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初用劍格擋鳥喙,又是抬腿飛踢,將鳥王踹出些許。  鳥王振翅反撲,陸寧初不退不避,腳下一錯,腰側一擰,秋虹長劍兔起鶻落,劍光如月華閃過,帶起半扇血瀑。  兇悍至極的鳥鳥王,竟是被陸寧初一劍剖開。  沒了鳥鳥王,鳥鳥群失去指揮,好對付許多。眾人殺盡這些好鬥的兇鳥,開始收集青羽與鳥首的角。  鳥的青羽與角,都是好東西。  陸寧初切割鳥鳥王長角之時,跌坐在地,呆愣許久的趙錦之,忽地起身罵道:“你幹什麽!這角是我的!”  陸寧初側首看他,見他愣神,便又迴過頭去。  但下一刻,陸寧初不得不放開鳥鳥王,往旁閃去。  趙錦之竟然向他砸了一招。  才被人救了,就向救命恩人出招。  趙錦之見他退開,趾高氣昂地道:“我的,滾開!”  旁人看不下去,正要開口。  卻見陸寧初忽地前掠,蹬了趙錦之一腳後,秋虹長劍又起。  月華再現,趙錦之再次跌坐,雙眼瞪如銅鈴,看得卻不是貼至鼻尖的劍鋒,而是執劍之人。  “趙師兄,”陸寧初臉上帶笑,微微俯身,“鳥是我殺的,你是我救的。”  趙錦之怔怔,忽地想起周圍還有許多人,頓時麵如豬肝,吼道:“誰要你救了!我自己也可以對付!滾開,離恨天的窮鬼!”  陸寧初“嘖”了一聲,瞥了一眼趙錦之發抖的雙腿,在眾人對趙錦之的數落中,收劍起身。  趙錦之差點像鳥鳥王一樣被陸寧初劈了,不敢上前再搶,但仍是目光憤憤。  陸寧初切鳥王長角,又道:“諸位師兄,陸某能殺鳥王,也多虧師兄們纏住鳥群,這青羽我便不取了。”  眾人一邊道謝,上前拔毛的動作也不含糊。  陸寧初退至一旁,用帕子擦拭秋虹劍上的血跡。  趙錦之見眾人拔毛,當然不甘,恨聲道:“鳥是我找到的,青羽應該歸……”我!  “趙師兄。”陸寧初又是出聲,他斜斜睨著趙錦之,手上拭劍動作不停,“我方才那劍招還未取名,你覺得叫明月照溝如何?”第20章 有龍君 不見其人,先聞其名。……  明月照溝。  諷刺之意明明白白,趙錦之又要跳腳,卻有笑聲先他一步。  “噗,陸師弟可真是有趣。”  飛舟上的五日,陸寧初已把人認全。說話之人是冷月天天主之徒洛珈蓮,他手執秋虹作一揖禮:“洛師姐謬讚。”  “洛珈蓮!”趙錦之氣得像個開了的水壺。  趙錦之這等紈絝,當然不會漏了調戲姑娘,而冷月天隻收女弟子。故他與冷月天也是積怨不小。  洛珈蓮隻嘲諷一笑,並未理他。  旁人也是笑,或竊笑,或明目張膽。  趙錦之想發火跟眾人打一架,卻又耐不住身上的痛,被群鳥圍堵,難免受傷。他麵子上掛不住,最後隻得指使連烽天的師弟,先扶著他離開。  走之前,他還狠狠瞪著眾人,瞪著陸寧初,放狠話:“給我等著!”  李雲琅殺的鳥不算多,待他處理完他殺的那幾隻,陸寧初便在眾人“趙錦之要是找你麻煩你就來我們”的關切中,和李雲琅先一步離開。  他並不喜歡和其他“天”的弟子久待。待久了,他就得拚命克製將有些人碎屍萬段的衝動。  前世他是個刺頭,其他“天”的弟子看不起離恨天,他自然也不對他們施以好臉,常常鬧起矛盾。十八歲築基,十八歲寒劍法小成的天資,雖不如占了重生便宜的今世,但也足以傲視群雄。  他從未輸過。  他自覺為離恨天振興威風,揚眉吐氣,意氣風發,招惹諸多怨恨也不在乎。是他們先看不起離恨天,是他們先找他的麻煩,他若不爭,離恨天便隻能任人嘲笑侮辱。  他以為自己不會輸便可以,卻不想出了陷害之事,那些對他有怨之人,人人都想將他踩入泥淖,使他落得千夫所指的境地。  故而今世,他會圓滑些許,不會再像前世那般隻知曉與人硬碰。  “小師弟。”  李雲琅出聲,打斷了陸寧初的思緒。他側首問道:“大師兄?”  李雲琅眼含無奈:“你那一劍,當真要叫明月照溝?”  陸寧初前世後來,劍法早已自成一派,劍道造詣甚至高於他的師父陸清月,對這偽裝在築基水平的小小一劍,自然不甚在意。  “是啊,我覺得挺好。”  覺得好的還有一個原因,是陸寧初覺得取名太難。  “小師弟,”李雲琅露出些許苦笑,“這可是你的第一劍,你忘了師父說,第一劍要好好取名嗎?”  “大師兄。”陸寧初語氣認真些許,既是為不欲再想劍招之名,也是當真有此感悟,“第一劍雖然重要,但也不必過分拘於。我既能悟出這一劍,便自然能悟出更多。若拘於第一劍,連名字都拿捏不定,豈不是影響心境,耽擱之後所悟?”  “劍之一道,當為一往無前,勢如破竹,怎容躊躇原地,猶豫不定?”  李雲琅愣怔片刻,苦笑更深:“小師弟說的是,倒是我流於俗人之境了。”  *  飛舟速度有快有慢,譬如連烽天之飛舟四日便達岩上城,太上天宮之飛舟五日才達。  各個宗門距離岩上城的距離,也各有遠近。  故陸寧初抵達之時,人未齊,境未開,宿在岩上城中,可遊玩,可蓄銳。  陸寧初答應了東方昱一頓飯,卻非真心,隻想草草了之。於是這一頓,便請在了太上天宮弟子下榻的客棧。  選在此處,東方昱便避不過太上天宮其他弟子,周圍人多,也可抑製陸寧初提劍砍了他的衝動。  東方昱雖對環境有些不滿,但與陸寧初同坐一桌,到底還是高興。敬過幾杯,便開始如孔雀開屏般吹噓自己。  旁人看不慣他這副洋洋得意,總有人拆他的台。一來二去,便吵吵嚷嚷,好不熱鬧起來。  陸寧初早已不是少年心性,隻漫不經心地聽著,各種話語左耳進右耳出,本該是主角的人卻沉默成了配角。  然而,忽有旁人談論入耳,令他不由用心去聽。  “……各大宗門掌門長老,確實修為斐然,但我以為,如今修真界最值得敬重的,當屬濟世三君。”  “此三君,一為鳳嶺清寧君柏千喬。清寧君擅醫術,常年行走凡俗,化解各地瘟疫之災。且其為凡人治病救命,隻收一枚銅板作診金。”  “二為金陽道恆君柳鶴。道恆君道心清明,天資卓越,於修行一道有通天之途。然其心係百姓,棄修行,研農耕,親至田間籬下指點凡人耕種,富庶一方糧倉。”  “三為常樂有龍君。有龍君常現身各處天災之地,施救凡人,半年前泯州水災泛濫,幸得有龍君現身,受災亡魂才止於三千之數。”  吸引陸寧初的,自然是“有龍君”的那個“龍”字。這番談論不說有趣,但至少比東方昱等人的吵鬧有營養,他便又繼續聽。  “怎的前兩君有姓名,有龍君卻無?”  “這自是因為有龍君身世不明,無人知其來處,無人知其姓名,隻聽他自稱有龍君。”  陸寧初微微眯眼,忽地出聲:“有龍君?”  吵得正歡的東方昱等人頓時止聲,那幾位談論“濟世三君”的修士也看了過來。  東方昱稍稍一怔,便道:“這有龍君我也有所耳聞,修為並不如何,隻救凡人多救了些,陸師弟對此人有興趣?”  “不。”陸寧初搖頭,拈起酒杯酌了一口,“我隻是覺得,有龍君這名號,有些名不副實。”  對“濟世三君”侃侃而談的那位修士,對此三君甚是推崇,聽得東方昱話中輕蔑,本就不滿,此時又聽陸寧初這般說,當即反駁道:“有龍君濟世救人,行善無數,怎的就名不副實!”  陸寧初偏頭一笑,把玩著手中酒杯:“有龍君,有龍君,那他有龍嗎?”  對方頓時噎住。  世人皆知,龍族自數萬年前便再無蹤影,如今修真界隻有一條真龍。  魔尊龍淵。  陸寧初見他啞口無言,輕輕笑了一聲,正欲將酒杯放下。  “陸寧初!”  忽有唿喝自門外來。  “我要和你決鬥!”  一群燦燦金衣的修士出現門前,正是連烽天的弟子。而要決鬥之人,自然是為首人前的趙錦之。  織夢靈境未到開時,卻有不少宗門弟子抵達。正道各個宗門,並不全然融洽,人多又閑,自然有人生事。抵達岩上城不過幾日,就已有不少修士,或因真有爭執仇怨,或為探看他人實力,互相切磋鬥毆。  宛如一群鬥雞。  前世陸寧初也是一隻常勝小鬥雞,但如今他心境不同,自然不屑這等爭鬥。  不過,瞧見氣勢洶洶的趙錦之,他便又改了主意。  這是一隻富得流油的小金雞。第21章 千杯不醉 人已至,卻未覺。  雖已入冬,但今日的陽光卻很好。  織夢靈境將開,岩上城迎來百年一迴的盛事,城中客棧旅居,皆是賓客滿至。望夢樓作為岩上城最大的客棧,接待了太上天宮等大宗門的弟子,自然最是熱鬧,除打烊之時,總有諸多修士坐於店中,酌酒對飲,談天說地。  門外忽有喧嚷之聲臨近,一金衣青年邁入店中,大聲嚷道:“小二,給我上五十壇酒,要最烈的!”  此人正是趙錦之。  趙錦之是太上天宮連烽天天主愛徒,又身家雄厚出手闊綽,即使繁忙也當即有小二迎上。  “趙公子,樓中最烈的紅鏽刀隻有四十壇了。”  “那就先上四十壇!”趙錦之邊說邊大步疾行,走向正中空著的一桌。  這位置極佳的一桌,專為趙錦之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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