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報複心重,但是能重到什麽程度,還分不同的人。


    伊麗莎白被我當麵打臉之後,似乎是完全沒有了動靜,既不召見我,也不捉拿我,而且這樣的狀態一上來就是將近半個月的時間,看起來她心中的恨一時半會兒還真消不下去。


    而這基本上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如果如此強勢的伊麗莎白主動跑來示弱,這件事反而不正常。


    但是很明顯,她也沒打算讓我一切稱心如意,從當天開始,我的門前就多了不少看家護院的角色。


    他們是來幹什麽的——很明顯,是伊麗莎白派來監視我的。


    換句話說,我這是被她軟禁了,隻能呆在這狹小的住所裏,外人進不來,我卻也出不去。


    但是我卻並不著急,和華梅二人每天呆在屋裏,寫寫字聊聊天,說說這些年經曆過的事情,倒也頗為有趣。


    說白了,我不著急,自然有人著急,外麵的情況如何?很明顯,對伊麗莎白很不利,時間每過一天,她心中的焦慮都會增加一分,因為事情正在向著她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而且越來越不受控製,這讓她心中極為不安。


    法國荷蘭都在不顧一切的壯大自己的勢力,而始作俑者,則是我這個對英國海軍內部情況了如指掌的人。


    她心知肚明,這兩個國家的海軍之所以在近期開始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究其原因,便是我在其中發揮的巨大作用正在逐漸顯現威力。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我對法國和荷蘭海上力量的改造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他們知道,這就是專業的力量。


    伊麗莎白這次叫我來想幹什麽?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她無非就是想讓我停止對法國和荷蘭的幫助,轉而幫助他們,說到底,不就是這麽迴事嗎?


    但是從眼前的情況來看,我哪有可能這麽容易屈服?從當麵的應懟就能看出,我心中的症結就在於之前伊麗莎白與西班牙的結盟對我造成的傷害。


    我要的其實也很簡單——道歉,賠償。


    隻要能做到這兩點,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但是心高氣傲的伊麗莎白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妥協?她要的是我的退讓,哪怕這樣的退讓是我原則的,她依然希望我能這樣做。


    因為在她的心目中,她是至高無上的貞潔女王,而我則應該無條件的支持她附和她順著她。


    但事實上這卻是不可能的,我有我自己的原則,憑什麽要去對她百依百順?


    我有我的原則,我有我的堅持——就連大明朝皇帝朱翊鈞我都不稀罕搭理他,一個彈丸小國的女王就想讓我低頭?這不荒誕可笑嗎?


    這天晚上,我正在院子中間練武,忽然門人前來傳信,說是一個自稱是我的老朋友的人前來找我,似乎想與我當麵談些事情。


    我搖晃著脖子,問了句:男朋友女朋友?


    門人答道:帶著兜帽,但是聽聲音,應該是個男的。


    男的?我不由的笑了笑,這個時候迴來找我的男人都有誰呢?尤其是他還蒙著臉,如果是伊麗莎白的人大可不必如此,這說明他不是!


    甚至有可能是敵對方麵的人!


    不過在這種時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倒是很有興趣看看,到底是誰這麽有愛,居然在這種時候敢來找我。


    讓他進來!我對門人說道。


    不片刻的功夫,那人隨著門人走了進來,進門之後左右打量,很明顯心裏依然有著這樣或那樣的擔憂。


    我笑著對他說道:別擔心了,一切都很正常,我這裏很安全,你是誰?


    我看你在這裏過得不錯啊!話說你不會是故意被抓的吧?來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看著他的臉不由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麽來了?不好好當你的西班牙無敵艦隊總司令,到這英國的地界上亂跑什麽?


    來人正是新任的西班牙無敵艦隊總司令小阿爾弗雷德,他摘下兜帽,左右看了看,又對聞訊趕來的華梅問了聲好,便懶洋洋的坐在長椅上,用手敲著桌麵,意思是要茶喝。


    我這不是來探監嗎?順便采訪采訪你,偉大的孫先生,為什麽縮在這裏安靜的像個小處女!


    這家夥,居然敢那我開玩笑!


    我對著小阿爾弗雷德做了個佯怒的表情,惡狠狠的說道:在我的地盤上你還敢囂張?信不信我喊一聲這裏有西班牙人,你輕則破財重則送命,還敢在我這裏撒野不?


