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他關起來。 想隻有他才能看到他。 龍淵湊近了陸寧初的唇,嗓音低啞而又溫柔:“舒服嗎?” 陸寧初現在有些糊塗,他自認前世也是被龍淵折騰得“閱盡千帆”了,如今怎麽會僅僅是因為這般就潰不成軍? 前世陸寧初遇到龍淵前多次遭到重創,難免影響身體,後來遇到龍淵,又是一開始便是極度的粗暴,他自然沒法知曉,對於還未受過嚴重傷害並且尚且年輕的身體,初嚐雨露是一個多麽大的刺激。 “寧初?還好嗎?”龍淵吻了吻他。 陸寧初這才嚅囁著迴答:“舒服……” 說著他又蹭了蹭龍淵的臉側。 龍淵定定地看,直到陸寧初清醒些許,抬眼疑惑地看他,才拉高被褥,摟著人溫聲哄道:“睡吧。” 即便心中有無盡的私欲蓬勃而生,但他還是更想看到,他的小騙子意氣風發,恣意天下的模樣。 通體舒暢的感覺令陸寧初十分乖巧,他又往龍淵懷裏拱了拱,便聽話地閉上了眼睛。第48章 血孽 恨意深深延萬年。 議和三十年,傷亡甚少, 於金城, 於白慶國,於整個正道而言, 都是莫大的勝利。 金城次日便開了慶功宴, 並且開得盛大。蓋因陸寧初這一功臣, 並不能隨軍迴至白慶國都受傷,不日便要離開,所以對他心懷感激的將士們、百姓們,都竭盡所能地向他表達感激。 陸寧初喝了許多酒,明明是千杯不醉的體質,夜間見到龍淵卻又借酒耍賴, 嘰嘰咕咕地討了不少好處。 因得又要分開,他這幾日見得龍淵便化作了黏糕,後者早就被他磨得沒了法子,全然是他說什麽是什麽。 至於有龍君, 千鶴君先前那一說,倒是讓陸寧初生出了不少介意。左右不是短時間能就能騙到對方的名號, 對方又仍有和龍淵有所牽連的嫌疑, 他便也不急於一時,幹脆又無情地把人暫時拋去了腦後。 有龍君比陸寧初等人更早辭行。他離開後半日,太上天宮的飛舟便抵達金城。 龍淵自然是趕上了陸寧初登上飛舟的時候,而後二人又躲在房中膩膩歪歪。 陸寧初窩在龍淵懷裏,不無擔憂地嘀咕:“下次見麵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 今世他未作叛逃, 還可迴至離恨天,命運已與前世大為不同,今後之事自然也無法預測。雖然如今他已可向師門自請任務外出,但全然陌生的未來,仍是令他有些茫然。 再者,即便他這迴外出前備足了通靈紙鶴,可紙鶴這東西用一隻少一隻,要是拖得時間長了,總會有用完的時候。 龍淵亦苦於隻能和陸寧初短暫相見,雖然將人帶迴厄亂嶺便能時時相守,可他怎麽舍得他的小騙子前途盡毀。故,此刻他反倒勸道:“如今你不過十八歲便已金丹,壽命見長許多,而龍族又是天生的壽命悠長,你我皆有悠悠歲月,不必急於一時。” “這我當然知道了。”陸寧初卻覺他不解風情,探頭往他唇上咬了一口,才道,“可是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啊。” 龍淵無奈又心軟,捏了捏他的臉頰,哄道:“我亦是如此。待我尋得可全然隱匿氣息的法子,便多來陪陪你可好?” “說話算話。”陸寧初隻是撒嬌,而非強求,不過聽龍淵如此承諾,他亦是開心,“還有你也找找可以取代通靈紙鶴的傳訊法寶嘛,你是魔尊,能見到的好東西總比我多。見不到人,能多聽聽聲音也好。” 可以傳訊通信的法器雖多,但卻甚少見到可如通靈紙鶴這般隱秘的。他早就找過,可惜一無所獲。 龍淵其實已經找過,奈何也是暫無所得。不過陸寧初都這般說了,他自然得答應一聲:“好。” * 行至太上天宮地界,龍淵終是需要離開。 陸寧初於金城立得大功,甚至逼得崇明魔尊隻能忍氣吞聲,這是狠狠辱了魔道的臉麵,總在低階修士之爭吃虧的正道頗覺揚眉吐氣,太上天宮亦覺宗門光榮更盛,對陸寧初又是好一通獎賞。 獎賞完畢,太上天宮掌門又單獨留下陸寧初,問起了議和當日他施展的禦劍之術。 太上天宮九天之主皆在,陸寧初自是知道他們對這種事更加敏感,也更加忌憚,仍是隻言此術需得先成歲寒劍法方可領悟。 不過這等說法不可能全然說服在場的老狐狸。 