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陽內史杜恬奉了蕭何之命, 一直在暗搓搓地關注著樊伉蒸酒的進展,無名迴來的當天晚上便得知樊伉已經蒸出了一種非常濃烈的酒。


    於是第二日樊伉正在琢磨著叫工匠開窯燒幾窯動物陶瓷製品還是索性燒玻璃做成玻璃製品時, 便迎來了蕭何的拜訪。


    張良身為劉邦的智囊隨軍, 所以這次不在,與之同行的是杜恬。


    “蕭丞相,杜內史,許久不見, 請。”樊伉摸了摸鼻子,本來他還想今天休息的, 結果依然不得消停。


    蕭何和杜恬謙讓了一番之後方才入座。


    蕭何是樊家的常客了,態度比較坦然, 倒是杜恬還有些拘瑾, 然而坐上炕,吃了一碗樊家最有名的臊子麵之後,態度便也漸漸放得開了。


    飯飽酒足, 蕭何給杜恬使了個眼色,杜恬仔細斟酌了一下,方才開口道:“聽聞興平侯新釀了一種蒸酒,非常醇香, 極易醉人?”


    說到這個, 杜恬心中其實還有是很有幾分擔憂的。


    樊伉當初說釀酒的時候,隻是說要配置一種新型的可以減少將士們感染創口熱機率的藥水, 所以他還動員同僚們一起, 節衣縮食, 給樊伉送了幾車糧食過來。


    結果樊伉忙了這許久,卻釀出了酒!


    在陛下親征,滿朝文武都在擔心匈奴戰事,憂心糧草秣料武器軍備的時候,被所有人寄予了厚望的興平侯,居然去釀酒了!


    當然,他並不是說酒不好,閑暇時候他也會溫上一壺小酒,淺酌幾杯。


    興平侯釀酒很正常,就是這個時機不太對啊。


    別人都在想方設法苦哈哈地為將士們籌措糧草,你卻為了口腹之欲,在家裏拿著大堆的糧食釀酒,說出去都要被人鄙視的。


    樊伉是個有大才的人,杜恬不想因為這事讓樊伉與陛下之間生出嫌隙。


    若是樊伉知道杜恬的心思,肯定會說一句他實在想太多。


    頂著呂氏外戚的身份,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劉邦對他心生忌憚。


    左右怎麽做都是不討好的,如果不是有一個坑爹的係統在,他寧可在家裏夾著尾巴做人,小心低調地熬死劉邦,呂後上位,他還能過上幾年混吃等死的紈絝日子。


    奈何係統實在太坑爹!


    好在他現在多少掌握了一些係統的規律,有了應對之策,總算覺得人生有了盼頭,軟萌又善良的劉盈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若是能夠在熬死劉邦之前,將劉盈培養成一個賢明的帝王,那人生就再圓滿不過了。


    這才是低調的正確打開方式。


    無名斟酒的動作一頓,抬起眉眼冷冷地打量了這個多話的櫟陽內史一眼,複又低下頭去,從水盆裏將溫著的酒撈了出來。


    昨日燒酒勁頭太猛,連無名都免不了醉倒,所以現在府裏喝的酒又換成了以前常喝的低度數的米酒,千杯不醉的那種。


    樊伉對這種帶著酸味的酒沒什麽興趣,捧著碗喝白開水,看著杜恬的表情似笑非笑。


    “內史消息倒是靈通,昨晚我才蒸出燒酒,今天內史就找上門了。”


    杜恬麵色微紅,有些尷尬。


    即使貴為興平侯,樊伉說到底也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他們如此大張旗鼓明目張膽地監視樊伉,說出去也不太好聽。


    樊伉對他尷尬的神色視而不見,揚聲叫人送了一壺鍋頭酒進來。


    乘光捧著酒壺進來,蕭何和杜恬的鼻子就動了動,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實在是太香了。


    若是小郎君蒸出來的酒都跟這般香似的,花點糧食也算值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道。


    樊伉瞅了兩人一眼,說:“這酒可不是拿來喝的,用這酒清洗傷口,可以減少外傷感染創口熱的機率。”


    “當真?”蕭何立刻把什麽口腹之欲拋在腦後,一臉嚴肅表情地問道。


    樊伉點頭:“當真。”


    蕭何盯著他看了許久,確認樊伉臉上的表情除了認真,再找不著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方才相信樊伉所說的是真的。


    “不知能減少幾成呢?”杜恬也忍不住插嘴道。


    自先秦亂政起,中原大地便一直處於戰火紛爭之中,死傷不計其數,現如今匈奴又屢屢發兵南下,可以預見地將來與匈奴的爭戰必不可免,若是燒酒真能有這樣的效果,哪怕數十個人當中能救得一個,便值得大力推廣。


    樊伉認真地想了想,考慮到當下落後的醫療條件,說了一個非常保守的數字。


    “傷口若能用燒酒及時清洗,後期護理得當,多了不敢說,將士們能多十之一二生還的機率還是有的。”


    十之一二?!


