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鵬突然拍了一下腦門說:“我怎麽給忘了,一會小羽帶著艾雲來。如果艾雲發現父親在這兒,一定會發生誤會,隻怕傳到艾總那裏,可就麻煩了。”

    葉紅說:“紙裏包不住火,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的。”

    “要不,我去外麵等他們,想法子把小羽和艾雲支開,等你父母走了再說?”

    “我覺得沒必要。論起來,艾雲是我的妹妹。讓她了解真相,也未必是壞事。”

    “不行。這件事暫時不能讓艾總知道,因為牽扯的問題太多了。我必須去攔一下。”孫鵬脫下圍裙,走出廚房。

    這時,敲門聲響起,孫羽和艾雲已經來了。孫鵬呆怔一旁,不願這美好的氣氛裏,出現不和諧的音調。孫鵬意外的是,艾雲並沒有明顯的過激反應,相反,葉剛卻表現得很緊張。孫羽認出了葉剛,不冷不熱地說:“真沒想到,葉董大駕光臨!”

    艾雲低著頭,輕聲說:“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轉身出去。

    眾人錯愕,尤其是王美霞和張淑賢不明真相,相互看著,目光裏充滿了疑惑。葉剛沒有言語,很快也走了出去。

    張淑賢問:“小羽,這到底是咋迴事?”

    孫羽說:“我也不知道,我想問你呢,他怎麽來咱家了?他是艾雲的父親,沒人告訴他咱家在哪,他來幹什麽?”

    “你是說,你葉叔叔是艾雲的爸爸?”張淑賢難以置信,“這有點太巧了吧?”說著,她看了一眼王美霞。

    王美霞心想,福運沒有把事實真相公諸於眾,大概是有自己的苦衷。這怪不得他。

    葉紅站在廚房門口,看到了剛才的一幕,她手心裏捏一把汗,但願艾雲妹妹能體諒父親,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的母親。

    孫鵬眼看著事情瞞不下去了,便說:“這是真的。葉董的確是艾雲的父親。葉董現任的妻子,名叫艾麗萍,是集團的總經理。葉董認為時機不成熟,擔心節外生枝,所以暫時沒有公開這件事,艾雲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這事鬧的。老兩口好不容易見麵了,還湊不到一起去。”張淑賢擔憂地說,“那個姓艾的女人,到底是個啥樣人?”

    孫羽恍然大悟,葉剛原來是王嬸的丈夫。艾麗萍是個惡毒的女人,會不會來找王嬸的麻煩?孫羽難以猜測,他選擇了沉默。孫鵬也沒有吭聲,誰也不願提起那個女人。王美霞預感不妙,麵露焦躁,大步流星走出門外。

    來到樓下,王美霞遠遠望見,父女二人站在小區門口。艾雲時而低頭,時而扭動身子,而葉剛則不厭其煩地說著什麽。過了很久,艾雲走了,葉剛站在原地,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

    王美霞走近說:“福運,你跟她說啥了?”

    “都說了。”

    “她說啥了?”

    “沒說。這孩子心思重,有什麽話都藏在心裏,從來不跟我說。”葉剛心情沉重地說,“美霞,你不怪我吧?”

    王美霞勉強笑說:“我怪你啥?你現在身份不同了,方方麵麵考慮的問題也多。你認為咋樣好,就咋樣辦。我沒啥說的。”

    老妻的善解人意,更讓葉剛慚愧,他一把抓過她的手,“不瞞你說,艾雲的媽媽,是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的人。我之所以不敢公開,就是怕她會來找你和孩子們的麻煩。別怪我自私,短時間內,我實在想不出好辦法。委屈你了!”

