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到了,你下來看看,這是你們家的老宅,我們每年都有派人過來翻新和修繕,隻是現在看略小了些,在左近還有一所大一些的院子,你看看住哪裏的好。”


    陳秋衍先領著陳謂到了他家的老宅,陳謂的母親就是在這裏過世的。


    “不小了,不小了,夠住就行了。”陳謂下了車,看著比之他離開邱睢那年幾乎大了一倍的院子,四處都是如新房一般,應該是剛找人打理過的樣子。


    “去告訴把夫人和兩位少爺叫來。”陳謂站在宅子門口吩咐一個下人讓他去叫人,準備囑咐幾句就去麵見酒樓的幾個地方官了。


    “老爺,見過叔叔。”


    “爺爺,見過叔爺。”


    張氏和陳麒江來了就見了禮,老實的待在旁邊,聽著陳謂和陳秋衍敘舊,等著二房的人過來。


    “見,見過老爺。”陳玄飛沒來,小武和小全抖抖索索的來的。


    “你們來幹什麽,二少爺呢?”陳謂看著他們,眼皮跳了一下,感覺有些不好。


    “少爺,少爺說剛到邱睢,想自己去轉轉,帶著小桃和郭韞小將軍走了,讓我們跟著搬家,說他轉夠了自己會迴來……”小武跪在地上,忐忑的說道。


    “混賬東西,剛來第一天就不安生。”陳謂氣的吹胡子瞪眼的,剛到邱睢,什麽都不清楚,陳玄飛就一個人亂來,實在是太沒有規矩了。


    “老大你和你娘帶著下人收拾屋子,約束好了下人,我去見見地方的幾位大人,不要讓他們隨意亂跑,也不要惹事,明白了嗎?”陳謂盯著陳麒江說到。


    “孫兒知道了,爺爺放心去,不會生什麽亂子的。”陳麒江趕緊躬身答應,他明白爺爺的意思,最重要的就是看緊他娘和老二,但是老二都跑了,就不用他管了。


    陳家就沒有一個安生的主,老二出去又不知道要結多少仇,陳麒江現在心裏真的是掉進了糞坑一樣。


    “讓你看笑話了,老二就是個浪蕩子,指不定哪天就又闖什麽禍了,咱們走吧。”陳謂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四哥多慮了,年輕人嘛,有闖勁,那是好事,都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二公子習武好動,以後定然也是個響當當的將軍。”陳秋衍笑著恭維的說道。


    ……


    這時候陳玄飛正跟著麵攤遇見的那漢子,四處晃蕩呢!


    那漢子叫張刻,幾代人都在邱睢。


    聽他說了不少陳家的爛事,陳玄飛說他不信,就讓他帶著他到處去看看。


    “少爺你看,這,這,這,你就說說吧,按你們京城裏得值多少錢?”張刻帶著他們到了一個地頭,指著幾片地問道。


    “嗯?得值個千八百兩銀子吧!”陳玄飛一摸腦袋隨便說了個數。


    “我去,京城的地,這麽值錢?”張刻本想著是說陳家強行壓價收地的事,一聽陳玄飛說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幾塊地加起來在邱睢頂多就不到二百兩撐死了。


    “你聽他胡說,這要是城外的田,也就三四百兩銀子,要換成了城裏的房子,那就得萬兩起步了。”小桃毫不留情的拆了陳玄飛的台子。


    “你管它在京城多少銀子呢,咱說的是這事嗎?張刻你能不能說重點,重點,你又不去京城,瞎打聽什麽?”陳玄飛一瞥張刻,沒好氣的說道。


    “我這不是做個比方嗎?就說這地吧,在邱睢少說得一百多兩二百來的銀子,你知道你這陳家親戚花了多少錢買下來的?”張刻白了陳玄飛一樣,你裝的跟個大尾巴狼一樣,我哪知道其實是條黃鼠狼。


