至。十年幹旱,饑荒民亂,建奴入關,導致神州淪陷,再也沒有崛起的機會。


    工業**改變了世界的格局,地球各國之間再也不是分割**的區域。自鴉片戰爭起,中國便深刻的陷入到了世界列強諸國互相較量的漩渦之中。因為實力上的落後,甚至連思想的**也失去了。


    “唉,蘇俄的事情,我亦有所察覺。紅門在國內,不停地挑動罷工和土改,讓商民兩界,都有敵視我黨者。然因為蘇俄的緣故,我又不能對之斷然處置,唯有期待軍校今早成立,才能有所作為。”


    枯瘦蠟黃的雙手,布滿了青筋,就這麽陷在沙發的扶手上。孫逸仙此時的臉色,並不怎麽好。薑瑞元離開的這段日子裏,以私人身份加入**黨的紅門門徒,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四處惹麻煩。


    就這事,**黨還真的不好處理,俗話說得好,打狗也需看主人,**黨自己都還眼巴巴的等著俄人援助,又豈可對紅門組織在國內的分部動手?


    “瑞元,你還不知道,這段日子以來,我們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先是滇軍內部的異動,後有東江叛軍的反撲,接著沈鴻英也不消停。連連動用大軍,府庫告罄,民力也被耗空。假若軍校還無法成立,則我黨形勢危矣。”


    葉宜偉的這番話,並非嚇唬薑瑞元。這軍閥的隊伍,可用而不可久,可使而不可依。原本蘇俄的援款,早就用得一幹二淨,廣州的民財,也被征斂一空。這樣的情況下,大元帥府的統治,在粵省可謂風雨飄搖。


    最為可慮的,是南沙那裏趴著一隻猛虎,雖然未曾顯露真身,但僅僅是一些蛛絲馬跡,也已經讓**黨內部戰戰兢兢。


    “浩然呢?怎麽沒見他?”這類經濟上的事情,薑瑞元還是更看重劉浩然的才幹以及實力。興華社的經濟實力,對於**黨而言非比尋常,而劉浩然本身,也已經深深地打上了孫係的烙印。


    以孫逸仙的胸襟,偶爾打壓是很正常的,但對於能夠帶來實際利益的人,通常都很寬容豁達。不可能因為一點點的猜忌,而放棄了這麽大一處財源。


    “浩然如今正在為我方和天宇集團積極蹉商,針對經濟援助以及軍火銷售的問題。”談及此事,葉宜偉見孫逸仙不願多說,自然隻能自己苦笑著迴答了薑瑞元的疑問。


    “怎麽了?難道民團又有軍事行動?”薑瑞元眉頭緊皺,顯然對於新四軍的舉動有些擔憂。對方的實力他也多少有些了解,那可是連俄方代表都有些忌憚的存在。


    隻不過天宇集團一向排外,尤其是排斥蘇俄和赤化,去到那裏的蘇俄特工情報人員,活著出來的一個都沒有。因為事情本身不光彩,並且對於中國的南方,蘇俄也一時鞭長莫及,這才無可奈何的忍了下來。


    “原本是有的,但後來在我方的逼迫下,取消了。”在這件事情上,葉宜偉其實也很不好意思。**黨依靠肉彈威脅才阻止了新四軍的軍事行動,這實在算不上一件光彩的事情。


    所謂的肉彈,就是以丁壯的家人為質,逼迫他們上戰場做簽軍。這事情,隻有女真族和蒙古對漢族百姓做過,想不到而今竟由**黨來做。但葉宜偉也知道,不這麽做,**黨在粵省的根基就要毀於一旦。


    正是因為擺出了這麽一副玉石俱焚的姿態,讓陳澤他們顧慮大元帥府的決心,這才取消了軍事威脅。而這也並非沒有條件,作為交換,大元帥府也必須釋放一些和新四軍中有著親屬關係的民眾。


    但事實上,這就相當於取消關卡,任由民眾流向南沙、順德以及番禺。這件事情,本身也有著極壞的影響。不過**黨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和對方妥協。


    沈鴻英和陳炯明的禍患還沒解決,孫逸仙實在不願意再樹強敵。更何況,莫榮新和李宗仁,已經帶著數萬經過半年整訓的新桂係大軍,立足於廣西,和天宇集團遙相唿應。


    這更為**黨當前的局勢,帶來了莫大的壓力。要不然,以孫逸仙的剛愎和自傲,哪能容忍陳澤這樣的反動分子?怕不是早就大軍盡起,殺將過去了吧。


    從葉宜偉的口中得知了這些情形,再偷偷地觀察了一番孫逸仙的臉色,就知道情勢不容樂觀。他不由地擔憂道:“對方到底何意?可戰而不戰,實在讓人心有戚然。”


