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這渾身上下,如今除了這一把玉劍之外,還能有什麽能讓這個明明想殺了他的女子卻出手救了他呢?


    他尋思來,尋思去,也沒尋思出一個答案來。


    隻是,這女子真的是為了這把玉劍嗎?


    沈牧之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若這女子真的對他的玉劍感興趣,想要占為己有,那麽她為何不直接將他殺了?殺了之後,她自然就能取得玉劍。


    可她卻救了他。


    可若是她出手救他,將他弄迴這百花穀的原因不是為了這把玉劍,那麽又是為了什麽?


    他身上的東西除了這玉劍外,都已被她搜走,還能有什麽是她感興趣的?


    總不能是他這個人吧?


    兩人第一次見麵,這女子便對他動了殺機,又怎麽可能是看中他這個人呢而出手救了他呢!


    女子救他,定是有目的的。


    可,這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是玉劍?還是其他?


    沈牧之在地上躺了許久,冰冷堅硬的地麵,躺著並不舒服。而腦子裏的疑惑,也始終是尋不到答案。


    猶豫再三後,他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挪到門口,開了門,走了出去。


    屋外早已是黑夜。


    花香依舊。


    沈牧之在門口坐了下來,等著那女子的出現。


    他如今這樣的身體狀況,逃肯定是逃不掉的。那女子將他扔在這房中,不設絲毫禁錮手段,顯然也不怕他逃。


    既如此,他也沒必要再去想方設法地逃。


    無論她是什麽目的,她既然留他活著,那麽說明這個目的終究還是要在他身上來實現的。


    所以,她定不會現在就殺他,也定會來找他的。


    果不其然,女子很快就來了。


    還是那身淡黃色的浣紗群,窈窕身姿,即便是昏暗夜色之中,也依然柔美無比。


    隻是,沈牧之無心美色。


    這一迴,還是他先開口,而且是開門見山。


    “姑娘救我,是為了什麽?”他如今是這姑娘身前砧板上的一塊肉,是死是活,不過是那姑娘抬抬手的事情。所以,與其裝傻充愣地跟其周旋,不如索性直截了當地問清楚。隻有弄清楚了這姑娘的目的,才能去想周旋之策。


    女子似乎有些驚訝於他的直接,鳳目之中幽光閃動,須臾沉默之後,冷聲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這裏?”


    沈牧之一聽這問題,便愣了一下。


    他恍然記起,先前昏迷的時候,這姑娘似乎也是問了這個問題。當時他本是打算要迴答的,隻可惜身上傷勢太重,站了那麽一會,便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此刻再聽這個問題,沈牧之心頭忽然間多了一絲明悟。


    女子留他這一命,或許為的不是那把玉劍,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想到此處,他心中驀然一頓,聽這姑娘的意思,似乎這地方並不是輕易能進來的。


    那麽這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呢?


    當初剛進來這裏時,沈牧之便想弄清楚這個問題。可接下去那兩天,除了疲於逃竄保命之外,他根本就沒找到答案。


    或許,他心中那個問題的答案,能在這個姑娘身上得到。


    想著,沈牧之看向女子的目光裏,不由得深邃了一些。略一沉吟後,不答反問:“姑娘能否先告訴我,這裏到底是哪裏?”


    女子有些不悅,眉頭微微蹙起之後,冷哼道:“你既是大劍門的弟子,豈會不知這裏是哪裏?”


    沈牧之苦笑了一下,道:“我若是知道,又何必再問姑娘。”


    女子盯著他,眼中神色變化,顯然是在探究他所言是真是假。


    沈牧之也在看著她,等了片刻,不見她開口,想了想後,又問了一個問題:“姑娘……是人還是妖?”


    那日他們初見麵,玉劍一劍刺下,她在他眼前崩碎成漫天花瓣,這一幕,著實讓他感覺震撼。


    如此畫麵,在沈牧之看來,要麽幻術,要麽便隻有一種可能,她是妖。


    或許是妖這個字,刺痛了眼前的女子。看他的目光,更加幽冷了了幾分,其中殺機,更是猶如寒冬臘月裏唿嘯狂風,恨不得將他淩遲。


    沈牧之心頭微顫了一下,又穩住了。


    他如今這個樣子,還有什麽好怕的。


    況且,沒有得到答案之前,這姑娘應該不會殺他,否則剛剛就不隻是用眼神來淩遲他,而是直接動手了。


    不過,女子這反應,倒是也讓沈牧之心中有了答案。


    其實,他對於妖並無什麽偏見。青果是妖,大腦袋也是妖,蚨山那位白衣女子,似乎也是妖。可他們都挺好的。甚至,比很多人還要好。


    想到青果,沈牧之心頭刺痛的同時也瞬間柔軟了幾分。再看這女子時,目光裏不自覺地多了些許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柔和。


    女子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眼神裏的變化,渾身翻湧的殺意忽然一滯,鳳目之中幽光微盛,眉間皺褶多了一絲。


    “不瞞姑娘,我是無意中來到這裏的,所以對於這裏是哪裏,並不知曉,還望姑娘告知。”沈牧之又問道。


    女子沉默片刻後,答道:“這裏,算是遺落之地。”


    “遺落之地?”沈牧之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女子:“什麽叫遺落之地?”