    “愛說不說!”陳玄飛也翻了個白眼,都吃了個憋了,不接他話了。


    “多少錢?”看著張刻不樂意了,郭韞趕緊接了一句,他也想知道陳家到底幹了多少虧心事,當然不是說二哥他們家了。


    “三十兩,就三十兩銀子啊!也就是這幾塊地好的時候一年的收成,用一年的收成,強行占了人家的地。”張刻說的時候,恨不得跳起來就給陳玄飛一個大耳刮子。


    “你別激動,又不是我們買的,那內地的主人呢?就那麽就答應了?”陳玄飛好奇的問道。


    “答應,能不答應嗎?那地的主人,楊老頭,他兒子剛定了親,陳家就來買地,楊老頭一開始不答應,兒子給人辭了工,定親的對象來退了親,陳家說了,他要是不答應,以後他們家就想辦法自己種糧食養活自己吧,讓他們家在邱睢就是有錢都花不出去。


    你還別不信,來的時候你們也看見了,一條街上,十個鋪子,有一半打著陳的標記,剩下五個,至少有兩家都有陳家的人入了股的,陳家還真做得出來。


    不過那楊老頭跟他兒子也都是條漢子,兒子工給辭了,親也退了,他們還有啥好怕呢?自己種糧就自己種唄,這天下還能餓死了莊稼漢子?


    可是陳家怎麽弄的?過了半個月時間,就把水渠給斷了,楊家通一迴他們就斷一迴,這麽也不是個事啊!楊家就大老遠的去挑水。


    水沒事了,牛又來了,每天陳家就拉著一頭牛到旁邊地上放養,一沒人看著就進來糟踐莊稼,折騰了兩個月,楊家再折騰下去,都沒米吃飯了,田裏的莊稼也長不了,楊家兒子偷了田契,三十兩賣給陳家,然後父子兩直接把剩下的破房子也賣了,直接離開了邱睢,你說說,你們陳家,幹的這是人事嗎?”張刻說的是聲情並茂,說到最後怒發衝冠的指著陳玄飛說道。


    “哎哎哎,你個泥腿子,老子跟你說過了,那個陳家是那個陳家,我二哥是我二哥,你再這麽指著我二哥罵,我揍你啊!”郭韞拿起馬鞭指著張刻,說完了照著地上就是一鞭子,打出了一條印子。


    張刻給這一鞭子,打了個激靈,剛才說著說著有些上頭了,忘了這些家夥是外來的,而且也不好惹。


    “沒事沒事,不怪他,把鞭子給我收起來,都姓陳嘛,一衣帶水的。”陳玄飛蹲在田邊,摸了摸那地,還真是找了個好親戚。


    “還有啥帶我轉轉的?比如陳家正在做著的?”陳玄飛轉頭笑嗬嗬的看著張刻。


    “有,就在那邊,吳家漢子當兵給人打死了,就剩她媳婦和一個閨女了,陳家就想買下了吳家的房子,他媳婦不賣,可那縣衙和兵營一直不發撫恤銀子,她們娘倆都快沒錢餓死了,一看就是陳家串通好了,逼著她們家買房子的,周圍的相親們都偷偷摸摸的接濟著她們娘倆,陳家看著兩個婦孺也沒有動手,但是就這麽一步一步的逼著,都快把吳家媳婦逼瘋了,一趟一趟的往縣衙和兵營跑,要撫恤銀子,人家就說五個字,快了,再等等。”張刻想了想立馬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這就不止是陳玄飛不高興了,郭韞和兩個當兵的也滿臉的戾氣了,當兵最怕的是什麽,人死了,家裏沒人照顧,命都給了,結果家裏人還受欺負了,還當哪門子的兵。


    “那房子值多少銀子?”陳玄飛拔了根草叼在嘴裏咬著,想看看裏麵會不會有血腥味。


    “那地方偏,不過少說也得一百兩往上,也就是挨著陳家一個宅子不遠,宅子裏那陳家人,想收去拆了擴大宅子,不然也沒人看得上破宅子,可陳家隻願意給二十兩銀子。”張刻想了想往高了說道,其實也就值個七八十兩。


