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與玄誠在樹下閑聊了一陣後,原本煩悶的心情,好了一些。


    當兩人從樹下迴過身,望向喝茶那群人時,沈牧之忽然發現,青果不在那了。


    她剛剛在那的。


    沈牧之立即望向其他地方,隻是整個院子瞧了一遍,也沒看見青果的身影。


    沈牧之頓時緊張了起來。


    “青果不見了。”他立即拉住準備要走開的玄誠,沉聲說道。


    玄誠一愣,四下一看,確實是不見了。不過,那個王其也不見了。


    玄誠一說之後,沈牧之原本一下子抽緊的心思,略微鬆了鬆,可能是王其帶著青果出去看熱鬧了。剛才來時就看到,這城隍廟門口已經擺起了各種各樣的小攤,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青果那會兒就已經瞧得兩眼冒光了。


    隻是,想到那個老頭,沈牧之心頭還是有些不放心。猶豫了一下後,朝玄誠說道:“我出去找找。”


    說完,正要走,玄誠卻突然一把拉住他,道:“你留在這,我出去找。”說完,不容沈牧之開口,就拔了腿,快步往外走去。


    沈牧之見狀,也就隻好依他說的來。


    另一邊,廟祝不知說了什麽趣事,餘福成和沈威都笑了起來。沈牧平陪坐一旁,也微微笑著。


    沈牧之看了一眼,沒有走過去。


    這時,餘福成忽然抬眼瞧了沈牧之一眼,而後看向沈牧平,問道:“牧平這腿傷怎麽樣了?養了這幾日,可有好些了?”


    沈牧平笑著迴答:“多謝餘叔關心,已經好許多了。”


    “前兩日,我聽人說西麵岐山山裏發現了一眼溫泉,據說頗有些神效。最近這天氣也愈發冷了,要不迴頭安排一下,我們一起過去試試?說不定這溫泉對你這腿傷也有好處。”餘福成說道。


    沈牧平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威,笑答:“餘叔好意,牧平心領了。不過,這溫泉就不去了。如今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在這裏也耽擱了好些天了,也該啟程了。”


    “要走了?”餘福成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沈威接過話:“在這裏也待了好些天了,總不能一直叨擾你吧。”


    “這算什麽叨擾。”餘福成立馬說道:“說起來,我們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天說說話的機會了。”


    沈威瞧了他一眼,道:“時日還長,以後這種機會,肯定也還有的。”


    餘福成也笑:“那是肯定的。”說完,話鋒一轉,問:“打算什麽時候走?”


    沈威想了一下,道:“還沒想好,應該就這兩日吧。”


    “那到時候我送你們。”餘福成道。


    “好。”沈威說完,拿起茶杯,準備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一旁一直未說話的廟祝,忽然開口:“茶有些冷了,添一些吧。”


    沈威愣了一下,旋即笑著遞過茶杯。


    廟祝拿著茶壺,往裏添了一些茶水。茶杯裏,頓時有熱氣重新升騰而起。


    沈威看著那騰騰熱氣,嘴角笑容濃鬱了一絲。


    廟外,此時已經十分熱鬧了。


    各種叫賣聲,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身影之中,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玄誠出了廟門之後,順著人流擁擠的大街一路往西,沒走多久,周圍人流就稀疏了起來。再走一會,街上已經基本沒什麽人了,就連周圍的房子也都破落了幾分。


    玄誠走到了一條小巷附近時,忽然停了腳步。轉頭朝著那巷子裏望了一會後,轉身往巷子裏走去。


    玄誠往裏走了沒多深,就停了腳步。盯著前方的空曠,他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後,忽然一甩手,扔出了一張銀色符籙。


    符籙往前飄出,不到半丈,就忽然停住了,而後其上符文突然綻出銀光,緊接著眼前場景如冰雪消融一般,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場景。


    巷子還是那個巷子,但少了一些東西,也多了一些東西。


    那個總是靦腆局促的王其軟倒在牆根下,嘴角掛著鮮血,閉著眼睛,似乎已無氣息。


    地麵上,有金砂畫就的符文,散出蒙蒙金光,圍成了一個圈,圈住了一隻巴掌大小的小鳥。小鳥在光陣之中,左突右竄,企圖逃脫,可每次隻要到了那邊界處,必有金光閃現,將它彈迴去。


    細羽飄零,血跡斑斑。


    光陣之後,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一手拎著一隻籠子,一手拿著一個鈴鐺。


    玄誠的出現,將這年輕男子嚇了一跳。


    玄誠看到他,也頗為意外。竟然不是那老東西!


