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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陷落,李厚基兵敗,這件事對陳炯明的打擊非常之大。粵省的北部失去了最後一道屏障,粵軍必須直麵北伐軍的兵鋒了。


    勝負暫且不提,受此兵災,廣州市這半年來的建設成績必將毀於一旦。


    按照陳炯明原本的戰略構想,北伐軍被粵軍驅逐出廣東之後,必定難以立足。到時候,也唯有解散一圖,如此,大局可定。


    但沒想到李厚基此人竟是個花瓶,被一群烏合之眾輕易捏碎。使得北伐軍得了一塊暫駐的地盤,得了一絲喘息之機。許崇智本人雖然說有著濃厚的舊時代軍閥氣息,但畢竟不是庸才,憑借著再福州的一番作為,竟然也立穩了跟腳。


    待到孫逸仙獲得了蘇俄的資助,挾著蘇俄紅門的大勢,竟然也營造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聯合桂、粵、滇、贛、閩等雜牌亂軍,齊聚東南,意圖合攻陳炯明,拿下富庶的廣東省。


    省政府粵軍總司令府邸,議事偏廳內此刻站滿了軍中的統兵大將,人人神情肅穆,默然無語,唯有一中年男子焦急的來迴渡步,兩撇胡子黑亮深沉,襯托出了此人的凝然。


    他就是陳炯明,粵軍的總司令,雄踞兩廣的改革者。


    “大人,切莫猶豫啊,如若再不盡其大軍,則萬事休矣。”


    隨候左右的,都是粵軍的嫡係,陳炯明的肱骨之臣,但除了一人出言,其餘都是默然不語,顯然是對目前的局勢沒有太大的信心。


    說來也可笑,自從鄧鏗死後,如今還能直言相諫的軍官也就隻有洪兆麟此人了。想當初,再鄧鏗被刺之前,他和魏邦平一起嚴守中立,實則是蛇鼠兩端。


    誰又能料到,值此患難之際,最堅定的支持陳炯明的粵軍軍官,除了葉舉,就屬他最誠。


    搖了搖頭,陳炯明無奈的歎息著:“並不是我猶豫,廣州四麵開闊,無險可守,兼之前線作戰不利,如何能擋賊軍?我生於此地,豈能讓鄉親父老遭此橫禍?”


    眾將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敢戰之心,隻不過陳炯明曆來優柔寡斷,顧惜民生,不願意輕啟戰端。如果總司令都沒有堅決的作戰意誌,身為下屬的他們,又豈敢力主言戰?不是每個人都能和洪兆麟一樣,與總司令大人有著往日的情分。


    和粵軍領導層的遲疑不決不同,孫逸仙的大本營司令部裏,此時卻是一派忙碌的景象。護衛左右的親兵,手提湯姆遜衝鋒槍,各個麵容森寒,隨時警戒著四周,即使是在這個大本營的中心,也依舊沒有絲毫的懈怠。


    孫逸仙目露兇光,時刻緊盯著沙盤上正在預演的當前戰略態勢。相比於陳炯明這種治理地方的好手,孫逸仙更像一個成功的領導者。


    目標明確,毫不猶豫,不擇手段,一切的行動和思想,都傾注在了**霸業的布局之上。


    他深刻地了解到陳炯明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占據這塊富庶的領地。在他的眼中,當前什麽事都可以放下,唯有這肅清盤踞於東江的陳炯明“叛軍”為急務。


    既有此念,他也不遲疑,當下便急命各路軍隊圍攻惠州。孫逸仙將剿滅叛軍最大的希望寄予許崇智的東路討賊軍,在1923年春節剛過,薛嶽便接到東路討賊軍迅速迴粵討伐陳炯明的命令。


    薛嶽此人,也是身具大將之才。一副眉清目秀的俊俏小生模樣,可是知其作戰風格的人,都稱他為“老虎仔”。


    敢打敢拚,作風強硬,但卻也懂大局,善調度,一直追隨於孫逸仙左右,不離不棄,深得信任。


    2月1日,草長鶯飛。許崇智率東路討賊軍三個軍十二個旅共兩萬餘人,兵分兩路入粵。一路從漳州、詔安入粵境饒平;一路經南靖、龍岩、上杭、峰市入粵境大埔,薛嶽所在的張民達旅屬此一路。