    女子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後,卻沒再解釋,而是冷聲問道:“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這裏?”


    沈牧之見狀,清楚自己若是不說點什麽,基本上是很難再從這姑娘身上套出點什麽來了,於是,略一沉吟後,便說道:“我當時與其他人走散了,誤入了一個山洞。山洞中有個類似祭壇的東西,剛踏上去,就被送到了這裏。至於這具體是怎麽迴事,我也不清楚。”


    女子盯著他,琢磨著他這話的真假,片刻後,又問:“那祭壇是什麽樣子的?”


    沈牧之搖頭:“當時裏麵太黑,並未能看清。不過,我一踏上去,那祭壇上就有紅光亮起!然後我就到了這裏。”


    女子皺著眉頭盯著他,似乎並不太信他這話。


    沈牧之留意著她的神色,等了一會,不見她繼續開口,便斟酌著問道:“姑娘能否與我說說,這遺落之地是什麽意思?”


    女子卻未理他,冷冷盯了他一眼後,流光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沈牧之愣了愣,旋即苦笑了一下。不過,還好,這位姑娘似乎暫時還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黑夜冷寂,夜空之上,無星無月,隻有如墨漆黑。


    沈牧之在門口坐了一會,覺得有些冷,便又迴了房間,在角落盤腿坐下後,便開始仔細檢查自己體內傷勢。


    他這段時間醒來又昏迷的,幹涸的丹田之內,並無多少靈力恢複。周身的經脈,更是黯淡無華,多處破損。


    更別說他胸背處那多處的骨頭斷裂之傷。


    唯一還算安慰的是,懸浮丹田之中的玉劍,似乎並無損傷。原本白透的劍身裏,似乎多了些淡粉色,看著煞是好看。


    沈牧之檢查完後,心情略有些沉重。這麽重的傷勢,若是沒有傷藥,想要靠自身來恢複,隻怕要好些天。


    那姑娘雖然目前看著不像是會立馬殺了他,可誰知道她的耐心又有多少?等到什麽時候她覺得他再無任何利用價值,或許便是她動手的時候了。


    沈牧之毫不懷疑她會殺自己,畢竟她每次見他時,那濃重的殺意,可是毫不作假的。


    隻是,眼下他身上除了這玉劍之外,所有的東西都被那姑娘給搜走。沒有傷藥,也沒有能保命的護身玉符之類,這境況再困難,也隻能靠他自己了。


    想到此處,沈牧之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分心,開始沉下心境來,靜心運轉心訣,吸納靈力,修複經脈和潤澤丹田。


    沈牧之不知道的是,這百花穀內的絲毫動靜,都瞞不過那女子。


    他這邊剛一運轉心訣,周圍空氣中靈氣開始湧動之時,那女子就感覺到了。


    微光一閃,女子出現在屋外,盯著那扇閉著的屋門瞧了一會後,又消失了。


    很快,一夜過去。


    天光亮起時,沈牧之又走出了屋子,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


    經過一夜的調整,胸背處的疼痛,略好了一些,不再那麽尖銳。


    隻是,想要完全好起來,隻怕還得要些日子。


    不遠處的花海,百花依舊豔麗。


    沈牧之以為那姑娘應該會和之前一樣,很快出現。但,沒想到的是,這一迴他在門口坐了不止半個時辰,那姑娘都還未出現。


    沈牧之意外之餘,心頭也多了幾許疑惑。


    這姑娘不現身,是因為她有事呢?還是因為她覺得他身上已經沒有她感興趣的東西了?


    若是後者,那她為何還留著他的性命?


    是因為不想殺他了嗎?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可以離開這裏?


    但,他的東西都在那姑娘那裏。而且,就算沈牧之可以放棄這些東西,以他現在這副身體,離開了這裏之後,恐怕也見不到明天的日光。


    沈牧之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後,起身迴了屋子。


    就算那姑娘真的打算放他走了,他現在也不能離開這裏。至少,傷勢恢複之前,他不能離開這裏。否則,以他的實力,又沒有了那扳指中的東西,離開這裏,基本也隻有死這一個結局。


    而且,他還是想從這姑娘身上弄清楚,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這姑娘或許是妖,但起碼可以溝通,相比於外麵那些隻知嗜血的猛獸來說,至少要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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