    “什麽人?”年輕男子大喝。


    玄誠眯起眼睛,目光從年輕男子手中那個鈴鐺上掃過,眉頭微微一皺,冷聲道:“你們雲澤宗是將整個宗門都搬來金國了嗎?”


    年輕男子聞言,頓時色變。


    “放了她,我放你迴去跟那老東西傳個話。”玄誠又說道。


    年輕男子再度變色,色厲內荏地喊道:“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麽!這是妖物,我路過此地瞧見這畜生在這傷人,所以才出手降妖!你現在要我放了這畜生,莫非是這畜生的同夥不成?”說著,年輕男子悄悄往前走了兩步,靠近了那金光大陣的邊緣。


    玄誠見狀,臉色一沉,身後那被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突然間,布條炸裂,一道湖綠光芒帶著淩厲劍意如閃電一般迅速掠出,直接破開了那光陣,刺向了後麵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似乎是被這犀利劍術給嚇傻了一般,竟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瞪大了眼睛瞧著那道眨眼就到了麵前的劍光,不知所措。


    而玄誠似乎真的想殺他,陰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猶豫。


    眼見著那道劍光就要撞上年輕男子的頭顱。突然間,年輕男子手中的鈴鐺不動字鳴。清脆鈴音,化作一道道無形的波紋蕩漾開來,瞬間就讓那道湖綠劍光慢了下來,而後停滯在年輕男子的麵前不到一寸處。


    玄誠眉頭皺了皺,而後那道湖綠劍光忽然往後一退,接著又猛地往下,劈向了年輕男子手中的鈴鐺。


    鈴鐺之上,金光浮現。


    鐺地一聲脆響,年輕男子倒飛了出去。


    鈴鐺落地,玄誠身子一晃,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這時,他忽然麵色一變,朝著巷子更深處瞧了一眼後,毫不猶豫,收劍迴鞘,同時一個箭步上前,探手破入光陣之中,無比準確地將那隻小鳥抓在了手中後,扭身就走。路過那已經沒了氣息的王其身邊時,一彎腰,順手將他撈了起來,狂奔離去。


    他剛走,一道清風從巷子深處吹來,鶴發童顏的老東西出現在躺地的年輕男子身側。


    瞧了一眼巷子口那一閃而逝的身影,老東西哼了一聲:“廢物!”


    正欲起身的年輕男子聞言,渾身一抖,慌忙伏首跪地。


    老東西什麽都沒說,大袖一甩,一縷幽香散開,伏在地上的男子表情頓時猙獰了起來,片刻,僅片刻,男子忽然臉上一紅,噗地一聲,大口鮮血噴出。鮮血落地,可見不少小小白色蟲子,正蠕動其中。


    男子吐出一口鮮血之後,臉上紅暈褪去,變得有些蒼白,隻是目光落在地上那些蠕動的白色蟲子上後,臉上反倒露出了喜色。


    “謝老祖開恩。”男子連忙磕頭。


    “去城隍廟守著吧,有消息了來通知我。”老東西說完之後,身影一晃,便如一道風一般,瞬間散去無蹤。


    年輕男子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等了好一會兒後,才敢抬頭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之後,邁步往巷子外走去。


    城隍廟內,忽然間氣氛就不對了。


    沈牧之等了一會,不見玄誠迴來,心中有些不安,便從後院走到了前院,準備到門口看看。


    隻是,剛走到前院,看到院內那些站著不怎麽動的人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左右一瞧,忽然發現,父親手下那些人都不見了,不知去了何處。


    這些人都是父親手下的精兵,有幾個亦是家將,最是守規矩,沒有命令,絕不會胡亂走動。就算現在不在軍中,這些人被廟外熱鬧吸引想去看個熱鬧,也絕對不會走得一個人不剩。


    可此時,這院中,哪裏還有這些人的身影?