    但是為了預防戰事不利,許崇智也安排好了後路,留下其中四個旅駐守閩省。


    風格簡約,防衛卻是森嚴無比的東路討賊軍司令部,戰爭的緊張氣氛,正籠罩於其中,使人內心警肅。


    第二次踏上福建的土地,薛嶽感觸良多。


    想當年,他在保定陸軍學校中途退學,參加援閩粵軍,並隨軍打進福建。當時粵軍的總司令還是陳炯明,參謀長鄧鏗也還活著。一起走過的風風雨雨,戰友的音容笑貌也依舊還浮現在眼前。


    如今舊地重遊,卻已物是人非,恩師鄧鏗慘遭暗殺,當年的總司令成了而今討伐的對象,好好的**陣營分崩離析,**的形勢也因此而被斷送。這一切很難說是誰造成的,孫陳二人的矛盾,是政治上的角力,身為軍人,薛嶽一直緊守本分,不參與這種鬥爭。


    但想到如今的局麵,薛嶽便每每感到心痛。


    在福州東路討賊聯軍總司令部。許崇智早知道薛嶽、葉挺是兩個難得的軍事人才,而今又是奉魁首之命前來投軍,十分高興,便安排他倆在司令部任中校參謀。


    不久,薛嶽見到了同樣奉魁首之命來投軍的葉宜偉、李章達。薛嶽和葉、李二人都曾在孫逸仙的警衛團共過事,共同經曆了“6?16”之變。如今故人相見,彼此自然噓寒問暖。


    薛嶽在總司令部參謀部沒待多久,幹事一向風風火火的二軍八旅旅長張民達就來向許崇智要人。


    孫逸仙就曾感歎過:“**靠兩達”。這“兩達”,一是指鄧演達,二是指張民達。此前的攻略福州,張民達便居首功,是北伐軍中難得的將才。


    張民達從小在南洋長大,通曉各種語言,很早就參加同盟會,是孫逸仙的一個忠實信徒、**黨內的一員驍將。1917年孫中山南下護法,張民達便立即返國投效,在大元帥府隨侍中山先生左右。


    1918年的時候,他在漳州加入援閩粵軍,並任許部五十七營營長,始嶄露頭角。這次東路討賊軍迴粵之役,張民達由團長擢升為第八旅旅長,他打算物色一批有才幹的青年軍官到八旅任職。


    許崇智與他相識,兩人交情不錯,自然是麵帶笑意的問:“你要誰?”


    張民達也不客套,開口就說了:“我想好了,一個叫葉宜偉,一個叫薛嶽,就他倆。”邊說還一邊摩拳擦掌,顯然是對這兩人誌在必得、


    許崇智捶了捶張民達結實的胸口,笑罵著:“好你個猛張飛,看來是有備而來啊。”以他們的關係,這不但不使張民達討厭,反而是一種親近的舉動。兩人多年共事,又曾一起護衛在孫逸仙左右,自然有著深厚的袍澤之情。


    可對方開口要的這兩個人,全都是大元帥看好的後輩,全都歸到第八旅,恐怕很難向別的將領交代啊。雖然心裏有些舍不得,可拗不過張民達的“死纏爛打”,隻好同意放人。


    薛嶽自從參軍以來大都在司令部做參謀工作,他一直想上前線指揮打仗,這次能到一線部隊當上校團長,正合他意,於是沒有二話,和葉劍英兩人來到第八旅赴任,一個任十六團上校團長,一個任參謀長。


    隨後三年中,薛嶽與葉宜偉成為生死戰友,兩人並肩參加了東征和北伐,在中國近代的史冊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此時,他們也依舊隻是兩個毫不起眼的中層軍官,手上甚至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嫡係武裝力量。但憑著過人的才幹和恢宏的氣魄,在一眾官兵的心目中,都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薛嶽率部來到大埔,張民達告訴他,陳炯明見大兵壓境,恐怕前後夾擊,幹脆宣稱下野,其所部洪兆麟四個師在汕頭通電“**”。孫逸仙雖有所懷疑,但還是派大本營總參謀長李烈鈞、安撫使姚雨平等分赴汕頭、惠州,收撫叛軍,又令許崇智總司令率部接管潮汕地區。