    “嗯,一百兩往上啊!小桃,咱們還有多少銀子?”陳玄飛迴頭看著小桃。


    “你想都別想,咱可沒銀子了。”小桃聽了,一扭頭不看他了。


    “行,那就按我知道的算,從老頭那坑了一百兩,那房子就按一百五十兩算吧,蟈蟈借哥五十兩唄。”陳玄飛親切的搓搓手看著郭韞。


    小桃兩個眼珠子瞪著郭韞都快掉出來了,你敢借一個試試。


    “那啥,二哥,我就隻有二十多兩銀子了。”郭韞躲著不敢看小桃的眼睛,這錢能不借嗎?他也是當兵的。


    “剩下三十兩,我們出了。”兩個當兵的互相看了看,一人點了點頭,另一人開口說道。


    “行啊,那就夠了,張刻,帶我們去看看,我也想給自己買個房子住住了。”陳玄飛笑著一吐嘴裏的草,站了起來,草就還是草,沒什麽特別的味道。


    “好嘞,跟我走。”張刻一臉興奮的在前麵帶路。


    他聽著他們討論的時候都懵了,一百五十兩啊,那可翻了一倍了,看來這小子說的是真的,他們和那陳家都姓陳,但不像一家人,這要擱著陳家,恨不得那二十兩都不用給了。


    ……


    同福酒肆。


    這算是邱睢最大最好的酒樓了,同時也是陳家的產業。


    “四哥,到了。”


    陳秋衍扶著陳謂下了馬車,酒樓裏就有一群人迎了上來。


    “老爺,幾位大人在天字號包廂已經等的有些餓了,上了些點心了,您看要不要上菜了。”一個掌櫃打扮的人直接問道。


    “讓人先備好了,等我和四哥上去了,我吩咐了就開始上菜,四哥,請。”


    陳謂點頭笑了笑,擺了擺手,和陳秋衍並排著跟著前麵引路的小二一起進了酒樓。


    “二位老爺請,注意門檻。”小二走到門邊就停住了,沒有吩咐,這房間門他們是進不得的。


    “四哥請。”


    “哎,你是東家,你先請。”


    二人客氣了一會一起走了進去,而且裏麵人聽見了,也算是提前打了招唿了,不會有什麽尷尬的事情發生。


    等二人進去,裏麵四個人都已經離席站在桌子外麵了。


    “拜見陳公!”四人齊齊的朝陳謂行了禮。


    “見過諸位大人。”陳謂也踏踏實實的迴了個禮。


    “哎呀,陳公,使不得使不得!”


    四人看著陳謂對他們行禮,趕緊上去圍著扶起了陳謂,這可是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傅大人,就算他辭了官,也是文人之首,那門生弟子,遍布天下,他的禮,哪是他們受得起的。


    “使得使得,你我都是人,禮尚往來,如何使不得了。”陳謂笑著扶著幾人的手。


    “陳公上坐,咱們坐下說話,坐下說話,陳老爺也是,快過來坐下吧。”四個官員反客為主,招唿著兩人。


    “不忙,不忙,我還是先讀了聖旨,了了大家的心結再入席不遲!”陳謂笑著從袖囊裏掏出了疊好的聖旨。


    “那要不要設個香案什麽的?”一名官員開口說道。


    “不用了,又不是什麽喜事,也不是給諸位大人的,就是讓大家知道知道陛下的意思,不用大費周折了,我念給諸位聽聽就好了。”陳謂擺了擺手說道。


    “那都聽陳公的。”


    “承運,天武製曰,天武曆四百六十三年,太傅陳謂,呈請辭官告老還鄉,孤甚是不舍,但又念及太傅年事已高,誌在教化,遂同意太傅之願,特派郭韞領兵護送太傅迴鄉,設學塾教化萬民,無詔不得擅離,欽此。”


    陳謂打開聖旨時候,陳秋衍也站到了四人旁邊跟著行禮。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幾人都行了禮,陳謂又將聖旨疊好收了起來。


    “行了,諸位大人聽了聖旨也明白了,陳某現在也就是個教書匠了,身份還比不得諸位大人了,莫要再多禮,都入座吧!”陳謂笑著招唿眾人落座。


    “陳公請,既是做了老師,陳公也是天下人的老師,天地君親師,一樣要講的,陳公請。”其餘人還在思索的時候,邱睢的縣令一馬當先扶著陳謂入了坐。


    其餘幾人心裏暗罵,就你會說。


    不過跟著落座的時候,心裏也在衡量這聖旨,特別最後那句,無詔不得擅離,那就是變相的軟禁了啊!