赤陽天的天主東方曜最是直接,開口便是:“此等劍術如此高絕,當真是你自己所悟,而非是得了什麽先人遺藏?” 此話不可謂不過分,既是覬覦陸寧初之機緣,又是輕蔑陸寧初之天賦。 陸寧初心中雖隻有冷笑,但麵上仍是作為慍怒之色,辯解道:“弟子如今才出得兩迴宗門,織夢靈君所長乃是幻術,自織夢靈境中之所得也從來沒有涉及劍修之物,金城乃是邊陲更不可能是藏寶之地,弟子從何可得先人遺藏?” 陸清月亦是開口:“東方天主這是覺得我離恨天的弟子不配擁有天賦嗎?” 此番言語,不僅與陸清月平日溫和的模樣大相徑庭,甚至還可說得上一聲激進。不過陸清月十分喜愛陸寧初並不是秘密,旁人倒是也未生太多驚詫。 東方曜遭到質問,卻是哼了一聲,仍然陰陽怪氣:“這自然非我之意。隻是連陸劍主都未能做到之事,卻為一個黃毛小兒做成,這當真是隻需天賦便可解釋嗎?” 陸清月終是代表著離恨天。離恨天地位低下,要是陸清月和東方曜杠上,日後赤陽天恐怕少不了打壓離恨天。 陸寧初便搶先道:“東方天主若是不能信我,不如尋來驗謊法器,或是施展測謊之法,看看我到底有沒有撒謊。” 東方曜也是毫無顧忌,當即就要應下。 但,若當真如陸寧初所言那般行事,這既是對陸寧初的侮辱,也是對離恨天的侮辱。 太上天宮掌門終於出麵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能得如此少年英才,是我太上天宮之幸。同時同門,測謊恐傷和氣。這事確實是東方不對,怎麽能說這等寒心之話。” 聽得掌門斥責東方曜,陸寧初心中卻仍是冷笑。 這老東西要當真擔心傷了同門和氣,東方曜拋出質疑之後就該說話了。等到現在,不過也是想探聽他的虛實罷了。 不過該做的戲還是要做,陸寧初一拱手,露出感激之色:“多謝掌門為弟子主持公道。” 掌門開口,旁人就算不信也不好再多問什麽。 陸寧初聽了一通“少年英才”、“年少有為”的誇讚,才終於能夠離開太上天的大殿。 陸清月雖在掌門出聲後緩和了麵色,但陸寧初與他同行,卻能覺出他平靜的麵容之下人仍有怒火燃燒。 陸寧初抿了抿唇,如小時候那般拽住陸清月的衣袖,安慰道:“師父,你別氣了,我早晚會讓他們心服口服,再也不敢輕蔑我們離恨天。” 陸清月的情緒這才真的緩和些許,欣慰道:“師父知道。” 這一次,他沒再掩飾眼中滿滿的期待。 陸寧初展露天賦後,便是在陸清月期待的眼神下長大,但他仍是從未見過,陸清月眼中的期待能夠熱烈如同星光。 陸清月的期待不隻是針對他。 “師父……”陸寧初不由喃喃一聲。 上迴就覺出陸清月藏著什麽事,這是終於要告訴他了嗎? 陸清月似是驀地迴神,收斂些許後,又歎息道:“是師父沒用……” 陸寧初當即反駁道:“師父何必自輕,若不是有師父……” “好了。”陸清月卻是打斷了他,拍拍他的腦袋道,“師父並非自輕,待迴到離恨天,師父便告訴你原因。” 師徒二人迴到離恨天便進了劍主殿。 殿中無數的長明燈火光爍爍,師徒二人行走帶起了風,風又動搖了火,那些火光便如歡迎一般,齊齊倒伏片刻。 陸寧初和陸清月相對而坐,後者設了重重隔音結界,才終於開口:“寧初,你覺得如今劍修的地位如何?” 陸寧初一怔,答道:“地位低下,備受輕視。” 陸清月並無意外惱怒之色,隻揚起一抹慘淡笑容,聲音淒然卻字字擲地有聲地道:“但你可知,萬年前,劍修才是修士中最強的一脈?” 陸寧初微微瞪大眼睛,卻未插話。 陸清月的確不需迴答,他繼續說了下去。 “萬年前有一無極劍宗,劍宗之人隻修劍道,個個戰力非凡,同境界之內無人可勝劍修。當年正值妖族聯合魔道共同入侵,正道陷於水深火熱,民不聊生,是無極劍宗所有弟子舍身而出,衝至戰線最前搏命廝殺,才終於扭轉以一敵二之劣勢,是正道獲得戰勝。” “然,劍修一直以來,可以超越境界之差的強大,卻令整個修真界忌憚已久。” 陸清月稍作停頓,眼中沁出一絲恨色。 “所以,妖族和魔道敗退之後,他們便迫不及待地掀起了對無極劍宗的圍剿。無極劍宗本是當世的第一大宗,若是尋常時候,旁人來犯隻有被打得頭破血流的下場。