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周圍廢墟,那種粘稠的黑暗,讓他心悸。猶豫了一下後,他忽然扯開嗓子喊了起來:“玄誠——”


    鼓足了氣的洪亮聲音,在這寂靜黑夜之中,遠遠地傳了出去。山林的靜默被打破,遠處,有飛鳥被驚起,怪叫著逃竄離開。


    沈奇連著喊了三聲,周圍的黑暗,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他稍微等了一會,依舊沒見任何迴應,正準備離開,被他留在外麵不遠處的戰馬,忽然長聲嘶鳴起來。


    沈奇心中一驚,趕緊衝了過去,隻見一雙幽綠目光出現在戰馬前麵不遠處,正虎視眈眈。


    野狼?


    沈奇一愣,這邊的山大多不高不深,附近又多人跡,按理來說,應該不太可能會有野狼之類的兇狠野獸。


    不過,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那頭野狼見到沈奇靠近,喉嚨中發出沉悶嘶吼,忽然間,周圍又多了兩雙幽綠眼睛。


    沈奇緊了緊握著刀的手,身子微微下蹲,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過去。


    不等他靠近戰馬,那三頭野狼同時動了。兩頭對付他,另一頭,則是衝著戰馬去了。


    沈奇看見,連忙箭步上前,一刀逼退其中一頭野狼後,反手一刀,砍斷了馬繩。戰馬沒了束縛,壯碩馬身一扭,兩個後蹄猛地尥起,直接將飛撲過來的野狼踹得倒飛了出去。


    沈奇這邊,軍刀翻飛,幾下就將其中一頭野狼給豁了肚子,另一頭見狀,竟然掉頭跑了。


    沈奇想著這裏不遠就是村子,正準備追上去,將剩下兩頭野狼也一起給解決了,這時,一道湖綠色劍光忽然破開黑暗,瞬間就到了附近。


    沈奇還未反應過來,那道劍光便已不見,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攔在了沈奇前方,掃了一眼地上那頭被豁了肚子卻猶在喘息的野狼後,開口就問道:“為什麽殺它?”


    沈奇一愣。


    “你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路口那豎著的石碑嗎?”年輕道士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怒色。


    路口石碑?


    沈奇又是一愣,迴憶了一下剛才一路來時所見,確實是沒見到什麽石碑。隻不過,這個年輕道士,一出現就問他為什麽殺狼,又提及石碑,莫非這狼並非逃竄至此的野狼,而是此人故意養在此處的?


    想到離這不遠處就有一個村子,又想到來之前,那酒鋪的老人家說起這裏時提到過不太平一事,沈奇頓時對眼前這年輕道士不滿起來,答道:“這石碑不石碑的,我沒瞧見。不過,聽你意思,這狼並非是野狼,而是你特意養在此處的?”


    年輕道士並未否認,點頭說道:“確實是我養在此處。”


    “那你可知,這些狼野性十足,你將它們養在此處,對附近的村民,又是何種威脅?”沈奇沉聲質問。


    年輕道士哼了一聲:“它們不會離開這裏,隻要你們不要擅自闖入這裏,自可不受威脅。”


    聽聞這迴答,沈奇愣了一下。


    想到這年輕道士一開始提到的石碑,沈奇略一想後,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道士打扮的年輕人,忽然心中微微一動,莫非眼前之人,就是他此行所要尋的玄誠道長?


    這個念頭一出現,沈奇再度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道士後,心中愈發肯定了。出發之前,將軍跟他大概提過這玄誠道長是如何模樣,與眼前之人一對比,確實有幾分相像。想到此處,他也顧不得這野狼之事了,連忙問道:“閣下可是玄誠道長?”


    對麵年輕道長聽到沈奇問及是否玄誠道長,倒是並不驚訝,冷冷問道:“何事?”


    沈奇得到確認後,立馬從胸口拿出了那個布包,遞了出去:“有人派我來送此信。玄誠道長看了便知。”


    玄誠皺起眉頭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布包,猶豫了一下後,才伸手接過。打開後,看到那本筆記,神色微變。而後,看到那夾在筆記中,露出一角的信紙,玄誠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片刻遲疑後,他沒將那封信從筆記中抽出來,反而是抬頭看向對麵的沈奇,問:“他在哪?”


    沈奇不知他問的他指的是將軍還是其他什麽人,但這妨礙他迴答:“在安定。”


    “我知道了。你走吧。”玄誠說罷,揮手示意沈奇離開。


    沈奇有些猶豫,想說兩句,可看那玄誠臉色似乎不太好,想了想後,還是閉上嘴巴,拱手作別,轉身牽馬離開。


    沈奇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玄誠拿著那本筆記,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才將那本筆記給收了起來,然後走到那頭還在殘喘的灰狼身邊,一道綠光掠過,野狼嗚咽了一聲,沒了氣息。


    玄誠伸手從腰間摸了一張符籙出來,兩指一撚,符籙上亮起一團黃中帶紅的火焰。屈指一彈,火焰落到了那灰狼身上,轟地一聲,火焰暴漲半丈多高,片刻功夫,那頭灰狼便隻剩了灰燼,火焰也隨之熄滅。


