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按照我的理解,人生四大喜事的重要性依次遞增,文字上越靠後,對一個人而言就越重要。


    這裏麵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第三項所指的事情——結婚。


    結婚也被稱作人生小登科,正所謂“新婚勝如小登科,披紅戴花,煞似狀元郎”!簡單的說,結婚是金榜題名的簡配版,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對於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群體,結婚都是不可忽視的重大事件。有人說結對一次婚、少幹二十年,也有人說良好的婚姻是人生成功的開始和基礎。


    盡管視角不同、價值觀不同,但是所影射的重視程度卻不分伯仲,同等重要。


    如今,我就走到了這一人生的重要關口,隻不過我所麵臨的情況有些特殊,稍稍有點兒複雜......


    包括大明朝在內的封建王朝時期,正式婚姻都需要明媒正娶。這是封建禮教的基本要求,也是為人父母者最基礎的訴求。


    按理說,我和華梅原本屬於明媒正娶,若是當初不發生被迫離去的事情,隻怕如今已結婚多年、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但這世間之事就是無巧不成書,約好了戰爭結束就結婚,可是沒等戰爭結束,我的靠山倒了,時刻麵臨著清算的危險,因此不得不第一時間離開大明,漂泊海外。


    此後的事情林林總總,因為各種各樣的誤會和際遇,在我婚配的名單上不得不加上鳶和嵐二人的名字,而這在封建理法中並不為奇,華梅對此也表示了接受。


    但真要走到婚姻的步驟之下,實實在在麵臨的最大問題卻有三個方麵:


    第一,李家聲名顯赫,是名門望族。女兒嫁給前首輔的後人可謂門當戶對,若是與其他二人一起嫁過去,則顯得身份作低了,於嶽丈李再興這裏麵上並不好看,因此絕對不能吹吹打打、熱熱鬧鬧的辦事,必須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第二,自古臨陣不許通婚,這是一條不是明文規定的規定。也正因為如此,才讓楊宗保和穆桂英的特殊經典故事傳唱了千年。可我不是楊宗保,華梅幾個也不是穆桂英。如果我們照其例而行,隻怕背後點炮的人會遠遠多過祝福的,倒黴遭殃也隻在眼下吧!


    第三,準嶽丈李再興時日無多,而這次戰事何時結束卻仍未可知,若是一味拖延,隻怕等我功成身退,嶽丈老人家卻已經沒了,讓他抱憾而終,華梅怕是要怨我一輩子。


    綜合考慮,思前想後,萬般無奈之下才有了如今按照西洋禮法先偷偷成婚的計劃。


    李再興嶽丈大人之前就允可了華梅之外還有其他人的情況,他是個明事理的人,也知道這些年來我和華梅之間那些說不清的恩怨糾葛,更知道鳶和嵐為了我付出了多麽巨大的犧牲!


    因此讓我驚喜的是——在得知鳶和嵐無父無母之後,李再興願意先收二女做自己的義女,再以嫁女兒的方式將三個女兒全部嫁給我,這也算是給了鳶和嵐一個娘家的家門。


    這一變故,把鳶和嵐兩個家夥激動的不要不要的,眼淚嘩嘩的,跪在李再興腿邊就是一頓大哭。


    自小她們就生長在伊賀忍者的團隊裏,在那裏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沒有感情,每個人無論男女都是主上的工具,讓他們生就生,讓她們死就死,何曾有過這樣的溫暖體驗?


    對於忍者而言,感情是最可望不可求的東西,有些忍者窮盡一生,也無法在其他人心裏刻下任何一個弱小的符號。他們所有的,不過就是戰報上冰冷的“戰死幾人”、“傷退幾人”,或者“被俘後自盡幾人”這樣的數字記錄,除此之外別的都太遙不可及,根本不該奢望。


    如今,鳶和嵐不但有了夫家,還有了娘家,有了姐妹,有了父親,這簡直就是幸福的連環暴擊!難怪二人會失態的長跪於李再興膝下,以事父之禮叩拜義父。


    婚禮是秘密進行的,就在李家的別院裏。


    參加婚禮的人極為簡單,除了李再興和兩位近親,剩下的都是我艦隊當中的核心骨幹,人員群體純淨度極高,不擔心會有泄密之虞。


    作為主婚牧師的橫山生橋顯然極為激動,這不是他第一次主持婚禮,但卻是他第一次給大人物主持婚禮。作為一名華裔,他深深的知道這個級別人員的秘密婚禮意味著什麽。


    所以在婚禮之前,他先是向我宣誓效忠,以免婚禮過後、我們擔心泄密而選擇斬草除根的選項......


