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氏王無心再戰,這與愛卿何幹呢?沒了爪子的狼,朕也不放心合盟。再說愛卿走後三年,朕就決心以一國之力打擊匈奴,早已放棄了與月氏結盟的想法。


    快說一說,這一路兇險,你是如何迴到長安的?”


    “歸途之中,臣特地為了避開匈奴人的追襲,改行南道,循昆侖山南麓,經莎車、於闐、樓蘭後進入羌人地區,一路小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羌人也淪為了匈奴附庸,臣等再次被匈奴人率軍抓住,臣深知反抗無濟於事,反而會全軍覆沒,所以又被扣留了許多年……”


    張騫一想起這段往事,心中仍不免隱隱作痛,令人感懷。


    那是怎樣的一段日子啊!在白天,為了避開匈奴人的馬隊,他們一直隱藏在峽穀或密林中。


    直到夜晚行軍,要是遇上大風雪天,常常是走了半天,又會返迴到原來的地方。


    而最為難的還是一百多人的吃飯問題,當地的羌人隻能背著匈奴人偷偷地賣給他們糧食,因此他們有錢也買不到吃的,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昆侖山的月亮與長安的月亮一樣皎潔,一樣的寧靜。


    以前在匈奴營帳時,當兒子熟睡之時,張騫總是擁著心愛的納瑪,對著天空的月亮訴說著對長安的思念。


    他描繪著皇宮的瑰麗和輝煌,民俗的風雅和質樸的人們。


    可事實上,這些東西納瑪不知聽了多少遍了,可張騫說起來,她總是好奇地聽著,仍然和當初一樣新鮮。


    “騫!”納瑪輕輕地唿喚,“漢皇是長什麽樣子的?”


    “你到了長安就知道了,他很年輕,相貌奇俊,風度不凡。”


    “也像你一樣麽?”


    張騫笑道:“嗬嗬!我如何能與皇上相比呢?比不得。”


    納瑪聞此,臉上雖掛著笑意,眼角卻是閃著淚花,楚楚可憐。


    “納瑪!你後悔了麽?”納吉瑪搖了搖頭道:“聽說匈奴發生了內亂,我牽掛父親。”


    “嶽丈大人處事穩健,在匈奴諸部中德高望重,還有大祭司的照應,他是不會有事的。”


    “但願……月亮神能保佑他們平安無事計劃天衣無縫吧。”


    納瑪靠在張騫的肩膀,望著頭頂的月亮憂心忡忡地道。


    撫著納瑪的臉,張騫的心裏很不好受,心疼道:“納瑪,讓你受苦了。明天我還要出去尋找另一條道路,你要看好兒子,知道麽。”


    “放心吧!”


    可惜駐守在羌人地區的匈奴大都尉很快就認出了納瑪,他立即將這個消息稟報給了伊稚斜。


    ……


    “匈奴!我與你不共戴天!”張騫朝著夜色中的草原怒吼。


    堂邑父從身後捂住了他的嘴,一陣憂鬱,沉聲勸道:“使君節哀,此地乃羌人地區,匈奴人會驟然而至,兄弟們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因此……臣隻能將仇恨記在心頭,忍辱負重!!”


    這是他與劉徹談話的第三天傍晚,他一時間竟無法抑製對納瑪母子的思念,淚水順著兩頰直流,那苦、那澀,淹漬了他破碎的心,染白了踩鮮紅的血液。


    “納瑪她生前惟一的願望,就是能夠與臣一起迴到長安……”


    張騫用衣袖拭去淚水,接著道:“不幾日,就傳來左骨都侯叛逃、伊稚斜帶兵追擊的消息,臣就趁亂,躲過主要的路線,一路簡行,衣不蔽體地逃了迴來。”


    劉徹的胳膊情不自禁伸過案幾,拉起張騫的手道:“愛卿忠肝義膽,功在大漢、在千秋萬世啊!”


    劉徹告訴張騫,那左骨都侯已經投降了大漢,還被封為涉安侯,不幾天就要來京城朝拜了。


    張騫沉默了片刻後,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兩張羊皮,在劉徹麵前鋪開,抿嘴說道:“這第一張是臣離京路過好縣明月山時,建信侯婁敬之子贈的匈奴形勢圖。


    還有第二張是臣沿途勘查,繪製的西域各國圖,在臣腦海中有其他重要信息,不日臣會將一路所見的民情風俗一一寫成奏疏,呈送皇上。”


    劉徹俯下身體,目光從圖上的長安開始,慢慢地向西移動,眼睛閃爍,撫著羊皮紙,油然地念出了聲:“龜茲、烏孫、大宛、康居、大月氏……


    突然,劉徹抬起頭問道:“倘若,朕說倘若朕命愛卿再赴西域,你……可願再次前往?”


    “一百名弟兄、臣之妻兒都葬身於匈奴人手下,托皇上洪福,臣才得以生還。


    皇恩浩蕩,臣的一切皆屬大漢,不要說再赴西域,就是青山埋骨,大漠葬魂,臣亦死而無憾了!


    不過,臣還有一個不敬之請,不知可否現在便說出來?”張騫道。


    “哈哈哈,愛卿……你有什麽要求直說吧,朕聽著!”


    “臣的兄弟和妻兒多半已身殞大漠,臣沒別的願望,隻想在京郊為他們築一座衣冠塚,好讓他們魂歸長安。”


    “好。”劉徹立即傳來包桑,要他讓少府寺撥出錢幣,以供起塚之需。


    張騫趕忙跪倒在地道:“有再出發之日,他們如若泉下有知,亦當憶起生前所有,在西域迎接我們的到來。”


    “好!自此而始,愛卿先休息一年半載,盡可可招募國內勇士,早作準備。


    匈奴主力已退居漠北一線,漠南勢弱,短時間內再不敢南下侵漢,而且大漢雄兵盤居邊關,樓蘭臣服且有軍鎮守,可保一路平安,張騫到時,朕依舊會在橫門外為愛卿送行。”


    ……


    可第二天早上,太後急病的消息使朝會的一切議題都擱置了,劉徹暫且壓下了衣冠塚一事。


    當劉徹和衛子夫、陳阿嬌、李妍趕到長信殿時,秦素娟和淳於意二人(為劉徹招募而來),早已在那裏等著了。


    “太後她的病怎麽樣了!”


    劉徹一踏進長信殿,第一眼便看到了淳於意,急切地問道。


    淳於意囁嚅道:“這……”


    “都什麽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幹什麽呀……”


    秦素娟見皇上麵露不悅,鬥膽直言道:“太後神誌恍惚,氣脈虛弱,依臣看來,恐怕……這風寒之症會讓太後減壽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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