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己的,幹嘛要背鍋?主父偃覺得他要是認了這個罪,多半是不得好死了。


    說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就相當於半個身子進了墳墓,就是皇帝也可能救不了他。


    他是不怕死,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潑髒水在他身上。


    “大人啊,您可得想清楚,罪臣連受賄都不否認,還有什麽不能認罪的?然非在下所為之事,決不胡亂承認,還請大人明察。”


    “這個……若是實情,本官和張大人一定會憑據量刑的。”


    最後呢,結果便是他的案子要移送京都,奏明當今天子。


    不論如何,


    在此之後,主父偃對汲黯懷著感激,使他免遭酷刑之苦。


    迴想過去,那時除了當初朝堂上的屢屢爭辯,以及司馬道上的邂逅譏諷,他對汲黯又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思考一番,為什麽一個隻官居九卿的主爵都尉,都讓陛下無法在他的麵前隨意放縱呢?


    還有就是,為什麽他的矜持和傲岸,卻贏得了衛青分外地欽敬呢?


    原來很簡單,因為在他背後是品節鑄就的不可侵犯的偉岸。


    但主父偃並不知道的是,


    初審過後,就圍繞這件案子,張湯與汲黯接下來發生的爭辯。


    ……


    屋舍內,


    汲黯抿嘴道:“審也審過一遍了,根據主父偃所述,在下認為齊王自殺一事與他無關。”


    張湯有些不解道:“大人何以見得?為何這麽快下了決斷?”


    “事出倉促,本官沒有多少證據證明,主父偃進入過王宮對齊王施加壓力,但唯一可以斷定的是,內史和黃門都證明他在審理現場,沒有離開。”


    “是麽?換種思路想想,難道他沒有在審案前與齊王接觸麽?”


    “張大人,雖然齊王後宮亂倫早有傳聞,但作為主理此案的朝廷大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怎能以此要挾齊王呢?況且,他麵對的是諸侯國君,豈可當做兒戲?他看起來也不像個傻子,精明的很。”


    話畢,但汲黯十分了解張湯的官品,知道單靠自己是很難說服他的。


    所以在與張湯爭論過程中,他一直在尋找可以支撐自己的說法。


    “仔細想想,在下還記得,當初高皇帝七年(公元前200年)曾有製曰:縣道官獄疑者,各讞所屬兩千石,兩千石官以其罪名當報。


    所不能決者,皆移廷尉,廷尉亦當報之,廷尉所不能決,謹具為奏,傅所當必律、令以聞。


    很顯然,就是此案既然一時不能判決,在下以為,應當奏明陛下去決斷。”


    就這樣,


    主父偃再一次被分配了命運……


    當牢房的光線越來越暗時,長安的夜晚即將拉開帷幕。


    牢門打開之時,有獄卒送來了牢飯,再吃一吃,那粗糙,那味道,已經讓他不堪忍受。


    沒有心情吃了,簡單地吃了幾口之後,他又接著想心事。


    說實話,真正比起其他的官員,雖然他在劉徹身邊待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了解皇帝的個性,或許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官吏腐敗。


    所以,


    他消消失去不求生的奢望。


    況且,眼下正是夏秋時節,因此處決的日子將很快到來……


    不錯,關於主父偃的審理結果連同獄詞,幾乎沒有絲毫耽擱,幾天後就送到了劉徹的案頭。


    劉徹心裏很清楚,這畢竟是一個有大功於朝廷的大臣,他的計策打破了自文帝以來削藩不力的局麵,他不能不認真慎重對待。


    於是乎,在主父偃解到京的第五天,他就分出了時間,直接在未央宮宣室殿召集大臣議決此案。


    而除了張湯、汲黯外,丞相公孫弘也順其自然地參與了進來。


    之前的話,劉徹也詳細地閱看了張湯和汲黯的奏疏,而且比較認真地查對了適用本案的大漢律令。


    他在反複研究了獄詞,而且綜合了各種文字和口頭依據之後,然後對汲黯辦案的實事求是與張湯酷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


    “朕看了奏疏,又聽取了二卿的陳奏,心裏麵啊,對主父偃收受諸侯賄賂之罪也有了一個大概了解,不管事大事小,罪就當其罰,然其並無迫使齊王自殺之行為。


    這麽一來,朕姑念他諫言推恩,功在朝廷,現欲赦其死罪,貶為庶民,永不續用,眾卿家,你們以為如何?”


    一聲反駁立馬來了。


    “不可。”


    張湯立即上前說道:“陛下!臣在審理此案時,就發現了主父偃其人氣量狹小,陰險狡詐。


    他的鄉裏人僅僅在他途窮之時有所輕慢,他便懷恨在心,想要伺機報複,似這等人物,應當誅之。”


    劉徹放下手中的卷宗說道:“愛卿之言不無道理,但那些與案子無關,這‘推恩’一議乃主父偃諫之,若是殺了他,朕恐諸侯以此為口實,非議削藩之策。”


    張湯進一步申述道:“陛下說的也是,可先王之道,不因人而廢言,昔日秦孝公變法圖強,商君佐之,後商君雖死,而秦法不廢。


    這是為什麽?法者,因為國之形範,非私器也,‘推恩’之策雖由主父偃提出,然卻由天子您頒詔實施。


    如今要是主父偃身死,實則然於‘推恩’無損。”


    沉吟片刻,劉徹不作迴答,轉而問汲黯道:愛卿之見如何?”


    “這個……張大人說得很對!臣也認為主父偃當誅,臣當初之所以要對主父偃是否逼迫齊王自殺一事進行甄別,是在於要罰當其罪,使其罪有應得。


    今日若陛下欲赦免其死罪,臣恐怕是天下也不會服氣。”


    皺了皺眉頭,劉徹迴道:“我朝亦有赦免死罪的先例,前幾朝大臣其中,就有幾個如此。”


    “那個不一樣。”


    汲黯近前一步,言辭懇切道,“荀子曾說過,類不悖,雖久同理,類不同者,則不可比也。


    當初公孫賀、李廣,戎馬一生,屢建戰功,上穀一役,公孫賀雖然無功,然我軍無損,李廣萬軍之中,幸免於難,皇上尚不能寬恕其罪。


    今日要是主父偃違背聖意,私受賄賂,敗壞政風,若不以重罪處之,臣恐此風蔓延滋長,危及社稷。”


    劉徹幽幽地看了汲黯一眼道:“朕不想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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