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賀揮著大刀,揮舞之間,很快便將左右的匈奴騎兵統統驅散開了,他定了定神,對正在酣戰的趙信喊道:“無恥叛賊,背主求榮的家夥,你還不下馬受死?”


    昔日好友,戰場相逢,趙信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交融在一起,很不是滋味,他邊接招邊說道:“就算是國之交戰,在下也不願意廢私情,將軍……還是請迴吧!”


    公孫賀道:“那本將教你一句話,戰場之上無舊情,本將平生最恨者,乃是你這種三番兩次背主叛國之人,你且吃我一刀!”


    兩人你來我往間,就這樣地廝殺了將近有半個時辰之久,而趙信退守到一麵坡前,隻不經意地朝遠處眺望了一下,眼睛直了。


    他陷入包圍了……


    怎麽草原上都是漢軍呢?自己又是什麽時候中了漢軍的招,糟糕了,那寫著“衛”字的大旗下麵,一定是漢軍統帥衛青無疑,他很難再平靜下去,他的心頓時亂了。


    人生如戲,上次出征時,他還信誓旦旦地對衛青表示,既然出征便要以生擒單於為目標,可這次呢?他卻做了護衛單於的先鋒。


    曾經下的誓言,


    都灰飛煙滅了……


    目光所至,隨著大旗的揮動,漢軍的陣形演繹出百般變化,幾乎每一個口子都被堵死了,想要逃出生天,更是難上加難。


    趙信馬上意識到,一個時辰之前圍殲公孫賀的機會不再,短短時間內,就連他突圍而出的希望,也在慢慢地變小,可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自己,還是單於的安危。


    他當機立斷,直接放棄了對公孫賀軍的打擊,要當戶們一齊收攏兵鋒,向北突擊——那裏有他們的大本營,隻要成功了,就會有一線生機。


    “大將軍……你請看那兒……”李曄目光微凝,就指著遠方,對衛青道。


    “什麽,怎麽了?”


    “看那邊……”


    順著李曄手指的方向看去,衛青的眉毛頓時凝結在一起——在東北方向,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而匈奴大軍正瘋狂地外湧,積攢的優勢從可見的速度變小。


    衛青拍打著戰馬的鞍韉,情不自禁地唏噓一聲,這有點能耐,不過指揮衝破這個缺口的將領會是誰呢?


    隻一細細思考,他便有了一個人選,腦際忽然地閃過一個名字——趙信,一定是他!對了,沒錯了,伊稚斜這個狡猾的獵物,此刻一定與趙信在一起。


    衛青思考間頓時急了,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對李曄喊道:“快快,你趕快帶幾個人去,告訴公孫敖和曹襄,讓他們頂上,要是走脫了單於,便罪過巨大,本將會斬了他們的腦袋!”


    “諾!”


    李曄一點不敢怠慢,馬上便率領士卒衝下丘陵,可事實上,一切都還是有些晚了。


    迴望蒼白的西天,太陽懸掛空中,散發溫熱,似乎對那草原懷著不盡的眷戀,而沙塵呢,就直接從太陽的懷抱中竄了出來,開始了屬於他的肆虐的狂舞。


    狂沙裹著片片黑雲,由遠及近地過來,而沙粒打在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疼。


    風折斷了旗杆,


    卷著旗幟滿天飛舞。


    衛青撩起來戰袍,遮上了臉頰,這才向剛才還在喊殺連天的地方看去,完了,這一下子,哪裏還有什麽大戰的影子,出現在麵前的隻有漫天黃沙。


    並且分不清哪兒是沙塵,


    哪兒是人。


    其實這樣的天氣對長期生活在草原和大漠的匈奴人,是撤退的最好機會,他們在這種環境中有遠超漢軍的如魚得水。


    衛青猛催坐騎趕上李曄,便大聲喊道:“告訴公孫敖和曹襄,機會很少了,這次得趕快收攏外圍的包圍圈,決不能讓單於走脫了。”


    一句話說完,他已是嗆了一嘴的沙,但他已顧不得這些,從腰間抽出一把寶劍,高喊著“殺啊!”就衝進了茫茫的沙塵中心。


    “跟上大將軍!”


    李曄招唿著身後的衛士,緊隨著衛青的馬跡,向前奔掠而去。


    ……


    一匹區馬疲勞極了,如今隻要一鬆鞍韉,就立即有馬匹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像死馬一樣。


    人也是饑餓到了極點,沉沉的夜色中倒地一片,戰事頓時膠著到了極點,每個時辰都顯得如此的漫長。


    不過衛青現在最關心的不是吃睡問題,而是單於的去向。


    “單於呢?”夜色中,這便是衛青嚴厲的聲音。


    將軍們掂得出這聲音的分量,在這簡單的句子背後,或許很可能是辦事不利,是人頭落地的殺戮。


    曹襄透過暗夜看到衛青舉起寶劍,他擔心再這樣地沉默下去,衛青真的就要殺人了。


    他立馬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剛才末將的左校捉到一個俘虜,他供稱單於在耶律孤塗的掩護下趁著風沙北逃了。”


    “為何不早稟報?”


    衛青氣極了,揮舞起巴掌,狠狠地朝曹襄抽去,曹襄的臉上立即爆出五道指印,嘴角淌出腥鹹的血。


    自從父親曹壽去世後,母親平陽公主一直把他視為掌上明珠,嗬護有加,什麽時候挨過如此重的耳光呢?


    放在長安,這是絕對不能罷休的,可現在他隻能忍著,他才剛剛二十歲,他不能用生命去試大漢的軍法,將軍令在軍隊裏大過天,做不到就得罰。


    可衛青還是不解恨,仍道了一句迴朝再與你算賬。


    便翻身上馬,向北追去了。


    將軍們不敢怠慢,紛紛整頓所部,沿著普奴河西岸向前追擊。


    當東方晨曦漸露,一抹銀灰劃破黑暗的時候,而真顏山的身影便進入了衛青視線,戰馬一個響鼻,駐足在山下的一株紅柳樹旁,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衛青向緊跟在馬後的李曄問道:“這兒是什麽地方?”


    “這山名字叫真顏山,山前還有座城叫趙信城,我軍已追擊了二百多裏,還是沒有見到單於的蹤影,不過……”


    “不過什麽?”


    “此役我軍共斬殺匈奴萬人,而自身僅傷亡千人,算是場大勝了!”


    衛青微微點了點頭,歎息道:“唉,可惜還是讓單於走脫了。”


    “大將軍不必如此氣餒,單於狡詐無比,加之風沙太大,他趁機走脫也在情理之中,大將軍不必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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