    ……


    正當張氏和陳麒江帶著下人搬東西,收拾屋子的時候,陳璐瑤帶著幾個廚娘來了。


    “嬸嬸,我帶了幾個廚子過來,你們剛到邱睢,肯定沒什麽準備的,你們想吃什麽,我差人買了菜過來讓他們給您做。”


    本來陳秋衍是計劃在酒樓擺宴,讓幾家人親近親近的,可陳謂吩咐了讓他們待在府裏別亂走,他就讓陳廈去知會了陳璐瑤,讓她帶著幾個廚娘上門去照顧著。


    “這就不勞煩表妹費心了,我們收拾東西,打掃屋子都挺忙的,也挺亂的,我們自己也帶著廚娘,一會讓她們去采買就是了,今天就不待客了,表妹帶著人迴吧。”沒等一臉喪氣的張氏開口,陳麒江就把她攔下了,讓陳璐瑤帶著廚娘們迴去。


    “表哥這就見外了,咱們好歹也是一家人,有什麽亂不亂的,我們也能幫著收拾收拾啊!”陳璐瑤笑著說道。


    “表妹,我跟你說句心裏話,你與其在這討好我們,不如派人去找找我那二弟,他這人可是人送外號烈火小將軍的,但凡有人惹了他,管你是天王老子,照打不誤的,一呢,別給你們添了麻煩,二呢,我怕遇上什麽事,他一犯渾就把自家人給打了,那不就難堪了。”陳麒江看著這個看著溫良賢淑的表妹,實在是興致怏怏。


    “表哥說的哪裏話,二表哥怎麽會給自家人添麻煩呢,這邱睢,陳家還是有幾分薄麵的,至於自家人,哪會有人跟二表哥過不去的,要是真有,我爹爹還不扒了他的皮,不過表哥說的也有道理,我這就派人去找二表哥,邱睢雖小,可二表哥初來乍到,迷了路就不好了。”聽著陳麒江說的,陳璐瑤眼皮一跳一跳的,那陳玄飛可是跟著一個刁民跑了的。


    “嗯,那就不送表妹了,這些人一並帶走吧。”陳麒江擠出一個笑容朝著大門擺了擺手。


    陳璐瑤也笑著行了個禮,帶著人走了,出了門臉就陰沉了下來,這陳麒江果然是做過官的,沒那麽容易糊弄,還有那個陳玄飛,真是個災星。


    “你們趕緊派人通知下去,看看二公子跑哪去了,陳家的人千萬不能和他起了衝突,否則,家法伺候。”陳璐瑤對著門外的幾個人吩咐了一聲,趕緊就上了馬車,準備迴家把下人都散出去找人了。


    以前陳家的事情給陳謂知道了還有餘地可以商量,可陳玄飛要是和陳麒江說的一樣,萬一起了衝突,可能就壞了事了。


    ……


    張刻帶著陳玄飛幾人,走了差不多一刻,到了一個有些偏僻的位置,人煙稀少,不過這裏的風光還不錯。


    “喏,就是那,旁邊那大宅子就是陳家的,斜對麵那間小房子就是吳家的,這裏除了路不太方便,人比較少,其實風光什麽的還是蠻好的,又安靜,不然陳家也不會在這裏建宅子了。”張刻指著不遠處的一大一小的房子說道。


    “哎,你別說,這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的,練武還方便,就它了。”陳玄飛瞧著地方是還不錯的,除了那房子的確是破了點,不過以後還可以修嘛。


    “好個屁,城裏又不是沒有房子給咱住,非要花這冤枉錢,再說了,陳家家業這麽大,還缺你一個練武的院子。”小桃一看那房子就和郭韞在城門樓看城牆一個樣,就是一個土疙瘩,好個屁,還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她心都在滴血。


    “咳咳,那什麽,張刻,帶我們去見見吳家嫂嫂,跟她談談買房子的事。”陳玄飛略顯尷尬的選擇無視了小桃,趕緊讓張刻帶路。


    旁邊的郭韞和兩個士兵也就牽著馬偷笑,小桃姑娘也就嘴上說說,要是真不願意花錢,就不跟著來了,也不會埋怨了。


    “吳家娘子,你看看你們家這鍋裏煮的,連根筷子都豎不起來了,你忍心餓著自己不吃飯,怎麽忍心餓著你家閨女啊!長得這麽可愛。”


    “拿開你的髒手,別碰我閨女,你們陳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剛走到門口,一群人就聽著裏麵傳來的喊聲,陳玄飛聽著,怎麽就那麽不是滋味呢!