    蕭何一口酒沒來得及咽下去,直接噴了出來,杜恬的表情也不比他好多少,手中的酒碗都差點摔了。


    “興平侯此話當真?”蕭何一臉的不敢置信。


    一再被人懷疑,樊伉也擺出不悅的神情,道:“蕭丞相與我也打過幾次交道,當知我雖年少,卻也不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若是不信,這事便隻當我未曾說起過吧。”


    這話倒是真的。


    蕭何迴想起與樊伉來往的經過,發現樊伉確實不是那等輕狂之人,他說的種種聽來不可思議之事,基本都做到了。


    想到這裏,蕭何頓時激動了,複問道:“不知這燒酒清洗傷口可有什麽特殊技法?”


    要不然怎麽以前沒人發現呢?


    “自然是有講究的。”樊伉話說一半,便不再往下繼續,隻拿一雙烏黑的眼睛笑吟吟地看著蕭何不說話。


    蕭何也是個人精,一見樊伉的表情,就知樊伉必有所求,慨然道:“興平侯想要什麽?”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


    樊伉也不忸怩,坦承道:“現在的作坊園規模有點小,我打算擴大作坊園的麵積,但是我又不想把作坊園搬到別的地方去,不知丞相可有什麽辦法?”


    樊伉的作坊園在櫟陽城外,屬於杜恬的職責範圍,蕭何看了杜恬一眼,杜恬會意,笑眯眯地對樊伉道:“櫟陽城外但凡無主之地,興平侯皆可買下,十金一畝,看興平侯哪日有空,差人跟我去量地就成。”


    樊伉默默地計算了一下自己的財產,發現這個價格居然能買不少,於是欣然點頭應允:“等哪日空閑時我再派人隨內史去量地。”


    價格談攏了,接下來就是談交易的時候。


    樊伉從懷中摸出一份由他口述,無名代筆的燒酒清創法遞給蕭何,道:“以後將士們受了傷,照著這個步驟清洗傷口,可減少感染創熱的機率。事實上鹽水也能清洗傷口,不過市麵上的食鹽不成,需得進一步提煉過後的鹽才行。”


    蕭何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張,皺起了眉頭。


    原因無他,實在是樊伉交於他的那份燒酒清創法太講究也太麻煩了。


    在外行軍打仗,局勢千變萬化,有的時候連給傷員處得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哪裏有功夫照著樊伉這樣精細地照料,再說軍中侍醫也不夠啊!


    樊伉瞅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他的顧慮,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侍醫不夠,其實閑暇時間可以有意識地培養一些專門護理傷兵們的醫護們,若有戰事,這些醫護們隨行,那些嚴重的傷患們讓軍中侍醫們處理,一些簡單的外傷有這些醫護們就足夠了。”


    打仗哪能不配備一些訓練有素的醫護呢?


    聞言蕭何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自古匠工就把技藝看得非常重,輕易不會外傳,醫匠也是如此。


    若是照著興平侯所說,要培養為大軍服務的醫護們,那些醫工恐為他人做嫁衣,教會了弟子餓死老師,隻怕不會樂意。


    關鍵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沒錢!


    國庫虧空,光是支撐大軍出征就已讓他絞盡腦汁,實在勻不出多餘的錢糧來培養什麽醫護了。


    杜恬觀蕭何臉色不佳,自是知曉他心中所憂,不由暗地裏連連朝樊伉使眼色,樊伉也猜到此時朝廷必定沒錢,自知失言,低下頭不說話。


    無名坐在一邊,無聊地去將桌上的酒碗撥弄來撥弄去。


    樊伉不是什麽健談的人,除了交易之外,和蕭何杜恬也無甚話可說,場麵一度十分靜默。


    “按律例,關內侯可擁有自己的部曲護衛,對此興平侯可有什麽打算?”蕭何開口問道。


    樊伉其實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他想攢錢和係統商城做交易,以後的產業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肯定是需要擁有自己的護衛力量的。


    他倒是可以找樊噲幫心,但不知怎麽的,樊伉卻並沒有這個打算。


    如果要擁有自己的部曲,他希望是一支絕對服從他的命令,以他為先的武裝力量,而不需要凡事還要經過樊噲首肯。


    但蕭何刻意提起這事,必是有話要說。樊伉於是也十分善解人意地問了一句:“蕭丞相有何指教?”


    蕭何想了想,說:“若是選部曲,臨武侯手中必定有不少合適的人選,如若這些人不合心意,不少解甲歸田的老將們也在尋找去處。”


    說著他觀察了一下樊伉的神情,發現他臉上並無不悅之色,方才繼續道:“老將們雖然年邁,然則有多年從伍經曆,更比常人有膽識,若是興平侯許他們一個去處,這些人護衛興平侯必然盡心。”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樊伉可是知道大漢朝對於這些因傷殘或年邁從軍中退伍的老兵們待遇並不怎麽樣,這些人大多數都過得相當清貧,若是身有殘疾就更難過了,蕭何這個時候提出這個提議,無非也是希望他能多照料一下這些清貧的老將們。


    史料上記載,蕭何雖貴為丞相,掌全國的山川險要、郡縣戶口,卻知民間疾苦,非常體恤百姓,在民間頗有聲望,看來果然不假。


    “丞相的提議,伉會仔細考慮的。”樊伉認真地迴答道。


    蕭何與杜恬略坐了會兒,喝了兩盞酒,便起身告辭。


    樊伉將人送至大門外,迴轉身就見無名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郎君要建自己的部曲了?”


    樊伉想了想,說:“有這個打算。”


    無名又道:“若郎君有了自己的部曲,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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