    “也不是全然敵對,對方的不滿,根本原因還出在陳澤這人身上。他原本就擁護陳炯明的理念,對我黨的一些做法頗有微詞。不過從根本上,並非一味要與我們敵對。劉浩然代表大元帥府前去交涉,卻也獲得了一些成果,至少初步的諒解和共識是達成了。”


    對於葉宜偉的這番話,薑瑞元是大感興趣,神色一動,便積極詢問實情:“到底如何了?”他心中所想的,就是那些威力驚人的軍火武器。如今要建黨立軍,對於大口徑火炮和重機槍的需求,可是愈發的迫切了。


    “對方答應策動沈鴻英不在與我軍敵對,並且承諾不再向東江之叛軍提供武器軍需。不單隻如此,還願意向我們提供一定的軍火,不過需要我們給予他們礦產開采權。”


    “武器裏麵,有大口徑的火炮嗎?”聽聞這話,薑瑞元那敏感的心弦自然有些意動。


    “有,75mm口徑的步兵山炮,其中40門已經交付,作為幾處礦區的訂金。剩餘的60門,將在交易完成後支付。這裏麵,還不算大量的優質步槍,以及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


    葉宜偉話語中內容,讓薑瑞元大吃一驚。一百門火炮,數萬支製式步槍,以及可以穩定供應的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這樣的實力,很難想象天宇集團僅僅是一個成立不到4年的民間經濟組織。


    從興中會開始,孫逸仙花了半輩子,都沒弄出這樣的成績


    得知了實情,在興奮之後,薑瑞元更多的感覺,卻是驚心:“魁首,這件事情恐怕有些超過了我們的掌控。”如此強大的力量,居然近在咫尺,讓**黨人如何不驚怖?


    “我亦未料及如此,原本還以為對方隻不過是商團那樣的人物,卻不想竟實力強大如斯。每每觀之,總有如臨深淵之感,讓人畏懼不已。”


    麵對著天宇集團的強勢力量,孫逸仙也倍感棘手,隻能徒自在此歎息。


    商團的人數,尚不足三萬,且分居各地,實在算不上一個好對手。就拿陳廉伯手下的廣州商團為例,人數不過5000,且皆為訓練不足,未經實戰的民夫,實在不足為懼。


    可新四軍不同啊


    雖然口頭上不願意承認對方的官方身份,僅僅稱之為民團。可在實際戰鬥力上,卻並未有所忽視。綜合了各方麵收集來資料,足以顯示出對方的無比強大。


    帶上了李宗仁和莫榮新,陳澤可以掌握的軍隊,居然超過了5萬以上其中有許多桂係的士兵經曆過實戰,配上天宇集團提供的精良武器,可謂戰力超卓


    孫逸仙還不知道南、順、番三區的社會體製,以為陳澤在那裏軍政一把抓。


    加上對方和沈鴻英陳炯明等勢力不清不楚的關係,讓大元帥府大為忌憚,不敢輕舉妄動。孫逸仙雖然剛愎,卻也曉得審時度勢,不再像以往那麽衝動。


    過去那數十年的失敗經曆,讓他認清楚了沒有軍隊的苦果。袁大頭當年為何能當上總統,甚至還過了一把皇帝的癮?還不是因為他手裏有著數萬北洋底細軍隊作為根基


    在**黨自己的黨化軍隊沒有訓練出來以前,孫逸仙便還需要忍耐,這件事情關乎到自身的政治生涯,不由得他不小心翼翼。


    打鐵還要自身硬,就大元帥府現在的身子骨,可經不起天宇集團的幾下折騰。況且雙方目前還沒有到達不死不休的地步。至少孫逸仙認為雙方有和平相處的餘地,內心中,他還是把陳澤看成了一個純粹的商人。


    隻可惜,他不知道古文會的存在,否則便不會做出那樣的判斷了。


    內心深處,孫逸仙依舊想著要報複,目前之所以能忍耐,完全因為現實不允許的緣故。他正在等待著薑瑞元的歸來,等待著蘇俄的援助,等待著一支有著**信念的黨化軍隊。


    隻有在羽翼豐滿的時候,他才會選擇對天宇集團展開血腥的報複,以洗刷今日的恥辱。二十年來的挫折,早就讓這個年近六十的野心家學會了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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