    “砰!”陳玄飛不等張刻說話,一腳踢開了吳家大門。


    “哎,你!”張刻想說什麽,給郭韞拉住了,對他搖了搖頭,讓他別說話。


    兩個士兵栓了馬,沒進去,守在了門口,裏麵的事用不上他們。


    院子裏麵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小女孩縮在牆邊,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人,領著四五個家丁站在婦人對麵,聽著動靜,也都是往陳玄飛一行看了過去。


    “你是誰啊?幹什麽呢?知不知道什麽叫私闖民宅啊?”中年人看著突然進來的一堆陌生人,大聲的質問道。


    “私闖民宅?這房子是您的嗎?我聽說這房子要賣,我過來看房子呢,怎麽是私闖民宅呢?您開個價吧!”陳玄飛笑著從院裏拉了條板凳來坐下。


    “爺,他們有兵。”一個家丁湊過去指著穿盔甲的郭韞說道。


    “這房子倒不是我的,不過是我鄰居的,不知道這位公子,是哪家公子,我怎麽沒見過呢?在下陳宗,我們陳家一向好客,可不要大水衝了龍王廟了。”陳宗看了看郭韞,客氣的行了個禮說道。


    雖說這邱睢可是算是他陳家的天下了,可總還有那麽些名門望族的,不是他們家短短幾十年就能都給吞了的。


    不過報上了陳家的家門,那在邱睢這一畝三分地,還沒人敢不給麵子的。


    “既然不是你的房子,那我是誰關你屁事啊?還私闖民宅,我看你就是個賊,郭韞,把那位嫂嫂請過來說話。”陳玄飛坐在板凳上仰著頭看著陳宗說道,那樣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郭韞忍著怒氣看了陳宗一眼,往那母女方向走了過去。


    “這位小兄弟,挺橫啊。”陳宗怒極反笑,這邱睢敢和他們陳家呲毛的,不能說沒有,但就沒有一個不後悔的。


    他也學著陳玄飛拿了條板凳,走了兩步,就坐到了陳玄飛的對麵。


    “沒事就一邊待著去,我不喜歡長得醜的人,特別的礙眼。”陳玄飛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說道。


    “噗呲!”小桃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幾個人一看她,她馬上背著手,抿著嘴扭頭看天,隻是那肩膀一聳一聳的,瞎子都知道她在笑。


    陳宗眼神陰鷙的看了看那小丫頭,又迴頭看向了陳玄飛,眼皮一閉一合的,不知道想些什麽。


    “這位大嫂,我二哥想花一百五十兩銀子買你家的房子,請你過去商量商量,你看可好。”郭韞看著婦人懷裏害怕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


    “一百五十兩?你不是誑我?”那婦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郭韞,要知道,那陳家隻給她二十兩,一百五十兩銀子,她完全可以帶著女兒換個更好的房子,還有餘錢吃飯了。


    “對,一百五十兩,我也是當兵的,能騙嫂子你嗎?”郭韞笑著把婦人扶了起來。


    陳宗聽著郭韞說的,暼了他們一眼,眉心一緊,又看著陳玄飛說道:“不知道兄弟是哪路神仙,這房子可是我陳家早就定了的,莫不是兄弟想在這邱睢的一畝三分地上,和我陳家掰掰腕子?”


    “別左一個陳家,右一個陳家的,除了陳家,沒別的了?你說你定了,你給了多少錢了?人家答應了?”陳玄飛不耐煩的看著陳宗說道。


    “沒有,沒有沒有,公子,這房子,我賣給您,不要一百五十兩銀子,您給六十兩銀子,我立馬賣給您。”那婦人聽著陳玄飛的問題,趕忙拽著閨女,跪到了陳玄飛麵前。


    她現在的這個處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公子,已經是她的救命稻草了。


    就像陳宗說的,她家煮的粥,連筷子都豎不起來了,更別說其他的了,要是再過幾天,為了能活下來,別說六十兩銀子了,可能二十兩銀子她也得認了,她不能看著她閨女死啊!