    “旅長,我們旅也要開到潮汕地區?”薛嶽不安的問著,洪兆麟此人反複無常倒是不假,但其對陳炯明的忠心,也是發自內心的。之前和對方有過接觸,薛嶽對於這個性格迥異的粵軍大將也一直抱有警惕。


    張民達聽了,搖搖頭,寬慰著這個新招來的下屬:“不,許總司令已率部進駐潮州,他令我旅逐步向鬆口、梅縣、興寧推進。北洋軍閥政府已任命陳炯明的幹將林虎為潮梅護軍使兼粵軍總指揮,林虎有近萬部隊,潛伏於粵贛邊尋鄔一帶,對我部是一個極大的威脅。我旅的任務就是負責監視林部,確保這一方的安全。”


    張民達說著,猛咳起來。薛嶽連忙輕拍他的後背,並叫副官端一杯開水來。


    因一路急行軍,張民達身染重病,咳嗽不止。他喝了口水,待情況平複後,凝視著薛嶽的眸光,鄭重其事地提醒著:“這一段戰事應該會平靜些,部隊到梅縣後,我想抓緊到廣州看病,部隊日常事務由參謀長葉宜偉負責。伯陵,你和葉參謀長等一定要看清局勢,小心從事,提防林虎襲擊。”


    “旅長,你放心去吧。我們會警惕的。”薛嶽麵容整肅,認真的點了點頭應和著,顯然是把這話記在了心裏。


    其實無需上官提醒,薛嶽也不敢小看林虎。此人是李烈鈞的同班同學,成績優異,端得是不可多得的良將。


    林虎本是陸榮廷手下的最得力悍將,後來率部改投陳炯明麾下,成為了粵軍之中最善戰的部隊。是**黨北伐軍一眾軍官甚為忌憚的猛人,多數都不願意麵對這塊硬骨頭,避之唯恐不及。


    也隻有張民達這種爭強好勝的軍中猛將,才敢於自動請纓,擔任這專啃硬骨頭的先鋒,直麵林虎這種強人所率勁旅。


    誰知張民達走後不久,洪兆麟部再度叛變。許崇智所率東路討賊軍被腰斬成兩截,情形甚為狼狽,他們在揭陽又遭到自贛邊南下的林虎部隊的襲擊,從揭陽入豐順要地言嶺關失守,人馬損失慘重。


    不過說實在的,洪兆麟這種行為並不屬於叛變,最多也就是詐降。不過用“叛變”這個詞匯的話,就很容易激起全軍上下一心,使得官兵同仇敵愾。


    這玩弄文字遊戲的做法,有時候還是很有用的,而且對於大局而言,洪兆麟這種人無論是張民達還是薛嶽、葉宜偉等人,全都不放在眼裏。


    在梅縣,薛嶽最為憂慮的始終還是林虎部隊,如今意料之中的事果真發生,特別是言嶺關的失守,對整個部隊威脅很大。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旅部,與參謀葉宜偉商量對策。


    葉宜偉劍眉頭一擰:“當務之急,就是奪迴言嶺關,擋住來勢洶湧的林虎部。我已向總司令請命,由我率第八旅組織反攻,不惜一切代價奪迴言嶺關。我已報告正在廣州養病的張民達旅長。張旅長聞知,正帶病兼程馳返前線督戰。”


    薛嶽拳頭一握,麵容肅然,顯然是已經有所決定。隻見他斬釘截鐵:“有旅長坐鎮,我們更有信心了。這一仗就由我團打先鋒吧,就是犧牲我們整個團,也要拿下言嶺關。”


    因為和孫逸仙親近,所以張民達離職養病之時,由葉宜偉暫時代領第八旅旅長一職,統帥所部。


    見薛嶽麵對如此困境,也依舊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能分清當前任務的主次,葉宜偉也滿意的點點頭:“關鍵時刻,是得讓你這頭老虎打先鋒,多保重。”