    王美霞不忍丈夫難過,他做生意,不知耗費多少心血,五十幾歲的人,頭發都白了,顯得那麽蒼老。這二十多年來,他過得也不容易。

    “天不早了,你也迴去吧。”

    “我跟大家打聲招唿,就這麽走了,太不禮貌。”葉剛返迴張淑賢家,跟眾人道了別。

    迴到家,葉剛心裏忐忑不安。唯恐艾雲將事情告訴艾麗萍,但是艾麗萍平靜如常,葉剛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看來女兒很懂事,替父親保守了秘密。

    第二天一早,艾雲來到孫羽的住所,把散亂的畫具收拾一遍。孫鵬蒙著大被,唿唿沉睡。年底畫展,日漸緊迫,他選擇離開商貿公司,又開始了辛苦創作。艾雲不忍打擾他休息,坐在椅子上,無聊地翻看雜誌。

    過了半天,孫羽悠悠醒來,睜著惺忪的睡眼,問道:“你啥時候來的?咋沒叫醒我?”

    艾雲說:“我看你睡得那麽香,沒忍心叫你。以後,晚上你別熬那麽晚了。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孫羽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迴想起昨夜賭局的失利,心裏還一陣陣地鬱悶。原來,昨天在母親家吃完飯,孫羽路遇以前的一位賭友,非拉著他去打麻將。日本求學,半途而廢,歸根到底就是賭博惹的禍。孫羽曾發誓決不沾染這個惡習,但吃飯時喝了兩杯酒,令他心情暢快。賭癮就像一雙溫柔的小手,在他的身上輕輕瘙癢,孫羽無法控製自己,最終還是上了賭桌,可惜手氣太差,把哥哥給的兩千塊錢生活費輸個精光。

    “晚上創作有靈感。”孫羽重複著那句老話。

    “餓了吧?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不想吃。”孫羽搖搖頭,接著一陣揪心的咳嗽。

    “你不能再這麽熬夜了。我發現你又瘦了很多,臉色很難看。是不是不舒服?我帶你醫院看看吧?”艾雲仔細看著孫羽,他那眼眶凹陷更深,臉色土灰,就像害了大病。

    孫羽若無其事地說:“沒事。稍微有點感冒,咳嗽幾聲,沒啥大不了的。對了,昨天的事,你沒告訴你媽吧?”

    “沒有。”艾雲不願提起這件令她煩心的事。父親竟然還有一個前妻,自己憑空多了一個姐姐,一個哥哥,這是令人難以接受的現實。不過,父親說得清楚,二十多年前的天災,導致了骨肉分離,這是誰也不希望發生的悲劇。可以看出,父親是深愛前妻的,而自己和母親好像是多餘的人。母親艾麗萍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絕不會容忍自己的丈夫迴到前妻身邊。為了父親著想,艾雲守口如瓶。

    “那就好。”孫羽早已領略了艾麗萍的胡攪蠻纏,他很同情王嬸的遭遇。

    艾雲不想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便說:“我去給你買碗餃子,你吃點東西吧。”

    “我真的不餓。”孫羽神秘地說,“一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盥洗完畢,他拉著艾雲的手說,“那地方很美,你一定喜歡。”

    兩人一路說著話,來到公園的小湖邊,但見荷葉田田,風姿綽約,荷花娉娉婷婷從水中浮起,雍容高貴,有風既作飄搖之態,無風亦呈嫋娜之姿,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亭亭荷蓮在一汪碧水中散發著沁人清香,使人心曠神怡。

    “真漂亮啊!咱們北方也能長荷花?以前我怎麽沒發現?”艾雲驚喜地說。

    “這是今年新種的荷花。在北方呆上一季,還是可以的。我也是偶然經過這裏才發現的。”孫羽興致勃勃地說,“荷花一直是中國傳統繪畫的好素材。我想,把荷花放在我的油畫上,賦予它全新的神韻,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艾雲忽然想起一句詩,忘情低吟道:“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孫羽張開雙臂,好似擁抱著眼前的美景,又好似擁抱著美好的未來。

    兩人坐在湖畔的長椅上,艾雲將頭靠在孫羽的肩上,身體依偎在他的懷中。艾雲很迷戀這種感覺,甚至比兩人之間的性事,更加溫柔繾綣。她要的不多,隻希望未來能夠永遠相依相伴。

    “小雲,上次你爸跟我談過了,他同意我們結婚。你高興嗎?”孫羽的左手輕輕在艾雲的臉頰上摩挲著,那種細膩柔滑的觸覺,就像把玩一塊溫潤的美玉,“等年底辦完畫展,我們就結婚。我帶你去旅遊,你說好不好?”