    婚禮簡樸而神聖,李再興作為軍政大員,自然知道海外普遍流傳的天*主*教基本情況,在他看來,盡管這些是洋人的玩意,但是也屬於名門正統,按照這個禮儀草行婚禮的確可以算作不得已時的應急舉措。


    橫山生橋明顯是之前做了功課的,因為盡管是在尚未進入文明世界的十六世紀,一次和三個人結婚也是並不常見的事情。更何況在天*主*教的教義中,一夫多妻是不被允許的——盡管這個情況現實存在——這樣的婚姻違背了“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結合,二人成為一體”的神造人之初的本意,所以並沒有主持多人結婚的神父誓詞。


    因此在他的建議之下,婚禮分成了三場進行——簡單地說,一個女孩一場。所以短短的一上午時間,我就當了三迴新郎,李再興也當了三迴嶽丈。


    婚禮的程序相同,但發生的情況卻不同。華梅作為正妻,一切都顯得端莊而神聖,優雅而和諧。


    到了鳶的時候,她主動提出自己不能成為我的正妻,願意接受華梅作為正妻的事實。這讓我、李再興和橫山生橋都十分詫異,畢竟自降身份的事情著實少見。


    但我和李再興卻心照不宣,這是鳶對義父恩德的迴饋——為人父者,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兒的道理,盡管收了二人做女兒,但他本質上還是希望親生女兒婚後能夠更加順暢和諧,難道我們還不懂他的心意嗎?


    橫山生橋也算是久經考驗,在聽到鳶的要求之後,愣了片刻,見我和李再興都不反對,他便在製式的誓詞裏麵加上了一句“上帝會讚許你的美德”,便將這一頁揭了過去,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那樣流利自然......


    嵐哭了,她笑著哭的。也許在她看來,當初隨著鳶一起離開,就再也沒有迴去的可能性。可是誰知道一切的一切就這樣發生了,恍若夢中,所以她是哭著做了表態,也做出了和鳶一樣的選擇。


    作為事件的中心人物,我的心中也是百感交易,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這眼前的一切看似偶然,其實其中隱含著多少的必然,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按理說,今天是大喜之日,但是不知為何我卻發自內心的感到感歎和惆悵。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我不知道,我也看不清、猜不透、想不明白。


    或許娶她們三個,本就不是我的初衷吧。


    在內心深處,我還是更希望詩句中所說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生活,可現實就是如此,這些陰差陽錯,讓我一個都無法辜負。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在當下的禮法之中,這樣的婚姻形式並不算出格,這也是李再興能夠同意的根本原因所在。


    婚禮結束了,誰曾想,接下來我卻遇到了人生中最難做的一道題目——三連小登科固然是人人豔羨,可這洞房花燭夜該怎麽開展呢?


    這事兒吧,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尤其是在這個時代似乎尤其扯不清楚,話說以什麽形式進行最合適呢?


    站在獨立的別院門口,我竟一時間犯了難。


    向左走、向右走、向前走,這像是一道選擇題,但我卻覺得是一道判斷題,每一個選項後麵都散發著濃濃的殺氣!


    就在我犯難的時候,別院裏麵卻走出幾名侍女,走到一頭霧水的我麵前分別行了禮,一個個說出讓我無言以對的話語!


    “姑老爺,娘子說,二娘娘、三娘娘漂泊在外多年,這洞房花燭夜還是該多陪陪她們。娘子已經歇了,讓您也早些歇著吧!”這是華梅的貼身侍女言辭,說完福了一福,便徑自款款的去了。


    我正在呆滯,鳶和嵐那邊作為侍女的女下忍卻先後表示,鳶和嵐倆人都說了,洞房花燭夜,自然是要找正妻,她們都休息了,祝我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我勒個擦的!鬧了半天我盡然沒處去了還是咋地?都嫌棄我還是咋地?這是要造反還是咋地?


    目送著幾人遠去,我竟出離憤怒了!


    獨自在風中淩亂之間怒了一陣子,想想也的確沒轍,這要是跑進去被趕出來不是更丟人?算了算了,老爺我迴前廳睡吧!誰讓我三連小登科、為人所不能為呢?


    比起別人,咱還是幸福的,不是嗎?


    比起別人,咱還是牛叉的,不是嗎?


    比起別人,咱還是超群的,不是嗎?


    就這樣自我安慰著,我信步踱迴了別院的書房,準備看看書、練練武就睡了。


    誰知就在此時,九鬼政孝突然來書房找到了我,說兵部發來文書,著我立即前往該部,商議進兵大事!


    好麽,這是知道我洞房花燭夜輪空了還是咋地?去就去吧,該來的早知道迴來,躲是躲不過的。更何況我不遠萬裏迴來就是為了此事,事到臨頭,又豈有退縮之理?


    想到這裏再不猶豫,走到牆邊摘下掛在牆上的童子切,又換下一身的喜服、換上一身二品朝服,快步走出別院,登上駿馬,在九鬼政孝等人的簇擁至下絕塵而去!


    聽到馬蹄聲,華梅、鳶和嵐都從屋裏走了出來,望著正門外逐漸遠去的煙塵麵麵相覷,在她們心裏,都隱隱生出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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