    得到葉宜偉的首肯,薛嶽也不敢耽擱時間,馬上下去整頓軍務,組織明日的戰事。洪兆麟所部切入了東路討賊軍的腹腰,這是一個大威脅,為了避免被粵軍切割成兩半,落入各自為戰的境地。


    薛嶽覺得必須要組織衝鋒敢死隊,奪迴被占領的本部陣地,將洪兆麟所率的粵軍擊退,使得本陣大軍能夠收尾兩連,串成一片。


    之所以要和葉宜偉商量,主要是因為組織衝鋒敢死隊必須選出軍中的壯勇之士,還要集中輕機槍和衝鋒槍,以強大的火力突破敵陣。這種調度,不經過葉宜偉的首肯,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關鍵是,這是一種職權的本分,薛嶽不是一個莽撞的人,當然明白其中的分寸。


    當晚,就再葉宜偉的陪同之下,由薛嶽出麵,組織全旅,宣布明日的作戰計劃。僅僅是花費了3個小時,就完成了戰前準備和詳細的安排。就連葉宜偉也不得不感歎,張民達的治軍才能,果然非同一般。


    翌日,薛嶽親率奮勇隊衝鋒,在賞銀和封官許諾的刺激下,敢死隊成員個個奮勇,以一當十,經過一天一夜激烈戰鬥,終於挫敵破關,奪迴要地,取得言嶺關大捷,跟隨孫逸仙的粵軍官兵士氣大振。


    而薛嶽也因打贏這個硬仗,在軍中初露鋒芒,受到了上峰的關注。


    而與此同時,廣州的局勢也因為陳炯明的離開而恐慌起來。


    天海閣,帶著暖意的海風吹拂著沿岸的春色,花紅柳綠,端的是景色宜人。


    隻可惜,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的幾人都沒有心情去欣賞早春的美景。


    “如今的局勢,越來越麻煩了,陳炯明這人,的確是個能力,但是再這種爭鬥上,竟然如此沒有擔當”


    說話的是黃紹廣,他現在已經不是財政部的執事了,因為古文會的內部架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這個暫且不提,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討論當前的局麵該如何應對。


    “唉,總司令並非沒有擔當,退往惠州,軍事上的防守因素是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考慮是力保廣州不被戰火摧殘。”


    陳澤和陳炯明相交已久,自然了解對方的為人,雖然麵帶憂色,但在替陳炯明辯解的時候,卻也是態度堅決。


    對於此事,黃紹廣也不爭辯,而是望向了坐在主座上的鍾泱,這種事情,最終還是需要他來定奪。


    麵對著眾人的探詢之意,鍾泱依舊是鎮定沉凝,麵不改色:“陳炯明不願意再軍事上拚命,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廣州地勢平坦,又靠著海岸,不利於防守。為了不讓孫逸仙的軍艦再次轟擊民宅,他撤往惠州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惠州多有丘陵,山脈起伏連綿,多有天險。但是防守,足以擋住東路討賊軍的兵鋒,配合著外圍環伺的林虎所部,也使得粵軍多了幾分勝算。


    但更為重要的,卻是要避免廣州陷於戰火。可要知道,東南諸省,廣東最富,廣東諸地,廣州為最。但是一個西關,就幾乎占據了東南的大部分商業份額,其財富之驚人,難以計數。這樣一個千古名稱,陳炯明當然不忍毀傷。


    這些信息,都是由情報部收集得來,經過參謀部的分析,才拿來這裏讓諸人查閱。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秘密,所以鍾泱並不避諱。


    其實在這裏開會的,也隻有古月軍、周華、陳澤、黃紹廣以及鍾泱他自己了。其餘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沒時間來這裏開會。


    在鍾泱的示意下,周華也理了理思路,冷聲而談:“自鄧鏗死後,粵軍最能戰者,首屬林虎。此人原本出身桂係,但是因為性格的緣故,不受上峰所喜,如今再陳炯明手下效力。根據情報來看,是一個值得我們爭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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