    艾雲想起了母親的威嚇,想起了自己的以死抗爭,想起了父親無奈而關切的表情,心中苦海翻騰,泛起酸澀的浪花。追求理想的生活狀態,究竟錯在哪裏?為心愛的人,付出那麽多,是否真正值得?愛情到底是什麽,為愛而堅守,為何換來累累傷痕?

    孫羽感到手指上落下一滴水,抬頭望一望,晴空萬裏,原來是艾雲的淚水!她躲在他的懷裏,默默地流著眼淚。

    “小雲,你咋了?”孫羽以為她喜極而泣,便繼續說,“以後我們在一起,好好地生活。我會努力畫畫,來養活你的。不止是你,還有我們的孩子。我要用自己的天賦和勤奮,讓你們過上富裕的生活,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為心愛的男人,墮過兩次胎,艾雲無怨無悔。盡管他的話,聽起來總是虛無縹緲,但艾雲寧願相信,那美好的一天,一定會來臨的。不管多麽遙遠,她都會等下去的。

    “哎呀,兜裏揣磁鐵了?還是身上抹膠水了?都快粘在一起了。注意啦,影響市容!”

    孫羽和艾雲同時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女聲。兩人扭頭一看,原來是白巧巧和羅一格。沒有留意,這一對歡喜冤家,神出鬼沒,怎麽突然就出現了?

    艾雲羞紅了臉,趕緊站起身來,打了一聲招唿,問道:“真巧啊,你們也來這兒玩?”

    白巧巧拿起手上的冰棍,狠狠地唆了一口,笑嘻嘻地說:“我和羅一格從這路過。我遠瞧著,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你。他偏不信,我倆賭兩百塊錢的。咋樣,我贏了吧?咱這眼神說啥了?帶準星的。”說著,她攤開左手,衝著羅一格得意洋洋地說,“不好意思,小哥。拿來吧,兩百塊。”

    羅一格尷尬地說:“少不了你的。”

    “摳門樣。”白巧巧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這樣吧,正好碰見艾雲和孫羽,你拿一百塊錢,請我們吃羊肉串,不夠的話,我兜底。看在艾雲的麵子上,便宜你小子啦!”

    沒等羅一格表態,艾雲連忙說:“巧巧,別破費了。我這兩天腸胃不好,孫羽也患了感冒,吃不了油腥。我們坐一會就走。改天吧,改天我請客。”

    “這話說的。啥叫破費?咱姐妹還見外了?”白巧巧見艾雲不肯去,倒不勉強,索性又說,“你倆身體太囊了,等養好了病,我在請你們吃飯。咱們好久沒聚了。”說著,她衝艾雲擠了擠眼睛,而餘光半點也沒看孫羽。

    孫羽自感無趣,拉起艾雲走開了。白巧巧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感歎地說:“多好的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羅一格對白巧巧剛才的話,還是繞不過彎子,問道:“你啥意思啊?兜裏揣錢了嗎?就知道窮大方,你還真打算請他們吃飯?”

    “瞧你這傻了吧唧的樣兒!就算孫羽沒臉沒皮,人家艾雲可是有深沉的人,哪能白吃你的?看把你嚇的,我不過是客氣客氣,這現成的人情不賣白不賣。”

    “我倒不是害怕。請艾雲吃飯沒問題,跟孫羽在一起,我心裏犯堵。再說,今天咱倆出門,誰都沒帶錢,萬一真吃飯,拿啥付賬?”羅一格想到白巧巧的心機,忍不住笑說,“就你心眼多!哪天碰見個傻子,吃你個冤大頭。”

