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卿!你……你終於迴來了,還好這一去,不是一輩子……”


    低頭撫摸著漢節,劉徹的眼圈紅了,這隻剩下杆子的漢節,得經曆過多少的風霜……


    從沉思中醒過來,劉徹便大喊道:“快!包桑!別傻站著,快叫三公九卿及在京二千石官員上朝,朕一定要大擺朝儀,在未央宮迎接張愛卿,為他接風洗塵!”


    “諾!”


    這個陽光正好的中午,未央宮宣室殿,張騫與劉徹在這裏重逢了。


    “皇上!臣……張騫……有辱使命,未完成所去目的。”


    張騫忘記了那些刻板式的話語,隻“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劉徹麵前,馬上就聲似斷雨,續了又續,轉瞬間泣不成聲了。


    劉徹匆匆站起身,走到張騫麵前,手顫巍巍地拂過他蓬亂的頭發。


    曾經光潔的額頭,被秋霜和冬雪耕耘出一道道的深溝,隱約可以看見殘留在臉上的塞外塵埃,高大的漢子不複往日鼎盛,徒留下一簇簇哀華。


    被密密匝匝胡須襯托的熟悉麵孔上,布滿了殷紅的血絲,還雜有傷痕,訴說著一路風塵。


    隻有一雙淚水盈盈的眸子,在他麵前展現著一個臣下的忠誠、不屈和堅毅。


    劉徹扶起張騫,用目光、用力量傳遞著一種欣喜,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重複地說道:“迴來了!愛卿終於迴來了!”


    “皇上,臣迴來了!”


    不多時,跟在包桑身後,又來了兩個人,隻不過兩人有些拘謹。


    “微臣堂邑父叩見陛下!”


    “這一路上多虧了堂邑父,臣才能多次化險為夷。”


    張騫說著,就拉過劉懷:“臣還為皇上帶迴一個人,他就是三十幾年前和親匈奴的怡和公主之子,匈奴名喚唿韓琅,公主為了寄托對皇上和太後的思念,還特地為他起名叫劉懷,快!快拜見皇上。”


    劉徹把劉懷攬在懷中,細細地端詳,從他的眉眼中就看見了諸多和親公主落寞的影子,他輕聲地問道:“公主還好麽?”


    “是公主給了臣繼續西行的勇氣,軍臣單於遺黨左骨都侯叛變,直言伊稚斜當年是篡奪了單於之位,後來他投靠我朝,再後來的變故,臣就不知道了。”


    “懷兒,從此長安就是你的家,你母親畢竟是漢朝的功臣,朕不虧待你。”


    這是劉懷第一次看見舅父,便有點拘束地說道:“謝陛下隆恩。”


    一切都過去了,要緊的是張騫迴來了,這對劉徹來說,他急於要知道的不是鑿空西域的情況,而是西域局勢的具體狀況,比起聯合大月氏,吞並西域顯得有價值地多。


    劉徹對包桑道:“安排他們沐浴更衣吧,朕好不容易等到他們一行人,當然要快點在宣室殿設宴為張愛卿、堂邑父和朕的外甥洗塵。


    另外,如無重要之事,大臣們這幾天就不要來煩朕了。”


    一連三天,劉徹都在傾聽張騫講述他的見聞,劉徹的思想和情感竟日竟夜地在西行的路上飛馳,清晰的畫麵在他眼簾晃動,一個嶄新世界就此與漢朝聯係在一起。


    他似乎又迴到了早年與韓嫣一起習文練武的歲月,甚至都沒有去看皇子和衛子夫了。


    隨著張騫的敘述,那遠方的世界,一幕幕,不間斷地在劉徹麵前呈現出斑斕的畫麵。


    他們趕著羊群,星夜奔向匈奴河畔,在安排好放牧事宜後,他們幾乎沒有絲毫停息,就翻山越嶺,向大月氏國進發了。


    當他們到達之時,才發現很多情況與自己想的一點也不相似,從百姓口中得知,月氏人在烏孫和匈奴的夾擊下,被迫繼續西遷,進入鹹海附近的媯水地區,直到在那裏建立了新的家園。


    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們不得不折向西南,進入焉耆,再溯蔥嶺河西行,過庫車、疏勒,翻越蔥嶺,沐浴風雨才到達了大宛國。


    現在,咀嚼一路艱苦的行軍,連張騫都驚異自己不知是怎樣用一雙腳丈量了那廣袤的土地的。


    大戈壁上,飛沙走石,熱浪滾滾,蔥嶺聳天嵯峨,冰雪皚皚,寒風刺骨。


    繁華是極少的,西域那個鬼地方,真要待久了,沿途人煙盡是稀少,水源奇缺,他們風餐露宿,備嚐艱辛。


    幹糧吃盡了,就靠射殺飛禽走獸來充饑,堂邑父為此差點葬送在了沙漠毒蛇手中。


    不少隨從或因饑渴倒斃途中,或因意外葬身黃沙、冰窟。


    一說到大宛之行,張騫心中就充滿了對這群異國朋友的感激。


    他向大宛國王說明了出使月氏的使命和沿途的種種遭遇,還希望大宛國能派人作向導,引導他們的西域之行。


    大宛王早就聽聞漢朝的富庶,很想與漢朝通商往來,了解另外一個國度,但苦於匈奴阻礙,一直未能實現這個願望。


    漢使的到來,


    使他非常高興。


    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張騫的要求,派了向導和譯令,還特地將張騫等人送到康居,而康居王又遣人將他們送至大月氏。


    他們在大月氏卻沒有立即見到月氏王,而是被冷落在驛館裏,苦苦煎熬。


    張騫無法忍受這種生活,他找來接待的禮賓使,再次表達了皇上的盛意,要求立即拜見月氏王。


    第二天,月氏王才接見了他,他對漢使的到來表示了謝意,對漢皇表示了敬仰。


    但是一說到聯手抗擊匈奴,月氏王臉色馬上變了,卻表示了委婉的拒絕。


    那是怎樣一段恥辱的話?


    “月氏國的百姓飽受匈奴侵襲,長期遷徙,好不容易有了一塊安身之地,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他們已經遠離匈奴,再也不想與匈奴為敵了。


    為了月氏百姓,就讓曾刻骨銘心的‘殺父之仇’隨風而逝吧!”


    張騫聽了,


    當場吐血……


    此後,他們又在月氏逗留了一年時間,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


    在離開月氏國的時候,張騫迴望媯水岸邊的王宮,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一天,能迴到長安,將怎樣向皇上述說自己的西域之行……


    “臣……有負皇命,愧對皇上重托。”張騫慨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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