    而且在這邱睢,除了這個不認識的公子,哪還有人敢說出高價去買陳家看上的房子,都怕得罪了陳家,哪怕是有錢賺的生意都要考慮三分才敢說和陳家一起做,這錯過了,再也沒有誰會多出一兩銀子買她家的房子了。


    “吳家娘子,你可想清楚了,你這房子就算買了,你這銀子,能不能花出去就是個問題了,還有你那丈夫的撫恤,是不是能下來,那可難說了。”陳宗眯著眼,看著跪在地上吳家媳婦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位嫂嫂快起來,地上涼,別凍到了孩子,我說一百五十兩,就是一百五十兩,嫂嫂安心拿著就是了,吳大哥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放心,我保證,明天官府就把大哥的撫恤銀子給您送過來。”陳玄飛視陳宗如無物一般,笑著扶起了吳家娘子和她女兒。


    “小桃,帶糖豆了沒有,給這小姑娘嚐嚐,我看著挺可愛的,跟你小時候差不多。”


    “哼,窮大方,妹妹,來,姐姐給你糖吃。”小桃橫了陳玄飛一眼,還是掏了一個小袋子出來,倒了一顆糖遞給小姑娘,這可是上京城的糖,而且糖可不便宜,也是稀罕貨,她平時都不怎麽舍得吃的。


    陳宗暴戾恣睢看著陳玄飛,他說什麽,他就駁什麽,一次次的打臉,他有些忍無可忍了,也不管他有什麽身份了,在邱睢,陳家就沒怕過誰。


    小姑娘害怕又渴望的看著她娘,直到吳家娘子微笑著點了點頭,她才敢接過糖,打開糖皮笑著舔了舔又包好,這可是金貴東西,吃了就沒了。


    “小子,你別在這胡說八道了,帶個當兵的,真把自己當老爺了,唬誰呢?老子家裏有的是盔甲,還明天就把撫恤銀子送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警告你,現在麻溜的帶著你的人給老子滾,不然老子打的你爹娘都不認識你。”


    “郭韞,小桃,看好這位嫂嫂和妹妹。”陳玄飛笑著交代了一句,便轉身走到了陳宗的麵前。


    “嫂嫂,我們先出去等一會吧!讓他們好好的商量商量。”郭韞笑著一手扶起吳家娘子,一手拉住張刻就往外麵走,心裏為那人默哀,你說什麽不好,非要提二哥他爹娘呢,這不找死呢嗎?


    “走,跟姐姐去外麵,姐姐給你講故事。”小桃不滿意的看了一眼陳玄飛,拉著小姑娘往外走。


    又打架,夫人知道了要氣的活過來又氣死了。


    “你能不能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陳玄飛走進了和陳宗麵對麵的站著,笑著說道。


    陳宗耀武揚威慣了,邱睢地界的公子哥他也見得多了,幾句話還嚇不著他。


    之所以一直沒動手,他是覺著沒有必要,再者他帶人打架,失了身份,不過這會他可不管那麽多了。


    “嗬嗬,威脅我啊?你以為我嚇大的,你再不滾,我就打的你爹……”


    “砰!”


    陳玄飛一勾拳,直接從他下巴上給他打的後仰飛了出去,同時還有幾顆牙都掉了出來。


    “少爺,少爺。”


    幾個家丁趕緊圍了過去,仔細一看陳宗已經昏死過去了,摸了摸他的脖子,探了探唿吸,還好還活著,不然他們幾個也完蛋了。


    “放心吧,死不了。”陳玄飛甩了甩手,又坐到了那條板凳上麵。


    “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誰,敢在邱睢打了陳家的人,你小子不想活了。”一個家丁惡狠狠的說道。


    “我想不想活那是我的事,用不了你操心了,你現在就跟我說,他是不是他家的主事人?聽說他家就在旁邊的宅子裏麵,裏麵還有沒有能做主的?有的話,不用你們表忠心了,現在帶我過去,這小子太不經打了,我還有事要找他們商量商量呢。”陳玄飛不屑的看了那家丁一眼。