    小阿爾弗雷德一呆,隨意壓抑著聲音狂笑起來。我也笑,不知道為什麽,看見是他我居然很開心。


    畢竟我現在身陷重圍,他能主動來看我就是將我當成了真正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可貴了。


    可貴到我甚至不敢輕易提起。


    怕了吧!我笑夠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怕了就趕緊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小阿爾弗雷德也笑夠了,收斂起笑容,十分嚴肅的低聲道:啟藍,我在西班牙都聽說伊麗莎白囚禁了你,而且聽說他們內部爭吵的很厲害,怎麽處理你的意見都有人提。


    華梅端來了茶水,小阿爾弗雷德對她點頭示意,接著看著我說道:你不是常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嗎?以你的本事,想要逃離這裏並不算太難,為什麽不走呢?我還以為你被打傷了,行動不便,所以冒險來看一眼,沒想到居然活蹦亂跳的!


    說這話,他喝了一口茶,卻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噗的把口中的茶水吐在一邊,哈哈的出著氣含糊不清的道: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看著他著急的表情,心中溫暖,不緊不慢的吹著抿了一口茶,方才淡淡的笑道:我在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小阿爾弗雷德皺著眉頭,十分不解。


    是的,拖延時間。我如實迴答道:我打算以荷蘭為根據地,建立起一支真正強大的屬於自己的海軍力量,而這件事需要時間去完成,對嗎?


    那和你呆在這裏有什麽關係?小阿爾弗雷德再次追問。


    我如果在外麵親自操作這件事,伊麗莎白一定會坐臥不安,說不準頭腦一熱就會攻打過來,而這是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我說的是真心話,小阿爾弗雷德聽到也很認真:而我被關在這裏,她心裏多多少少是放心的,即使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也總會有所顧忌,至少不會直接對我的人下手!


    無畏艦隊真的是你建立的?作為艦隊總司令,他對同行總是相當關注。


    是的,我主導建立的,盡管掛著別人的名頭,但核心骨幹全是我的人。我對小阿爾弗雷德開誠布公。


    你到底想幹什麽?小阿爾弗雷德依舊不解,皺眉問道:你幫助法國建設海軍,這無可厚非,我知道你和亨利關係莫逆,可是你為什麽要建立自己的海軍?


    他激動的揮著手,似乎想讓自己盡快想明白我這麽胡作非為的理由:你明知道這樣做會讓伊麗莎白記恨在心,為什麽還要這樣去觸及她的底線呢?


    我站起身,背著手來迴走著,卻沒喲有立即迴答他的問題。


    就在小阿爾弗雷德忍不住要開口再次詢問之時,我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我的朋友,你對自己的家鄉有歸屬感嗎?


    這位土生土長的西班牙人聽了一愣,隨即溫和的笑著:當然,我為我是個西班牙人而驕傲和自豪,不管走到哪裏,我都會想念我的家鄉,那鹹鹹的海風味道,街巷裏熟悉的小吃,還有那些朋友們親人們。我是說,我當然有歸屬感。


    等他說完,我又追問道: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迴不去你的家鄉了,隻能四海飄零,你會怎麽做?


    小阿爾弗雷德明白了我的意思,沉默了。他知道我的事,也知道我的心情。


    在海上的這段時間裏,我們談了很多,他知道我為了大明朝付出了多少新血,我是有多想讓大明朝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縱橫於七海之上,宣揚我華夏的威風!


    可惜,我失敗了,並且永遠的斷掉了迴歸自己故鄉的可能。


    他默然無語,我悵然說道:你說我的未來會在哪裏?哪裏才是我的家呢?東瀛?南洋?印度洋?非洲?哈哈,非洲倒是不錯,在哪裏當個土皇帝也挺好。


    小阿爾弗雷德陪著我笑了一陣子,卻又歎著氣搖搖頭:別開玩笑了,那裏都不行,至於歐洲,各國其實都是在利用你的能力,要說真正能全心全意接納你的,隻怕就剩下法國。可是納瓦拉的亨利並不是正統,我就怕他沒幾年死了,你又得重新開始四海飄零。


    這些話深深的說進了我的心裏,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雖低卻異常堅定:所以我必須有自己的強大力量!即使有一天,我將再次無家可歸,依然有能力走遍這世上的每一處地方!畢竟人真正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力量!


    小阿爾弗雷德被我說服了,他知道我有自己的計劃,於是站起身,走上前來和我重重的擁抱了一下,放開之後笑著說道:我明白了!我不打攪你的計劃!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成功!不過......


    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萬一情況不對,我在倫敦碼頭最南端的駁船位置給你留下一艘快船,便於你逃生之用!


    我和他深深的對視著,感動於朋友之情的同時,雙手用力的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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