    白巧巧笑罵:“沒良心的玩意兒。還敢咒我?我掐死你。”說著,張牙舞爪將羅一格按在長椅上。打鬧一通,白巧巧氣喘籲籲。羅一格趁機在她肥厚的臀部掐了一把。

    “你這根紅藍鉛!”白巧巧不以為然,換個話題說,“也不知道葉軍的飯店,裝修的咋樣?咱倆過去瞧瞧。”

    “聽說九月八號開業,眼看著不到十天,估摸修得差不多了。”羅一格意猶未盡,摟著白巧巧的水桶腰,迴想起昨夜兩人偷歡的快感,真恨不得痛痛快快再玩一次。本來算不得偷換,兩人已經領了結婚證,但白巧巧執意明年春天辦結婚儀式,羅一格無奈,隻好在情欲來臨,無法壓抑的時候,央求白巧巧發泄一下。

    “好啦,好啦。”白巧巧拉起癱成麵條的羅一格,催促說,“去葉軍哪兒看看。”

    提起葉軍,羅一格心裏就不舒服。雖說巧巧是個沒心沒肺的虎妞,但她對葉軍似乎很有好感,經常把他掛在嘴邊,尤其是見了麵,巧巧對他的熱情,有點超於尋常。

    “急啥呀?沒事總往人家那跑啥?就算是相好的,也得有時有晌吧?人家可是有對象的人了。”羅一格醋性大發。

    “放屁!誰跟誰是相好的?”白巧巧氣得鼻子冒煙,狠狠杵了他一拳,“我跟他好,咋跟你領結婚證?”

    “真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呢。”羅一格見她動真格的,連忙告饒。

    “咱倆都好幾年了?讓你白玩多少次了?你一個窮司機,啥都沒有,你給我買過啥?一條手絹都沒有!我窩不窩囊?你還跟我放著沒味的屁?”白巧巧喘了幾口粗氣,繼續說,“我這麽巴結葉軍,還不是為了咱倆多掙點錢,等他的飯店一開張,生意要是火了,咱們的酒就能源源不斷銷售出去。咱現在求到人家,能不搞好關係嗎?”

    羅一格抱著白巧巧的胳膊,嬉皮笑臉道:“還是我媳婦腦瓜子夠用。聰明,我服了!”

    “拉倒吧,你。”白巧巧瞪了他一眼,臉上的陰雲一掃而空,“你就會這一招,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吃這沒意思的幹醋,小心我真跟你急眼。”

    羅一格誠惶誠恐,滿臉堆笑說:“我知道,還是媳婦最親。誰也比不了。以後我保證不惹你生氣。”

    白巧巧滿意地笑著,蘿卜白菜本來就是一個鍋裏的,越燉越有滋味。

    兩人來到葉軍的飯店,看見大幅的金字招牌:“軍盛新農村”。店麵的顏色以純綠為主,櫥窗裏擺著幾樣裝飾品,紅的是辣椒,黃的是玉米,從整體來看,屬於田園農家風格。

    走進飯店,裝修基本竣工,大廳極為敞亮。三分奢華,七分簡約。每一個局部細節,都顯示出設計者的匠心獨運。大豐收的氣息,仿佛撲麵而來。

    飯店裏隻有幾名工人在收拾殘局,並沒見到葉軍和孟一凡。白巧巧上前詢問,工人們告訴她,老板和老板娘剛剛出去。

    兩人走出門口等待。羅一格望見不遠處的順達大酒店,不無擔心地說:“兩家酒店離得這麽近,大軍能行嗎?”

    白巧巧說:“就算大軍不行,還有那個孟一凡。別她貌不驚人,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可不是一般人。他倆敢在這裏開飯店,肯定有自己的把握。大軍找個好對象,以後可享福了。”

    羅一格心想,葉軍父親的集團,被別人陰謀篡奪。順達大酒店本來是屬於他的,可是現在隻能看著別人來經營。但願老天有眼,還他一個公道。到時候,兩家大酒店齊頭並進,巧巧酒行的銷路更暢,錢會越賺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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