    “有,我們老爺就在府裏,你有種的就跟我們走。”那家丁一聽眼睛一亮,立馬迴答道。


    看這人的身手他們不一定打得過,他們也忌憚他的身份,可要是帶著他去了府裏,那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那還愣著幹什麽,抬著他走啊!”陳玄飛疑惑的看著他們。


    幾個家丁麵麵相覷,沒見過送死還這麽積極的,趕緊抬起了陳宗在前麵開路。


    “小桃,蒙住小妹妹的眼睛,我要給她個小驚喜。”陳玄飛在後麵大聲的喊了一嗓子,他可不像讓小姑娘看見這個一嘴血的人,留下什麽陰影就不好了。


    “聽見了嗎?那壞哥哥要給你驚喜,不許偷看哦!”小桃伸手捂住小妹妹的眼睛,心裏想著他又想幹什麽。


    “哥哥是好人,才不壞呢!”小姑娘聽話的一動不動,但是嘴裏反駁了一句。


    小桃翻了個白眼,瞧給你機靈的,一顆糖就把自己賣了,糖還是自己給的。


    出了大門,幾個家丁給門口佩刀站著的兩個士兵嚇了一跳,這人來頭不小啊!


    “啊!”吳家娘子看著一嘴血閉著眼的陳宗,差點就喊出來了,讓陳玄飛一把給捂住了嘴,又踢了那領頭的家丁一腳,示意他們趕緊走。


    張刻也給嚇到了,這自家親戚下手也這麽狠啊!


    “噓!”陳玄飛對著自己的嘴比了比食指,又指了指小姑娘,吳家娘子會意的點了點頭。


    陳玄飛做了個鬼臉,蹲在了小姑娘前麵,“準備好了哦,一,二,三,哇!”


    “鬼啊!”小姑娘結結實實一巴掌拍在了陳玄飛臉上,然後看著閉著眼睛的陳玄飛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桃無情的嘲笑著她的少爺。


    郭韞,張刻幾個人想笑又不敢笑。


    “你個臭丫頭,你見過這麽帥氣的鬼嘛!哼!跟你娘迴屋待著去,哥哥去給你們買些好吃的迴來。”陳玄飛睜開眼睛,戳了小丫頭腦門一下。


    “哥哥對不起,我給你吹吹,唿唿!”小丫頭趕緊擦了擦陳玄飛腦門,吹了兩口氣。


    “好了好了,不疼了,再吹口水就出來了,跟著姐姐和你娘在家等著我。”陳玄飛忍著笑拉下了她的手說道。


    “吳家嫂嫂,你帶著孩子在家裏等會,我去去就來,再給你們帶點吃的,你們兩和張刻在這守好了,別讓人來擾了他們,郭韞跟我走。”陳玄飛起來又挨個吩咐了幾句。


    “好嘞,二哥。”郭韞興奮的說道。


    “公子,你……”吳家娘子有些擔心的說道。


    “嫂嫂放心,沒事的。”陳玄飛笑著打斷了她想說的。


    “公子,小的跟你一起去!”張刻鼓著膽子站了出來,這會比進門之前對陳玄飛的態度可要規矩多了。


    “行啊,是個爺們,走。”陳玄飛拍了拍了張刻的肩膀,帶著郭韞和他跟上了那些家丁。


    “走啦走啦,咱們進去等他們買吃的迴來啦,對了,你們還有幹糧沒有,先給她墊墊肚子。”小桃拉著小姑娘往裏走了兩步,想起剛來的時候,聽見裏麵說的,她們煮的粥連筷子都豎不起來了,又迴頭問了問門口兩個人。


    “還有些餅,不過有點硬!”一個士兵迴答道。


    “沒事沒事,給我拿兩個,她們不是煮了粥,泡一泡就行了,給她們先墊一墊。”


    一個士兵從馬背上的行囊裏拿了兩塊粗糧餅遞給了小桃,小姑娘就眼巴巴的盯著小桃手裏的餅。


    “別看了,進去舀了粥,給你泡著吃。”小桃捏了捏小姑娘的臉,拉著她進了門。


    吳家娘子等她們進去了,才含著眼淚的朝兩個兵拜了拜。


    “嫂嫂這可使不得,快些進去吧,一會小桃姑娘看見了,要罵我們了。”一個兵笑著說道。


    從吳家的房子到陳宗家的宅子不過就七八丈拐個彎的距離,沒等陳玄飛他們走幾步,陳家宅子門口就熱鬧起來了。


    “少爺,少爺,這是怎麽迴事?”


