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要去驪山圍場,必定會帶走大部分金吾衛,留給他的,能有幾人?再說,用不了幾日,上京的天就要變了。誰坐上皇位,還不一定呢!“陛下隆恩,臣受之有愧!”秦通達垂下頭,並不去接那柄尚方寶劍。梁王愈發感動,硬將長劍塞入他的懷中:“朕說你拿得,你就拿得!”秦通達這才雙手接過長劍,跪地謝恩離去。“陛下。”隱在暗處的長忠現出了身形,有意無意地提醒,“太子殿下還在金鑾殿內候著呢。”梁王重重地哼了一聲:“這個逆子,朕真不想再見到他!”“陛下,太子殿下隻是喝醉了酒……”“別再拿喝酒那套說辭來替他求情!”梁王用力拍著龍榻,“咚咚”聲不絕於耳,“朕禁他足,是要他反省,不是讓他在東宮中胡作非為!”“本來朕還以為,禁足能讓他冷靜冷靜,現在看來,竟是讓他心懷怨恨!”“想來,他先前在朕麵前那副賢德的模樣,都是惺惺作態……他真是讓朕寒心。”梁王怒氣衝衝地抱怨完,再次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長忠連忙奉上熱茶,歎息道:“也不知道嘉興關,現在是何種光景。”“還能如何?”梁王緩了緩神,“九弟現在……唉。”穆如歸的處境,與梁王所想,天差地別。他倚靠在榻前,凝視著夏朝生纖細的十指,微微出神。夏朝生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從嘉興關的百姓口中打聽出了一種藥方,說是能活血化瘀,正迫不及待地要在他身上驗證。“九叔,雖然你腿上的傷是蠱,但總躺著也不好。”夏朝生笑眯眯地撩起穆如歸的衣擺。肌肉緊實的腿出現在他眼前。夏朝生趴在榻前,瞬間紅著臉,方才的囂張氣焰熄滅,眼神局促,不知從哪裏下手。“我……我開始了,九叔你若是嫌疼……”他胡亂將手上的膏藥抹在九叔的腿上,語無倫次,“不對,你怎麽會嫌疼呢?我……”“慢慢來。”穆如歸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伸手將他額角的碎發撩開。夏朝生的心一下子定了,專注地將掌心裏的藥膏揉開,摸索著揉捏。“這樣……可以嗎?”“嗯。”“我要不要再用一點力?”“嗯。”…………站在屋外的紅五麵色怪異,敲門的手,舉起又放下。他現在進去,不會攪了王爺和王妃的好事吧?紅五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敲響了門。“進來。”穆如歸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波瀾,不像是生氣的模樣。紅五鬆了口氣,垂著頭走進去。“何事?”“啟稟王爺,咱們留在上京的人傳來了話。”紅五單膝跪地,將得到的消息一股腦全說了出來,“陛下不日就會前往驪山獵場,秦大人……留在了上京城。”“秦通達留下來了?”穆如歸詫異地挑眉,目光落在夏朝生皎潔如月的麵頰上,若有所思。“去把秦小公子叫來。”一直沒有出聲的夏朝生忽而開口,示意紅五去叫人。而等他離去後,穆如歸望著眼珠子滴溜溜轉的夏朝生,不著痕跡地勾起了唇角。一炷香的功夫,紅五帶著秦軒朗迴來了。秦軒朗搓著手,笑著對他們行禮:“王爺,王妃。”夏朝生並不賣關子,直言:“你的信起作用了。”“我爹當真了?”秦軒朗沒有絲毫的意外,臉上的笑意透出幾分涼薄,“也是,我爹當了這麽多年宰相,驕傲自負,就算我在信中含糊其辭,並沒有說明,王爺到底受了什麽傷,他隻要看到我字跡潦草,王爺被狄人所傷,就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嘉興關守不住了。”夏朝生沒有打斷秦軒朗的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我爹不會同大梁的江山共存亡。”秦軒朗冷漠道,“王爺,我這麽說……是因為我了解父親,也了解在他眼裏,秦家的榮華富貴比大梁的江山更重要。”“可以這麽說,若是大梁國破,狄人能許他同樣的榮華富貴,他……”秦軒朗說不下去了,鄙夷地抿起唇。將手放在暖爐邊的夏朝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前世秦軒朗會和秦氏一族斷了聯係,寧願自立府邸,也不願迴到盤庚錯節的秦家之中,是因為他們父子有著不同的立場,一人想做謀臣,一人卻想做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