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德妃的盛怒,公孫彥麵色並無緊張,搖搖頭道了一句姑姑息怒,便低歎了口氣,說:“輕兒如今被他勾了魂,誰勸都沒用,若是用以手段去幹涉,隻會適得其反。”


    口吻無奈,帶著一抹淡淡的傷愁失落,這麽時日的相處,他當然清楚輕兒的性子,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開始對她避而不見,因為一旦見了麵,他擔心自己又忍不住起心思。


    德妃沉著臉,顯然不滿意他的話:“難道你就這麽輕易讓君家這小子搶了輕兒!”


    公孫彥凝眉,他不否認那個男人很棘手,至少以他們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對抗,這一點不止是他,德妃也有自知之明,否則她也不會找冷鳳輕而不是直接找君胤。


    但這些不是叫他放棄的主要原因,最叫他感到無力、也是最叫他無法理解的是輕兒對那個男人竟是毫無芥蒂的接納!


    輕兒的性子他不說清楚,可也還是了解的,她絕不是那麽輕浮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輕兒這四年來是真正蛻變了。


    麵對這樣的她,他努力了兩三個月卻不如君胤跟她的幾天!


    如此,他還要做無用功嗎?


    對此德妃也無可奈何,即便臉色難看,可她還是十分雍容典雅,袖下的拳緊緊攥著,沉聲道:“君家之人卑鄙無恥,我不管他用了何花言巧語欺騙輕兒,若是他再敢對輕兒糾纏不清,我便讓他到地下去見他老子!”


    公孫彥目色凝重:“姑姑切莫輕舉妄……”


    德妃一擺手,顯然不想再多說,但是鳳眸之中的殺意去絲毫不減。


    公孫彥眉宇一斂:“難道姑姑想出動他們……”


    德妃冷冷一笑:“君家那小子確實天賦異稟,可這世上還輪不到他稱霸,他想要輕兒,那就看看他有沒有那個命!”


    公孫彥眼神一變。


    德妃心中帶上三分淩厲,麵上則不變,漠然道:“這件事你不要多管,我自有定奪!”說著話機一轉,口吻變得凝重,道:“此番使者前來定帶了命令,彥兒,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公孫彥一喜:“姑姑找到線索了?”


    “你當這麽多年姑姑在宮裏白待的麽。”德妃臉色淡淡的道,又眯起眼:“那個地方我打探到了,宴會當天,守衛必然會被調遣守護琉璃宮,到時候我們這般如此……”她附耳過去。


    公孫彥聽完,隻是一猶豫,便點了點頭,姑侄倆又聊了一會話,他便告辭離開。


    看著侄兒離開的背影,德妃臉色淡淡,可是眸子卻帶著一抹陰沉。


    輕兒,你嫁誰都可以,但惟獨這君家之人,你嫁不得!


    正在侯府吃甜果子的冷鳳輕此時正悠哉不已,她自不知德妃對她要嫁給她叔的事之間的執念這麽深,但就算知道,她也隻會嗤之以鼻!


    既然選擇了,那她就做好了承受的覺悟,至於最後結局如何,那是她可以預料的嗎?誰都無法預知變故重重的將來會發生什麽事!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隨自己的心意把握當前!


    至於以後?以後的事誰知道!她說的隻是萬一,萬一真的有一天她與他緣盡情滅,那她也不會後悔,至少她努力過,為兩個人的未來努力過!


    而現在她還沒試著要跟她叔過一輩子呢德妃就站出來要阻止她?且不說對方憑什麽用這種長輩的之態,就事論事來說,她也不會理會德妃!


    她叔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她清楚,就算他不解風情且是個強權二世,可她就是稀罕他了怎麽著?


    一句話,這個男人是好是壞她都要!


    別問為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心態,可她就是要這個男人她有什麽辦法?因為這種想法,她甚至可以不去想她跟他是否有未來,人生在世,誰能想那麽多?還不都是遇上合適的就下手?!


    雖然她還想逍遙幾年,多享受單身貴族的樂趣,可她也確實不算小了,該考慮的她也得考慮,身邊有這麽好下手的對象她幹嘛不爭取?


    而且她叔也不是隨便什麽女人肖想就能肖想得到的,這些年來明裏暗裏的也不知道這臭男人傷了多少女人心,這麽個郎心似鐵的男人雖然很無情,但是對他這做法她覺得不要太爽!


    同時也從側麵證明一個問題,至少比起別的女人,她占據太多優勢,別的女人是爭先恐後的想要爬他床,但她卻是被他‘強迫’的上他的床,被‘強迫’是有點憂傷,但有比較才有凸顯,所以在憂傷之餘不免有點淡淡的傲嬌感。


    要是到現在她還看不出來這個男人心裏對她的特別,那她還怎麽混?


