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薛神醫來了。”捧著衣物的紅五進屋後,與穆如歸輕聲耳語。“他來做什麽?”穆如歸動作微頓,“本王去嘉興關時,他不在,現在又迴來了?”紅五賠笑道:“薛神醫雖然不在嘉興關,卻將蠱蟲解藥全部留給了王爺,也算是沒有辜負王爺對他的期望。”穆如歸不置可否。紅五隻好自己說下去:“王爺,薛神醫連夜冒死進宮,肯定有急事要稟告。”“讓他進來吧。”穆如歸脫下沾水衣袍,在紅五離去前,啞著嗓子說,“將暖爐都搬出去,本王不需要。”王妃未過門前,穆如歸也不點暖爐,紅五不疑有他,招唿了幾個人,將殿內的暖爐全部搬走,關門前,笑著說:“王爺,屬下將這些爐子都送給王妃去。”穆如歸抿緊的唇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想到夏朝生嬌弱的身子,又忍不住歎息:“罷了,讓他進來吧。”紅五知道王爺這是肯見薛神醫了,連忙打起精神:“屬下這就去將薛神醫請來。”“不必請,我自己來。”紅五話音剛落,另一道喑啞刺耳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過來,“紅五,快快快,去給我倒酒,這一路跑得我啊……累死了!”“薛神醫。”紅五恭敬地讓到一旁,忍笑道,“知道您來,酒早就備下了。”薛神醫滿意地摸著胡子,一瘸一拐地進了屋。“薛神醫”本名薛穀貴,原是前太醫院院首之子,因父親早年牽扯進一樁後宮舊案,全家被流放到了邊關。薛穀貴從小跟著父親行醫,耳濡目染,長大後,走遍大梁境內,逐漸對蠱蟲產生了興趣,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穆如歸,也就幫著他在腿上偽造了一處可怖的傷勢。薛穀貴抬手,含混地行了個禮:“王爺恕罪,我急著趕迴上京,一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斷了一手一腿,就不給您行大禮了。”穆如歸免去他的禮數:“可是找到為王妃續命的法子了?”薛穀貴笑嘻嘻地點頭:“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這麽著急趕迴來啊!”薛穀貴是個麵似書生的中年男人,不笑的時候,瞧著還有幾分正經,一笑,眉眼間流出的卻是滿滿的算計。也就穆如歸瞧見當沒瞧見,更完衣,從屏風後疾步走出:“說正事。”“王爺。”薛穀貴在穆如歸麵前不敢托大,拱手道,“您先聽我說一說,再做決定不遲。”“直言便是。”“好,那我就直說了……”薛穀貴從懷裏掏出一方小小的木桶,用手指輕彈,裏麵便傳來的響動。穆如歸凝神細聽:“蠱蟲?”“正是。”薛穀貴點頭,“王爺,您也知道,我在醫術上的成就不如父親,但世間必定沒有比我更了解蠱蟲之人了。”“昔年,我曾在一本狄人書寫的書冊中,尋到續命之法的蛛絲馬跡,於是便趁著年關,偷偷潛去幽雲十六洲……嘿嘿,也是我幸運,還真找著了。”薛穀貴撫摸著手裏的竹筒,戀戀不舍地歎息:“隻是,王爺叫我尋續命之法,我去了才知道,這實在不是續命之法,而是以一命養一命的法子。”“這對子母蠱服下,可以配合湯藥,以王爺的精氣,慢慢滋養王妃的身體。隻是,服下雙蠱,再無解蠱的可能。”“且,服用母蠱之人,不僅要用命養著服用子蠱之人。子蠱命隕,母蠱必亡。”“也就是說,若是服用子蠱的人死了,服下母蠱之人也活不。”“將蠱蟲給我的狄人說,此蠱即將絕跡,王爺可知為何?”穆如歸哪裏能猜不出緣由?勾起唇角,頷首道:“知。”薛穀貴長歎一聲:“王爺知道就好。”“此蠱並不難煉……但是世間願意將自己的命交付在旁人手中之人,太少了。”“有人服下前猶豫,有人服下後後悔。”“世間深情,大抵都抵不過懷疑。”“王爺,您是天潢貴胄,日後大有可為,我雖為你找著了延續王妃性命的蠱蟲,卻還是要勸您三思。”斷了胳膊和腿的薛穀貴跪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依舊懇切道:“而今,太子無德,五皇子隻知爭朝夕長短,大梁危矣。王爺,您既有大誌,為何要讓旁人掌控您的性命?”蠱蟲在竹筒中緩緩爬動。穆如歸的態度並沒有因為薛穀貴的話有絲毫的動搖。他伸手碰了碰竹筒,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服下蠱蟲,可會難受?”薛穀貴一臉早有所料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早知,無論我說什麽,王爺都不會在乎。罷……尋到就是緣,不日,我就替王爺去給王妃診脈,尋機將蠱蟲下到王妃的飲食裏,也好解了王爺的心結。”“多謝。”薛穀貴連連擺手:“罷了罷了,王爺這聲謝,我可擔不起,若是叫王爺身邊的侍從知道了,怕是要了我的命!”他說的是黑七和紅五。穆如歸聞若未聞,隻不厭其煩地叮囑:“不能讓王妃察覺,你必要小心。”“我知道。”薛穀貴忙不迭地點頭,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見穆如歸已經將手伸了過來,不由納悶道,“王爺何意?”“先將母蠱給我。”薛穀貴的臉上浮現出了絲絲裂痕。“你若想騙本王,本王就將雙蠱服下。”穆如歸神情微冷,“這樣的心思,以後不許有。”薛穀貴臉上的笑意消散殆盡,冷汗涔涔地跪在地上:“王爺恕罪,我一時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