可是那是大戰剛歇之時,無極劍宗衝鋒最前,不僅滿門傷員,更是大半都還重傷未愈。” “縱使無極劍宗竭力反擊,終是為戰時傷勢拖累,節節敗退,最終覆滅。當時的無極劍宗宗主陸劍尊,是當之無愧的英豪,但臨到最後,他也隻能做出自封無極劍宗山門,不讓旁人占去無極劍宗之地,奪走無極劍宗之藏的反抗。” “因為知曉這事並不光彩,覆滅無極劍宗後,整個正道都在心照不宣地抹消無極劍宗存在的痕跡。為了徹底抹去無極劍宗,他們甚至連旁的閑散劍修都不放過。最後終成今日劍修傳承不足,戰力不顯,地位低下之態。” “不過,當年的圍剿終究有漏網之魚,終究有人將那場滔天血孽牢牢地記了下來。僥幸活下來的,是無極劍宗的一個劍侍。因為天賦不足,他算不上無極劍宗的正式弟子,他未曾接觸過劍修的高階劍法,隻能默默將無極劍宗的入門劍法《歲寒劍法》傳承於世,令這世間始終記得,曾經有一無極劍宗。” “而我們離恨天,便是這位劍侍的傳人,在世人盡數遺忘劍修之強大,見得太上天宮有崛起之勢時,抓住機會加入成立。” 陸寧初聽的怔怔。 離恨天,離恨天,原來當真有恨意滔天之意。 他再看周圍,自是明白了為何劍主殿中常年樹立無數長明燈。 這是對無數先人的祭奠。 亦是無極劍宗始終未曾忘卻的萬年血仇。 “寧初。”陸清月有些愧疚,“雖然這些本就要告知於你,但師父如今就對你說,卻是為了給你添上巨大的包袱。無極劍宗傳承斷絕,曆代弟子雖有個人驚才絕豔,但卻無法留下可與法修、道修等旁道比擬的傳承,無法使所有劍修強大,無法使劍修再度崛起。可是……” “我不一樣。”陸寧初接過了陸清月的話,“師父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師父想讓我帶領劍修崛起,對嗎?”第49章 小劍尊 倀鬼成海。 今世的“陸寧初”,不過十八歲就又是歲寒劍法大成, 又是金丹, 還能悟得更進一層的禦劍之術,這已經不是僅用驚才絕豔就能形容, 說是天降紫微星, 是劍修的天選之子都不為過。也就旁人輕視慣了劍修, 若是擁有這等成就的人,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法修或是道修,隻怕都會被奉作正道的未來共主。 不怪陸清月會生出他能帶領劍修崛起的期盼。 陸清月愧疚更重,他半垂眼眸,搭在膝上的手緊緊握起:“是師父沒用,空有三百年歲, 卻一事無成。” 堂堂可比分神的離恨天劍主,身為人師,卻隻能指望自己的徒兒去完成心中抱負,這是何等的無用, 何等的可恥。 “師父,你何必說這些。”陸寧初有些無奈, “若不是有您鎮著, 離恨天被太上天宮除名了都不是不可能,也是有您作為激勵,才會有許多願意入得劍道之人。更何況,若非是師父收養於我,教導於我, 也不會有如今的陸寧初。” 他其實更想說自己沒有陸清月想象得那麽厲害,他今世驚人之為,多是占了前世重生的便宜,但這話沒法說。 陸清月臉上卻仍不見霽色,黯然道:“以你的天資,哪怕不修劍道,修得其他大道,也定是出類拔萃,榮光耀耀,並且前路更加通暢。師父為了一己之私,強行替你選擇了前路,是師父拖累了你。” 陸寧初口中所言“許多願意入得劍道之人”,多是天資不足,為旁道所拒卻又不甘心之人,若是可以選擇,他們定不會多看劍道一眼。 “師父”陸寧初更加無奈了,“修劍道是我心之所願。從小到大,涉及修煉之事,我可曾需要你或大師兄監督逼迫?修煉初時每日揮劍一萬的日課,我可曾有過一日偷懶,可曾有過一日叫苦?” “我喜歡劍道,哪怕當年收養我的並非師父,若要修行,我也定會選擇劍道。” 陸清月這才動容。 陸寧初幼時雖也不乏頑劣,但論及逃課,他隻逃述論旁道曆史的課程,凡跟劍道有關的課卻從未逃過。而那每日揮劍一萬的日課,其他弟子不是畏懼,就是完不成,他卻總是格外積極,不及開始之時便早早到場不說,哪怕手掌被磨得鮮血淋漓也會堅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