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康複出院。星期日,朱爽發出邀請,名義上是吃飯,實際上是表達謝意。王大力和葉紅欣然接受,幾人歡聚在朱爽的家中。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陪護,王大力深深愛上王樂,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就像是自己的女兒,她的喜怒哀樂,牽動著王大力的心。而王樂也接納了這個不是父親的“父親”。有一次,她好似無意,又像有意地喊了一聲:“爸。”當時病房裏沒有旁人,兩人相視而笑。一段小插曲,成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其實,朱爽早已看出,女兒把王大力看做父親的化身,渴望從他那裏得到父愛般的感覺。可是,大人之間複雜的情感問題,小孩子如何懂得?這不是過家家,婚姻麵臨的是責任,重組家庭更是難上加難。

    葉紅有意讓朱爽和王大力單獨相處,便哄著王樂下廚房了。朱爽明白葉紅的意思,有點難為情,也跟了進去,卻被葉紅推了出來。

    第一次走進朱爽家,王大力有些拘謹。他坐在靠椅上,好奇地看來看去。室內的陳設,雖簡單得近乎簡陋,卻處處體現溫馨。牆上掛著一幅刺繡圖,繡的是牡丹爭豔。色彩紛呈,搖曳生姿,仿佛香氣襲人,落款有一行娟娟小字:“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

    王大力憋了半天,念下了這首詩,問道:“這幅畫真漂亮,花了不少錢吧?”

    兩人獨處,朱爽有點尷尬,聽他打破沉悶,不由得好笑,一個這麽老實的人,也知道了沒話找話。

    “不是買的,是我繡的。”

    “是你繡的?這一針一針的,可費了工夫了。”

    “可不!我斷斷續續繡了一個月呢,就是累眼睛。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唄。”說完,朱爽有些後悔,最後一句話,顯得多餘了。好像自己沒有丈夫,有多寂寞似的。隻怕他聽了,會浮想聯翩呢。

    王大力憨笑說:“你真是心靈手巧,還有耐心。我沒意思的時候,最喜歡看電視。要不,就喝點酒,睡大覺。”他想了想,補充一句,“我喝酒有分寸,從來不過量。”

    朱爽微微扭過臉去,裝作捋頭發,忍不住笑了。憨人憨語,比牛還笨!她越發覺得王大力有趣了。這樣的男人雖沒有浪漫的情調,卻踏實穩重,心地善良,讓人很有安全感。活來活去,隻活明白一個道理:過日子,不就是圖個相依為命,平平安安嗎?

    吃完飯,一下午很快過去。王大力蹬著自行車上班了。由一個電工,淪為看家護院的更夫,若是一般人,恐怕需要一段適應的過程,至少要達到心理上的平衡。而王大力卻不以為然,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他很少看書,偶然在書上看到一段話,記得非常清楚——世界上沒有卑賤的職業,隻有卑賤的人。

    王大力照舊盡職盡責。加工廠的後牆出現毀損,他及時向廠裏反映,建議立刻修補,以免被盜。靠近院牆的倉庫裏,存放了很多工具,不少含有銅一類的貴金屬,倉庫年久失修,存在危險隱患。廠長忙於業務,把王大力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朱爽在加工廠很開心,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上白班,王大力上夜班,兩人見麵的機會很少。隻能在上下班交接的時候,簡單地聊幾句。幾句尋常的問候,足以令朱爽感動了。

    可惜,好景不長,章小楊調入加工廠,升任副廠長。她巴結艾麗萍,以下基層鍛煉為由,尋求更大的發展空間。葉紅得知章小楊來了,心裏暗想,自己的苦難又要降臨了。

    果然,不出三日,章小楊將葉紅攆出財務室,下放車間。理由很簡單,葉紅不是科班出身,對財務一知半解,做出納員不合適。廠長雖知葉紅是孫鵬介紹的人,但權衡之下,章小楊的後台更硬,因為她丈夫是政府官員。所以,廠長裝聾作啞,默許了。

    葉紅沒有抱怨,悶聲不響地來到車間。朱爽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又是章小楊搗鬼。她心裏暗罵,小張揚陰魂不散,竟然跟到了這裏。朱爽氣衝衝地跑到廠長辦公室,責問廠長,憑什麽將葉紅下放車間?工作哪點有失誤?廠長本來心虛,被朱爽連續的質疑激怒,他一拍桌子,吼道:“人事調動,是領導的決定,一個工人瞎嚷嚷什麽?再不懂規矩,小心開除你!”

    朱爽咬著牙,瞪著眼,離開廠長辦公室。迴到車間,她安慰葉紅,一個破出納,不幹就不幹,沒什麽大不了的。呆在車間更好,免得經常看見那些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家夥們。

    葉紅笑而不答,虛心向朱爽學習工藝技巧,然而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孫鵬得知葉紅受了委屈,驅車趕到加工廠。一來,他要替葉紅討個說法,二來,是想打擊章小楊的囂張氣焰。一個企業,豈能容忍這樣的人耀武揚威,胡作非為?一個工人安分守己,敬崗愛業,都會遭受排擠,加工廠必將人人自危,還能幹好工作嗎?

