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辰力道頗重,陸寧初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忙推著他:“葉師兄,咳,我要死了……” “小師弟,恭喜出關。”陸寧初的三師姐白霓雲露出淺笑,先開口恭賀。 有了白霓雲開頭,旁人當然也緊跟著恭賀。 陸清月忽地抬手,令眾人收身,問道:“你不是閉關,怎的這般模樣?” 陸寧初從厄亂嶺日夜兼程地趕迴,到了離恨天地界,還得從後方繞來殿前,一刻都不得停歇,自然是一身風塵仆仆。 陸寧初氣未喘勻,當即一口胡言:“弟子有所感悟,情不自禁打了套拳!” “打拳?”不說旁人,就是陸清月都目露詫異。 好好的悟劍,怎麽就成了打拳? 陸寧初自知失言,忙補救道:“拳法劍術,皆是攻伐之道,自有共通之處。弟子心有所悟,急於求證,又恐隨意用劍毀屋傷人,這才以打拳代之!” “葉師兄、葉師兄,你能不能放開我,我真喘不來氣了!” 但葉雨辰把他當做救命稻草,生怕放手之後,美夢便醒,如何願意放開。 李雲琅見陸寧初被葉雨辰纏得苦不堪言,無奈一笑,上前拉開葉雨辰,體陸寧初解了圍。 陸寧初當即露出笑來,對李雲琅道:“多謝大師兄!” 他又看向陸清月:“師父,我方才說想去織夢靈境,不知你……” 陸清月打斷他:“此番閉關,悟出了什麽?” 話中未有否決之意,那便是要視他閉關所悟再作決斷。 “弟子失禮。”陸寧初拱手,當即召出秋虹,展臂施招。 劍花剛挽,便有劍勢之威。隻見陸寧初腳下一錯,腰側一擰,手中秋虹便如兔起鶻落,自半空斬下,劃過一道半圓。 劍光如虹,竟是如同月華傾落。 劍未極地,卻有風掠走塵土,拂起眾人衣擺,直至蕩開數十之丈,將周邊草木攪得嘩然作響。 此劍未裂地,未傷人,乍眼看去像是花招。然在場皆是修劍之人,自是有人看出,此劍劍勢凜冽,威力極強,落至地麵定會犁出深深溝壑,是陸寧初刻意為之,不欲以劍勢傷一草一木,方才如此。 能這般把控劍勢之威,是已劍意圓融。 “啪啪啪!” 葉雨辰率先撫掌,滿目崇拜:“好!小師弟真厲害!” 李雲琅聞聲,收起麵上錯愕,也撫掌道:“小師弟果然驚才絕豔。我方小成歲寒劍法,小師弟便已從中悟出自己的劍招。這可當真是令我自愧不如。” “大師兄莫折煞我。”陸寧初有些受之有愧。 什麽驚才絕豔,不過是占了前世記憶的便宜。 陸清月臉上顯出溫潤笑意:“此劍可有名字?” “弟子尚未想好。” 陸清月微微頷首:“也是,悟出來的第一劍,是該好好取個名字。” 陸寧初聽他話中俱是滿意之意,有些急切:“師父,織夢靈境……” 陸清月似是怪他不夠上心,橫他一眼:“你且問問你葉師兄。” 不消問,葉雨辰便主動跳起來,一邊把織夢靈境的通行令牌塞給陸寧初,一邊道:“我願意!我願意!小師弟去最好!” 陸清月無奈:“還不快和雲琅一道出發,已耽擱一會了。” 太上天宮的弟子一同出發,離恨天這般耽擱確實有些不妥。 “多謝師父!”陸寧初又是一拱手。 又對葉雨辰道:“葉師兄,我會收集你所需靈物,定不讓你吃虧。” 不必再去織夢靈境,葉雨辰滿臉喜色,聞言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小師弟代我前去已是極好。” 他頓了頓,又小聲道:“不過小師弟要是非要給我,我也不會不收的。哎喲!” 除大長老往葉雨辰頭上敲了一記,其餘人俱是莞爾。 陸寧初望著眾人鮮活明媚的模樣,心中有無數懷念膨脹。 大家都在,真好。 他也一笑,方才隨著李雲琅趕往各“天”弟子集合之地。第18章 天上月神 勿辱吾師門。 織夢靈境藏於深山之中,峭壁之上,若要前往,陸行不易,故太上天宮以飛舟運載弟子。 飛舟體積龐大,需維護修繕,太上天宮便辟了一座躍雲峰,當作如凡間船舶碼頭一般用處的空港。 陸寧初和李雲琅趕至躍雲峰時,已過了本該集合的時辰。 雖隻略略遲了一些,但其他幾“天”的弟子都已聚在此處,自然有人生出不滿。 “離恨天真是好大的架子,讓我們這麽多人等你們兩個。” 離恨天在太上天宮實力墊底,地位自然也是墊底。而出言奚落之人,是實力位列太上天宮第三的赤陽天弟子。 有赤陽天帶頭,旁的弟子的數落也多了起來。 “我們可都是提前到的,這離恨天倒好,不說準時,反倒還遲到了。” “要不怎麽說離恨天不行呢,連這點時間都安排不好,更別說修煉了。” “好歹也是咱們天宮的一‘天’,這迴居然就隻派兩個人,連旁的小門小派都不如,真不知道掌門還留著離恨天做什麽。” 