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生隙


    沈母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你且細細說來。”


    於是阮紅雲就將前段時日自己好不容易托人尋來的兔寵,本想給沈母一個驚喜,誰料卻被蘇映雪搶走,還下了鍋成了食物之事說了一遍。


    說完又道:“想來夫人也是無心之舉,紅雲本以為夫人喜愛兔子,本想著將之前備好的籠子器具一並送去給夫人,誰料問了丫鬟才知,那些兔子都已被入了膳。”


    沈母臉色陰鬱,放下手中的茶盞,眸光微閃動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阮紅雲在沈母院子裏待了小半個時辰才離開,途徑春波庭,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目光中帶著一絲不甘和嫉妒。


    沈沛白當上丞相之後,皇帝賜下了府邸,沈家人丁單薄,沈仲合離京後,覺得沈宅這般空著,著實浪費,所以就將沈宅給賣了,沈宅仆從一部分被帶迴老家,另一部分搬遷到相府,沈母屬兔,平素喜好養兔,以前在沈宅還專門僻了一個院子養兔,這是相府很多的老奴仆都知道的事情。


    阮紅雲自從春波庭之事後,丫鬟被趕出了府外,她也失去了見沈沛白的資格,以往沈沛白對她雖談不上太好,但是並沒有阻止她進主院,她時常做羹湯糕點縫製衣袍給沈沛白送去,雖沈沛白十分冷漠,但是他對所有人都是這般,如同冰山雪峰,她自小就暗戀著沈沛白,想著能陪伴左右就是平生最大的幸福。


    但自蘇映雪嫁入相府之後,以前主院服侍沈沛白的貼身丫鬟都被遣到外院,而她更是被禁止進入主院,這讓阮紅雲如何不嫉妒不怨恨,她把這一切都推到了蘇映雪的頭上,沒錯,也不知道這個蘇映雪使了什麽狐猸子手段,把相爺迷得團團轉!


    “紅雲姑娘。”


    一個聲音從旁邊冒了出來。


    阮紅雲被驚了一下,連忙抬頭看到一個穿著半舊長袍的書生站在他麵前,原來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西廂房的偏院來了。


    這書生用竹節玉束著發,麵色發白,身形消瘦,頗有幾分形銷骨立的氣息,看著她的眸中帶著一絲關切:“紅雲姑娘,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可是身體有恙?”


    阮紅雲迴過神來,將眼中的不甘隱去,對著那個書生微微笑道:“無妨,隻是最近有些失眠罷了,姚公子,你近日看著氣色倒是好了幾分。”


    姚公子見她眉目婉轉,膚若脂凝,一身紅衣如洛陽牡丹一般嬌豔昳麗,眼睛好像被燙了一下,耳垂微紅,有些慌亂的撇開了目光,心道姚複啊姚複,你身負家仇大恨,竟對仇人的侍女產生不入流的感情,你如何


    “沒、沒什麽大礙,多虧上次姑娘的規勸,為了替我父親洗刷冤屈,小生自會愛惜自己的身體。”姚公子歎息,眼底滿是痛楚和恨意,說完又發現自己失言了,對方雖然心地善良,但畢竟也是奸臣的丫鬟,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上次姑娘送過來的書小生已經看完了,我去給姑娘拿過來。”


    阮紅雲略有些驚奇道:“這般快?”


    姚公子臉上滿是失落:“若非發生這般事故,小生本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姑娘拿過來的書,我在家中亦熟讀了幾遍。”


    這位姚公子三個月前,正被相爺關押在相府中的,他的父親正是洛北的一個縣丞,半年前洛北知州韋益彬借著土地新改之策,勾結鄉紳,強行兼並鄉民的土地,將好十來個反抗的百姓打斷手腳,關在牢獄中,那些百姓家人聚眾討說法,結果被韋益彬強行鎮壓。


    姚公子的父親隻是底下的一個小縣丞,卻是一個剛正清明的好官,為了揭發貪官罪行,他暗中弄了一份萬民請命狀書,想連夜離開洛北,進京告狀,誰料卻被支持韋益彬的人發現,那韋益彬為了讓姚縣丞交出萬民書,用他家人性命威脅與他,姚縣丞寧死不屈服,韋益彬竟派人放火把姚縣丞一家六口活活燒死。


    隻有姚公子一人僥幸脫逃,一路被人追殺,狼狽躲竄,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才抵達京城,將那狀紙交到了洛北清吏司宋大人手中,誰料得,那宋大人乃是沈沛白的屬下,一拿到萬民書就把姚公子關押起來,送到了沈沛白手中。


    姚公子見到沈沛白的時候,覺得自己吾命休矣,誰知沈沛白隻是問了他幾個問題,然後就把他關在這個院子裏,倒是沒有把他禁錮在房中,他每天能在院子裏走動走動。


    一開始這位姚公子以絕食自戮,表明自己要以死明誌的決心,被沈沛白一句本相等著你來報仇,打消了念頭,是啊,他身負血海深仇,自己這條命不值得一提,但是父母親,還有百姓的冤屈都壓在他一人的身上,他怎麽能死呢!