    沈牧之心頭頓時緊了一下。


    要出事!


    這個念頭一出現,他毫不猶豫,扭身就往後院跑。


    可就在這一瞬間,城隍廟的門,突然關上了。


    砰地一聲悶響,猶如寂靜的冬日裏,突然炸響了一個春雷。所有表麵的平和,都在這一刻,全部打破。


    雪白刀光瞬間亮起,幾乎蓋過了天空之中的日光。


    沒有喊殺聲,隻有亂中有序的腳步聲。


    沈牧之奮力朝著後院跑去,途中,時不時就有人上來攔截,他都是匆忙躲過。他不想被這些人糾纏住。


    前麵都埋伏了這麽多人,後院肯定也不會安全。


    說不定,那餘福成,還有那廟祝,都有問題。


    沈牧之一邊跑,一邊腦子裏掠過了許多念頭。


    後院之中,也已出事。


    餘福成突然吐血,一臉震驚不解地看向眼前三人,目光在三人身上匆忙掃過後,落在了沈威身上,然後含糊問出一句“為何?”之後,鮮血再度湧出,身子一僵,往後仰去,沒了聲息。


    “這……這……知州大人?你怎麽了?”廟祝慌忙跪倒在餘福成身邊,惶恐無措地喊叫起來。


    沈威與沈牧平都緊皺著眉頭,一瞬間震驚慌亂之後,沈威慌忙起身,推著沈牧平就要離開。


    劍光突至,直奔沈威後背。


    竟是那廟祝猛地暴起,一劍直刺沈威後心。剛才還惶恐不知所措的他,此刻一臉冷峻。原本渾濁深邃的眼睛之中,此時滿是冷漠的殺機。


    本該毫無防備的沈威,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甩手,一個黑球飛出,直奔廟祝懷中。


    廟祝一愣,不知這黑球來曆的他,不敢托大,刺向沈威後背的長劍連忙迴守,攔在了黑球之前。


    轟——


    巨響之聲,猛然出現,伴隨著火光,濃煙,泥土,狂風……


    沈威抱著沈牧平滾到了遠處的角落裏,撞到了牆上才停下。


    頭昏腦漲,胸口發悶的他,顧不得去看那廟祝和餘福成怎麽樣,也顧不得去檢查懷中已經被震暈過去的沈牧平到底情況如何,撐著一口氣,抱起沈牧平,拔腿就往前院衝。


    誰料,沒走幾步,就瞧見沈牧之衝了過來。


    沈牧之剛才已經聽見了那聲動靜,心中自然已經清楚。目光飛快掃過父親懷中,顧不上去詢問大哥如何,匆忙說道:“前院走不通了。”說著,目光在後院中一掃,瞧見了之前喝茶之處,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地廢墟。


    原本的四方石桌被炸成了碎片,散得到處都是,地麵上還多了一個不淺的坑。周圍的一些綠植也都遭了殃,殘枝碎葉散落一地。


    那廟祝渾身是血躺在那一地廢墟之中,不知是死是活。至於那餘福成,躺在另一邊的花叢中,麵朝下,一動不動,同樣不知死活。


    沈牧之猶豫了一下後,快步過去,將那已經昏迷過去的廟祝拉了起來,然後又過去看了看餘福成的情況,見他還有氣,也拉了起來。


    這時,那些人已經跟了過來。


    沈牧之瞧見,連忙讓父親帶著大哥躲進後麵屋子裏。父親不肯,欲讓沈牧之帶著大哥躲進去。


    “聽我的!父親!”沈牧之一聲沉喝,沈威那沒說完的話頓時頓住了,深沉目光在他臉上看了一眼後,扭頭帶著大哥進了屋子。


    沈牧之隨手將餘福成也塞進了屋子裏,接著,將門一拉,一手提刀,一手提著廟祝,守在了屋子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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