離恨天地位不行,李雲琅平日裏便盡可能地與其他“天”的弟子交好,卻沒想到此時仍會遭受這麽多的埋怨。他心中苦笑,忙拱手彎腰道:“臨時有事耽擱了些許,請諸位恕罪。” “嘁,恕罪?怎麽恕罪?你能把浪費的時間還迴來嗎?”赤陽天頗有些不依不饒。 “好了。”九天之首太上天首徒,亦是此次出行領隊的周齊雲出聲,“現在說這些不也是浪費時間,快些上飛舟。” 埋怨聲雖未消失,但收斂許多。眾位弟子陸續登上飛舟,周齊雲守在入口清點人數,李雲琅上前又是拱手:“多謝周師弟。” 李雲琅年過一百,太上天宮剛過築基、金丹的弟子,自然多是他的師弟。 周齊雲淡淡看他一眼,並不與他客氣:“不過是不想耽擱時間罷了。還望李師兄告誡離恨天,下迴切莫這般不上心了。” 被師弟這般教訓,李雲琅依舊笑容溫和,甚至謙恭:“周師弟說的是。” 離恨天上飛舟的順序也在最末。李雲琅立在周齊雲身邊等待,忽地好奇問道:“怎麽不見連烽天的人?” 這隨口一問,卻是令得登上飛舟的隊伍都停了下來。 不消周齊雲迴答,便有人先嗤道:“怎麽,自己遲到了,還想拉別人下水?可惜連烽天並沒有遲到,人家那是見時辰到了,你們還未來,便乘著自家的飛舟先走一步罷了。” 九“天”地位有高低,財富自然也有差距。太上天宮最富的,便是才剛提及,甚至能單獨擁有飛舟的連烽天。而最窮的,又是離恨天當仁不讓。 離恨天窮到連弟子服都隻能用最普通的素色雲緞。而旁的幾“天”的弟子服,卻是用料一個賽一個的好,並且顏色各異、各有紋飾。 遭到嘲弄,李雲琅自然是要辯解。 “褚師弟,我不過是見連烽天不在,方才開口詢問,怎會有你說的這般意思。” 然而這番辯解無人在意,隻有針對離恨天的數落再度開始。 “剛還以為他真心賠罪呢,真是沒擔當。” “離恨天實力不行,做人不行,真是哪哪都不行。” “這離恨天可真是……” 有人看著李雲琅搖搖頭,眼含失望,仿佛離恨天做了多大的錯事。 “諸位,諸位……”李雲琅有些難堪,還想挽迴。 卻是無人聽他。 周齊雲又掃他一眼,正要開口。 “諸位。” 忽有清朗少年之聲響起。 周齊雲最先看到源頭,漠然沉穩的神色碎裂,顯出愕然不說,眼中還有驚豔:“你不是葉雨辰。” 陸寧初微微一笑:“我當然不是。” 日夜兼程地趕路三天,迴來後又要向師父交差,他的身體幾乎瀕臨極限,靈力消耗殆盡的丹田有裂痛之意。隨李雲琅過來這一路,他分了大半心神恢複,並沒有在意外界,卻不想緩過來後,竟聽得他人對離恨天諸多數落,李雲琅陷入窘境。 他向眾人拱手:“離恨天劍主門下陸寧初,見過諸位師兄。” 此言一出,諸位弟子間明顯有訝然彌漫。 離恨天臨時換人,他們自然不知,因陸寧初一直低頭墜在李雲琅身後,他們便以為還是那個膽小怕事的葉雨辰。又因陸寧初恢複之時,習慣自斂氣息,竟是讓眾人都將他略了過去,無人分神留意。 “陸某於此,向諸位師兄賠個不是。”陸寧初稍一細聽,便知怨言從何而起,“陸某與師兄此番遲來,非師兄之過,而是陸某之錯。是陸某任性,方才出關便央著劍主換人,這才耽擱了時辰。諸位若有怪罪,與陸某說便是,還請莫要怪罪我師兄了。” 這話聽著客氣,實則有暗諷眾人咄咄逼人之意。 陸寧初活了兩世,自然深知他人對離恨天的輕蔑。這般情況下退讓,不過是作踐自己。 何況,他對太上天宮亦有恨意。 前世,陸清月自裁之時,他已流落魔道,於萬般追殺中掙紮求生。因此他隻聽得傳言,說陸清月是因有他這個逆徒,自覺愧對天下,才自裁謝罪。 但他始終覺得事有蹊蹺。 他的師父陸清月,看著溫潤和藹,實則自有傲骨。若陸清月當真因他自覺慚愧,意欲謝罪,那也該親自將他手刃後方才自裁。 後來他打聽消息,知道陸清月自裁前,有赤陽天、連烽天、玉虛天、丹藏天四位天主於離恨天滯留許久,便由此懷疑,陸清月的死或許是太上天宮逼迫。 然而陸寧初話罷,眾位弟子莫說如對李雲琅那般冷嘲熱諷,甚至連一絲聲音也無。 他們看不起離恨天,看不起李雲琅,但他們不敢看不起陸寧初。 誠然李雲琅練成了歲寒劍法,但他用了百年方才小成,又是那等資質,對他最高的評價也不過大器晚成之材。 大器晚成,於太上天宮的弟子而言,當真入不得眼。以他們的資質,李雲琅這塊晚成之材還未成材之時,他們或許就已攀至高峰。 但陸寧初不一樣。 十七歲築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