    於是他改變了策略,開始寫血書,寫完血書後就站在牆下痛訴沈沛白十大罪狀,隻是他是個書生,罵來罵去也隻有佞幸之輩,恨不能生啖其肉之類。


    看守他的人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每次聽到他開始罵,就走遠一些,等他罵完了再走迴去。


    這姚公子倒也算條好漢,隻是每日用瓷瓶割手指,兩隻手傷痕累累,血放多了,導致身體虛弱不堪,沈沛白還得給他請大夫。


    阮紅雲也是一次無意間撞到姚公子的,第一次聽到姚公子在罵沈沛白,她氣得渾身發抖,見那兩個守衛一臉淡定的時候她心中甚是驚訝,後來她略施小計讓姚公子安靜下來,還得到了沈沛白嘉獎。


    在姚公子心中,阮紅雲是個身不由己的丫鬟,跟他一般是個命苦之人,所以對她頗為親近,有什麽話都跟她說。


    阮紅雲寬慰了姚公子一番,她平日偶爾會過來看一下姚公子,本來是為了讓他安靜一些,後來發現這個姚公子雖然頗為剛烈,實際上卻是個書愣子,對處世交際尤其懵懂,而且對方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十分的溫情脈脈,也十分關心自己。


    沒有一個女人會抗拒另一個男人對自己的關心,更何況對方相貌俊朗,性子溫和,阮紅雲在他這裏體會到了從未體會到過的感覺。


    “紅雲姑娘。”姚公子有些吞吞吐吐道,“小生,小生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紅雲姑娘。”


    “何事?”


    姚公子聲音低了幾分道:“我有一個小廝與我一同進京,如今我無法出府,想讓你給我送一封信,我放他離去,以後他就是自由身,不再是我的奴仆。”


    阮紅雲猶豫道:“這……”


    姚公子目光滿是渴求:“我那小廝從未進京,身上帶的盤纏也不多,估計早已花光殆盡,如今這天寒地凍,我怕他會凍死街頭,紅雲姑娘,拜托你發發善心,我隻能求你了。”


    阮紅雲心道隻是送一封信罷了,應該無甚大礙,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


    轉眼時光飛逝,又過去了半個月。


    年關將至,相府上上下下開始忙碌起來,蘇映雪自從有身孕之後,府內大半事務又落迴了老管家的身上,可憐老管家已年近六十,還要從頭忙到晚。


    這一日中午,吃罷午膳,蘇映雪覺得有些困倦,打算午睡一會。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人都嗜睡,蘇映雪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困倦了,明明早上比以前還晚半個時辰起床,到了下午就開始打哈欠,要知道她以前可很少午睡的。


    剛躺在榻上眯了一會眼睛,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哐”的一聲門被人粗暴的打開,接著沈鈴音急迫聲音在門口響起:“大嫂,趙延玦走了。”


    她手中拿著一張紙條,臉色又急又氣,唿吸有些急促。


    蘇映雪先是一怔,坐起身來,開口道:“他什麽時候離開京城的?”


    趙延玦的婚禮就在三日之後,昨日裘真的父親裘虎率受令離京,為鞏固西川關邊疆,趙延玦莫不是掩藏了身份跟裘家軍出城去的?


    “我跟他約好了昨晚離京,誰知我在約好的地點等了兩個多時辰都未等到他,今日我去翎王府卻沒見到他,王府下人把此信給我——”沈鈴音說到一半,停下來看著蘇映雪,狐疑地看著蘇映雪,“你如何知道他是離開了京城,映雪,你怎麽一點都不吃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一著急之下,好不容易改口的大嫂,又變成了名字。


    蘇映雪微微歎了一口氣,她以為鈴音會把自己之前的話聽進去幾句,誰知完全無效。


    她斟酌了一下,道:“鈴音,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小王爺離開京城之後怎麽生活。”


    沈鈴音覺得蘇映雪在岔開話題:“他現在都負約,你還跟我說這個?”


    “鈴音!”蘇映雪的眼神冷厲起來,“你可以不畏流言蜚語,與王爺遠走天涯,但是你讓那位尚書家的千金如何自處!被皇上賜婚有多榮耀,被自己未來夫婿逃婚就有多屈辱絕望。你走了,皇上或許不會對相府怎麽樣,但是趙延玦他是一個王爺,身份高貴,本可以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是因為你,去過餐風露宿的貧苦日子,你真得以為這樣會幸福快樂嗎?”


    這裏不是什麽現代,女子需要三從四德,在家從府,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不是每個女子都如沈鈴音這般灑脫率真,想做什麽事情就去做,沈鈴音自小受盡寵愛,要風得雨,那位尚書小姐又何曾不是呢,此事若是發生,不僅僅是毀了尚書小姐的名譽,沈鈴音更會被千夫所指,萬人所唾!


    沈鈴音僵住片刻,繼而大怒:“蘇映雪,你早就知道趙延玦要去參軍!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佞相之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彌十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彌十六並收藏佞相之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