    “趕緊去稟報老爺夫人,少爺給人打了,打人的那人還說了還要上門找老爺,就是他們,人來了,快去通知老爺。”


    一時間陳家門口雞飛狗跳,一群人抄了家夥就圍了過來。


    先頭的幾個家丁抬著陳宗進了門,還把門給關上了。


    “你們著什麽急啊,也不動動腦子,我這都送上門來了,就不怕這陳家,也不會跑,我還等著你們老爺呢,上門是客懂不懂,把門打開了,給少爺我上茶。”陳玄飛撇了撇嘴,徑直朝著大門走去,郭韞跟在後麵一臉的興奮,張刻看著那些家丁手裏的家夥倒是有些心驚肉跳的。


    陳玄飛這麽一說,倒把一群家丁唬住了,在邱睢敢打陳家人的可真沒幾個,打了還敢上門喝茶的,更不用說了。


    不過陳家囂張慣了,下人也是有狗膽包天的,一個家丁一狠心,拿著哨棒照著陳玄飛後背就砸了過去,陳玄飛聽到風聲一迴頭,郭韞已經握住了哨棒。


    “二哥你自去,這些小嘍囉,讓我來。”


    “有病,我又不是不能躲,你踢飛了也成啊,小桃也不在,你硬接給張刻看啊!手不疼啊!”陳玄飛白了他一眼繼續往裏走了,騷包。


    郭韞給陳玄飛懟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這不還都是跟你學的……娘的,還真挺疼的,看著那握著哨棒的家丁,他氣不打一處來,拽著哨棒一腳就把那家丁蹬了出去。


    張刻在一邊吞了口唾沫,哪管陳玄飛說的什麽,他就隻覺得,這郭韞空手接哨棒,是真的虎啊!


    這下子其他家丁也熄了火,空手接哨棒,想想都疼啊!


    陳玄飛走到門口一推。


    “嗯?”


    他這鬧事的送上門了,還給人堵在門外麵了?不是一口一個陳家,在邱睢這一畝三分地就沒怕過誰嗎?


    陳玄飛後退了三步,屏氣凝神,左腳腳尖微提,右腳蓄勢,一步衝刺就跨到了門前,左腳踩在地上,扭身右腳一個側蹬。


    “嘣!”


    一眾家丁就感覺打了個響雷一般,額頭冒汗的看著那大門,就緩緩的朝著陳家宅院裏麵倒下去了。


    有幾人看著那被踢飛的家丁,覺得他真是命好,要是剛才踢他的不是穿盔甲的,而是踢門的那個人……


    大門一倒,所有外麵的家丁就看著他們家老爺哆嗦著手看著外麵,夫人抱著兒子一臉淚水瞪大了眼睛,其他家丁也是給嚇傻了。


    他們在外麵的好歹有個心理準備,裏麵的人,差點給嚇死了。


    “唔,請問誰是陳家老爺,我找他有點事。”陳玄飛看著一堆人擁在院子裏,想必正主也到了,慢慢的走到門檻上,一甩衣擺,抱手坐在了門檻上。


    郭韞翻了個白眼,你還說我呢!你不是更騷包,腳不疼嗎?就不能用輕功翻進去,你翻何家的院牆不是挺熟的嘛!


    張刻也是眼神亮的跟鏡子一樣了,老子遇到貴人了,老子一定要跟著他,老子有一天也應該這樣,遇到欺男霸女的豪門商賈了,上去一腳就把他家大門給踩了。


    “閣,閣下不知道這是邱睢嗎?你敢,敢和陳家為敵,敢問尊駕高姓大名?”陳家主人鎮了鎮神,哆哆嗦嗦的問道。


    “巧了,我也姓陳,耳東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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