    而且話說迴來,德妃以什麽立場來幹涉她?這是她自己的事,何須別人插足囉嗦?


    不說她叔,她自己就不是個可以任別人插足自己私事的軟腳蝦!


    對於上次德妃將她叔喻作鄉野粗漢的事,她麵上沒說什麽,可心裏已經記了對方一筆!可一不可再,第一次她就不跟她計較,但再有下次,她可就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


    ……


    禹王府。


    百裏暮端坐在上位主座,而百裏徹正坐在下方客座上。


    倆兄弟平靜地喝著茶,半響也不見開口說話。


    半響百裏徹方才緩緩地擱下茶盞,看著他眼前這位今非昔比的皇兄,打開話匣說:“三哥可知二哥最近在忙什麽,怎麽連給進宮父皇請安的時間都沒有?”


    聞言,百裏暮眼底劃過一抹諷刺,放下茶盞淡淡道:“聽父皇說是病了吧。”病是假的,但重傷是真,被君胤打中命門,要不是還有點小聰明懂得金蟬脫殼,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像是沒聽出他口氣敷衍,百裏徹一笑而過,來之前他也沒打算能從這位皇兄嘴裏挖到什麽消息,話機一轉便道:“父皇把招待三國使者跟那幾位大弟子的差事交給三哥,四弟閑著也是閑著,要不過來給三哥打個下手吧?”


    百裏暮茶色的眸子這才慢慢轉到這個皇弟身上,眸色不溫不慍,在看到對方一臉坦然之後,他唇邊才慢慢掀起一抹說不出意味的笑。


    憑百裏徹的身份,哪用得著來跟他說這種話?朝上有襄陽王府這個龐然大物,後宮有白貴妃這個受寵母妃,他自己有戰功在身,這樣的人還來跟他客氣?


    百裏暮端起茶盞呷了口,他雖然是兄長,可在所有皇子之中,他的處境是最尷尬的,後宮之中隻有一個年邁不管事的太後,而且太後還不是當今聖上的親生母親,根本沒法跟其餘幾個兄弟比,更別說他身子天生不好。


    沒有太子的尊貴,也沒有百裏璃的強健,更沒有百裏徹的與生俱來的優勢,在幾個兄弟之中,他是要什麽沒什麽!


    而現在,與其說眼前這個弟弟是跟他客氣,倒不如說這個弟弟是在提醒他,讓他看清楚局勢,就算他父皇交給他的差事,若是他想奪,那便如探囊取物。


    天家無父子,更別說兄弟,飾演的不過是一出弱肉強食,而這個戰場,永遠隻有強者才能生存。


    百裏暮眼神淡淡地看向這位弟弟,年幼的記憶,那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如同洪水決堤一般洶湧而出。


    “駕!駕!”


    衣服華美精致的小少年騎在另一個衣飾稀薄黯淡的小少年身上,口中不斷地催促著,那拳頭一個又一個往他身下的小少年身上砸:


    “快爬,快爬,你是大烏龜嗎爬的這麽慢,再爬不過他們,我讓你沙子!”


    “又輸了,三哥你害我又輸了!連這些太監都爬不過,來人,把沙子拿來,三哥午飯不吃了,我給他喂沙子吃!”


    衣服破舊的小少年被幾個太監按在地上,而這個衣服華美的少年則笑眯眯地往他嘴裏塞沙子:


    “吃吧三哥,吃了這些沙子才有力氣,下次可不要叫四弟再輸了!”


    “……”


    弟弟騎在他背上,把他當馬騎著爬,托著他跟其他太監比試著爬,爬不過就不給他午飯吃,而那些太監明白這個弟弟的意思,豈會讓他贏?而最後他隻有吃沙子的份。


    陰寒蝕骨的寒冬裏,他被這個弟弟撞入荷花池,若不是有嬪妃經過怕惹事上身順手讓人救了他,他早不知魂歸何處,雖然被救下,可他原本就不好的身子便是病上加病,然而他的父皇卻認為是他故意陷害皇弟,從此對他再沒有半分好臉色,就連他病臥再床,連太醫都隻來過一次。


    年少無知,縱然父皇對他再無視,可他依舊想博得父愛,他沒太子哥哥一樣的才華,他也沒二哥那樣的心機,更沒有四弟不用做什麽就能得父皇疼愛的天賦,他隻能認認真真自己給父皇做一樣貼心的禮物。


    父皇大壽他用心寫了九十九個壽字,隻要有半分瑕疵他就棄了,來來迴迴耗費了他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小小年紀的他,握筆之力尚且不足,把控著在一張紙內寫出九十九個壽字難度多大可想而知,可在獻寶之際,被這個弟弟一杯茶水便成雲煙,而他的父皇一句話便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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