    章小楊穩坐辦公室,似乎已預料孫鵬會找上門來。艾麗萍的承諾,讓章小楊有恃無恐。臨來加工廠之時,艾麗萍說:“你放心大膽地幹工作,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麽樣。”實質上,艾麗萍的話鋒直指孫鵬。章小楊對艾、孫之間的矛盾,早有耳聞。

    “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請問葉紅哪點做得不對?”孫鵬劈麵質問。

    章小楊慢條斯理地說:“一個工人的正常調動,也致於你大動肝火?噢,我忘了,不是普通工人,是你的小情人。”

    孫鵬生氣地說:“胡說八道。我警告你,不要造謠!不要以為你有後台,就敢在我麵前撒野。我不吃你這一套。”

    章小楊霍地站起來,杏眼圓睜,強壓住火氣,“我以為孫經理年輕有為,素質有多麽的高,沒想到,居然為了一個女工,向我興師問罪,不覺得有失體麵嗎?”

    孫鵬亦感語言過火,他迅速調整心態,平靜說道:“章副廠長,我隻想問你,究竟葉紅做錯了什麽?”

    “我已經查過了,葉紅連中學都沒畢業,一沒有知識,二沒有文憑,你叫我怎麽留她在財務科?你也知道,財務對於企業的重要性。我想,這一點,不用我教你吧?”

    “董事長曾說過,集團用人,以能力為主。葉紅完全有能力勝任出納崗位,而且她正在讀夜大,掌握了很多理論知識。更重要一點,葉紅為人誠實可信,這對於搞財務的人來說,是必須具備的品格。否則,即便做了副廠長,也難以服眾。”

    “你……”章小楊聽出孫鵬在影射她,終於按捺不住怒火,大吼道,“我是副廠長,有權進行人員調動,用不著你在這裏指手畫腳。你有意見去找董事長,去找艾總告狀。”

    孫鵬毫不示弱,反唇相譏,“你以為副廠長就可以亂指揮?這關係到企業的團結,關係到工人們的積極性。關於你的表現,我會上報給董事長的。”

    章小楊怒不可遏,麵對義正言辭,一時間無話可說,隻得摔門而去。孫鵬知道,這次徹底激怒了章小楊,她絕不會善罷甘休。葉紅一事不過是導火索,兩人的矛盾已經不是簡單的意見分歧,而是上升到正義與非正義的較量。像章小楊這樣的害群之馬,集團上下怨言甚多,一定要清除出去。

    趙剛雖抓住了馬明亮的小辮子,但一直沒獲得有價值的信息。馬明亮這小子,會不會耍滑頭?趙剛心裏犯了嘀咕。對待手下的走狗,就要一緊一鬆。太緊了,會狗急跳牆,太鬆了,會夾著尾巴逃掉。最好的辦法是打一個巴掌,給一塊骨頭。

    為了牢牢地抓住拴狗的繩子,趙剛尋機請馬明亮喝了一次酒,酒後又邀來家中密談。時間恰恰趕在王小鳳要來“上班”之前。趙剛故意要製造一出再次相遇的戲劇。

    趙剛看了看表,估計王小鳳快來了。他借口去茶莊買茶,讓馬明亮留在家中。不一會,王小鳳開門進來。兩人重逢,竟生隔世之感。

    馬明亮走到窗前,看了一下,又打開房門,確信趙剛不在外麵。他一把摟過王小鳳,瘋狂地親吻臉蛋,雞爪般的手在她的胸前一通亂摸。王小鳳木然地站在原地,對眼前這個男人又愛又恨。

    “小蜜蜂,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嗎?我天天做夢都想你,再不見你,我都沒法活了。”

    王小鳳輕輕推開他,幽怨地說:“我以為遇見你,是我這輩子的福分。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對我這麽好。給我買禮物,哄我開心,明白我的心思。可是,你太軟弱了。一個趙剛就把你嚇成這個熊樣!”

    馬明亮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喃喃地說:“我有我的苦衷。”

    “有啥苦衷?你就不能像個男人那樣,把我從他的身邊領走?我願意跟你走。”

    “我有我的難處。”馬明亮再次拉起王小鳳的手,信誓旦旦地說,“小蜜蜂,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你帶走的。你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王小鳳似乎盼到了希望,問道:“要等多久啊?”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飛黃騰達。到時候,我娶你,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王小鳳感動得淚花瑩瑩,忍不住撲到馬明亮的懷中,期待著那幸福的時刻快點來臨。

    突然,趙剛破門而去。他一直躲在門外,等待最佳時機。

    兩人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見趙剛闖入,不禁大駭。馬明亮趕緊推開王小鳳,抖落抖落衣服,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麵露鄙夷之色。他希望剛才的舉動,能證明是王小鳳主動輕薄,而自己是清白的。

    趙剛衝著王小鳳大吼:“不要臉的賤貨,快點給我滾到裏屋去。”

    王小鳳失聲痛苦,捂著嘴,跑進了臥室,“咣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趙剛憤恨地說:“老馬,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你就這麽對待朋友?小蜜蜂雖然不是我的媳婦,可她是伺候我的女人。你動了我的女人,還糾纏不清,你對得起我嗎?”