    大袖一甩,清風掠過,揚起那些灰塵,徹底消散無蹤。


    玄誠轉身走向那片廢墟。


    廢墟深處,一道清風躥出,在廢墟之上盤旋了兩圈之後,來到玄誠身前。


    “師兄,救還是不救?”玄誠看著身前那道無形的清風,低聲喃喃。


    清風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在身前來迴盤旋,那微微的風聲,仿佛是在迴應玄誠。


    半響後,玄誠苦笑:“師兄你還真是……做鬼都是這個樣子。”說完這話,玄誠最後朝著那道清風看了一眼後,就轉身離開了。


    劍光在黑夜之中,一閃而逝,瞬間就消失在廢墟後方的山林之中。


    離開這裏的沈奇,並沒有馬上啟程迴安定,而是在那村子附近尋了一個地方過夜。打算明日一早去找找那年輕道長說的石碑,然後再去村子裏了解一下,看看那幾頭狼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若是這幾頭狼對附近村民真有所騷擾,他還得去找一趟那玄誠道長,無論如何也得勸他將那幾頭狼給處理了。這畜生到底是野獸,再聽話,也掩蓋不了獸性。


    夜,幽幽而過。


    第二天天還未亮,忽有大霧從那山林之中洶湧而出,猶如那天空之中白雲翻滾一般,片刻功夫,就將附近的村子都籠罩了進去。大霧之濃,目力所及至多半丈。


    這霧濃得有些奇怪,來得也奇怪。


    而且這霧中,還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感覺。沈奇察覺出來後,心頭擔憂與那玄誠有關,便準備再去那山中一趟。剛走到那村後的山路口子上,他忽然瞧見了那年輕道長口中所說的石碑。


    石碑顏色偏深,就在路旁,很顯眼。昨夜大概是天黑,他才沒留意到。


    沈奇正準備上前去看看那石碑上寫了什麽,忽然身前雲霧翻滾,一道綠光閃過,旋即那年輕道長玄誠就出現在石碑旁。


    “怎麽?還想再殺我一頭狼?”玄誠看著他,神色冷漠,略有敵意。


    沈奇見狀,連忙說道:“道長切莫誤會,在下並無此意。”一邊說,一邊留意著這玄誠的神色變化,見他雖然略有敵意,但似乎並無找他興師問罪的意思,便又試探著說道:“隻是,這狼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妥。畢竟,這附近就有個村子。萬一這些狼傷了人,就不好了!”


    “他們不會出來傷人。”玄誠冷聲迴答。


    “那萬一有人和我一樣,誤入其中呢?”沈奇又問。


    “這裏以後不會再有人進去了。”玄誠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沈奇見狀,立馬跟上,追問道:“為什麽?”


    “你若不信,試試便可。”玄誠迴答。


    沈奇一愣,迴頭看了看那條山路,有些猶豫。


    幾息功夫,等他迴過頭,卻發現,身旁已無玄誠蹤跡。一怔之後,他往前跑了一段,卻依然沒有見到玄誠的蹤跡。


    他似一道風一般出現,又似一道風一般離去。


    神秘至極。


    安定城中。


    今日陽光燦爛,傷勢已經痊愈的青果,忽然想去那祥福客棧找王其。那日放了他鴿子,青果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沈牧之不放心她一人出門,可若是他陪著她一道去,大哥這邊他也不放心。這幾日,賀錦研那邊一直沒有動靜,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著實是不敢離開。


    幾番思慮過後,他與青果商量對策,要麽讓人去請王其過來,要麽就讓人送點東西去以表歉意,等到離開這裏的時候,再往那祥符客棧拐一下,當麵跟他致歉。


    青果選擇了後者。


    沈牧之便安排人去辦此事。


    去尋王其的人,去了挺久才迴來。迴來之後,找到沈牧之,說道:“林公子,東西是送去了。不過那祥福客棧的人說,這個叫王其的小二,兩天都沒出現了。客棧的老板派人去王其家中尋了,他家裏人也不知道這小子去哪了!”此人說著,猶豫了一下,道:“我在那祥福客棧沒見到人,就讓那老板帶著去了一趟王其家中,把東西給了王其家人,順便問了問王其家裏人。據他們所說,這王其兩天前早上出門去客棧上工,後麵就沒再迴去過。他們這兩天幾乎整個安定城都找遍了,都沒找到他。”


    沈牧之聽著,不由得眉頭皺了起來。


    王其失蹤了?


    此事,聽著確實有那麽點奇怪。那王其看著挺靦腆一小夥子,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不過,這王其與他們來說,不過是有過一兩麵之緣的路人,若是他們如今自己平安無事,那倒是或許可以分出些人手幫忙找找人,可如今那賀錦研等人藏在暗處,不知何時會動手,他們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沈牧之想了想後,就讓那人先下去了。


    迴到院中,也沒跟青果提起此事。


    青果對這王其雖然說不上在意,可這一路走來,也有認識不少人,能讓青果願意交朋友的,這王其還是頭一個。


    這事若是讓青果知道了,她肯定多少還是會擔心的。萬一要是生出要去幫忙尋人的想法,他到時候是攔還是不攔?


    所以,還不如先瞞著。


    等到了晚上,他去找父親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餘福成幫個忙,讓他派人去尋尋看。畢竟這餘福成乃是此地知州,他手下的人對這安定城肯定要比他們了解的多,尋起人來效率也肯定要比他們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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