    馬明亮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給你臉,你自己不接著。不能怪我不講義氣。你和艾總的事,明天在福昌集團就會傳得沸沸揚揚,人人奔走相告。”

    “千萬不要!”馬明亮抽起了自己的嘴巴,“是我色膽包天,是我不知好歹。趙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再也不和小蜜蜂來往。求求你,千萬別把我的事張揚出去。”

    馬明亮徹底崩潰了,一旦醜聞暴露,自己將身敗名裂,莫說前程斷送,就是小命也難保全。艾總是蛇蠍心腸的狠毒女人,非雇兇殺人不可。

    “你說說,讓我拿什麽相信你?”趙剛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瀟灑地點起一根香煙。

    馬明亮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耷拉著腦袋,站在趙剛旁邊,想了想說:“趙總,但凡能用到我馬明亮,我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做牛做馬,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如有半句假話,我就是你的親生兒子。”

    趙剛笑著說:“話不要說得這麽絕。什麽兒子不兒子的?咱們是兄弟,兄弟之間,就應該相互照應。隻要你對得起我,我決不會虧待你。我這個人不喜歡聽別人說,隻喜歡看別人怎麽做。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請趙總看我的實際行動。”

    “很好。你不要有什麽顧慮。剛才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趙剛一擺手,“馬經理,你可以走了。”

    馬明亮如遇大赦,匆匆逃了出去。

    趙剛得意地大笑起來,衝著臥室方向喊道:“出來吧。”

    王小鳳走了出來,完全消失了剛才的悲戚表情。她坐在趙剛的大腿上,奪過他的煙蒂,狠狠地吸了一口。

    趙剛掏出五百塊錢,卷成一個卷,塞進了王小鳳的乳*溝之間。

    “演得不錯,值得表揚。”說完,趙剛抱起王小鳳,走進臥室,把她往床上一扔,盡情發*泄起來。

    王小鳳手裏緊緊攥著那五百塊錢,好像頻臨死亡的乞丐,保護著救命的燒餅。她的身體隨著趙剛的擺弄而積極迎合,故意放大了呻*吟聲,來顯示趙剛的威*猛。她閉上了眼睛,不想看到那張醜陋的麵孔。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可憐無助的羔羊,男人每一次肉*體的撞*擊,都是把她繼續推向深淵。

    王小鳳並不情願配合趙剛演戲,她唯一用心去愛的男人隻有馬明亮。或許不能說愛,她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麽樣的感覺。她喜歡和馬明亮在一起,喜歡他的甜言蜜語,他的獻殷勤,以及他讀懂女人心的那份細膩。

    可是,馬明亮的軟弱,讓王小鳳失望了。她曾偷偷地給他打電話,而馬明亮忌憚趙剛,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王小鳳傷心不已,常常借酒澆愁。哥哥王大力上夜班,晚上她有了更多的自由時間。是守護一個令人作嘔的男人,繼續賺取固定的生活費,還是繼續墮落,撈取更多的實惠?她掙紮在痛苦的邊緣。

    終於,王小鳳下定決心,與從前的姐妹兒聯係上了。那個女人也是妓*女,隻不過檔次更高一些,屬於古代那種傾國傾城的“藝*伎”。因為麵容嬌好,有點小才氣,還會說英語,所以經常接待一些高層次的主顧。

    “你想好了。各拿百分之五十,這是規矩,我不能破例。說實話,我拿不到你的錢,都讓上麵拿去了。看在咱們的關係上,我才幫你的。要不,我才懶得管呢。不過你放心,我介紹的老外都他嗎的賊有錢,你拿一半,最少也有五十美元。”

    姐妹的一席話,令王小鳳動了心。盡管她知道,姐妹兒的話含著水分,無利不起早,又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裏麵的貓膩,王小鳳心知肚明。她從沒有接待外國嫖*客的經驗,不過美元的誘惑,還是非常巨大的。

    “還有一點,你要注意了。”姐妹提醒道,“把老外盯緊點,有的老外滑頭,不愛帶套。必須讓他帶,現在艾*滋*病賊厲害,咱們賺的是美元,可不能把命搭裏頭。”

    王小鳳心想,豁出去了,隻要能掙美元,什麽都無所謂。反正是往床上一躺,管他上麵的男人是誰?什麽都是假的,隻有美元是真的。貞*潔有個屁用?“笑貧不笑娼”,沒有錢,人家笑話死你。等賺了錢,給哥哥換一套大房子,他活得太累了。

    就這樣,王小鳳一麵伺候著趙剛,一麵接待著外國嫖客。她距離自己發財的夢想,似乎是越來越近了。而王大力對此一無所知,在他看來,妹妹開始了新的生活,做鍾點工不容易,照顧老人很辛苦。他經常買迴一些高蛋白的食物,給妹妹補一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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