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夏朝生握著奪來的匕首,反過來抵在少年的頸側。秦軒朗身形微僵,沒想到自己和夏朝生的身份調換如此之快,羞惱之餘,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瞄他的麵容。都說裴氏一族多出美人,秦軒朗向來嗤之以鼻。在他看來,容貌乃皮囊,再好看的外表裏藏著一個隻知情愛,毫無內涵的靈魂,又有何用?所以秦軒朗瞧不上夏朝生。他從前醉心於謀略,隻遠遠瞧見過幾眼跟在太子身邊的夏朝生。美則美矣,沒有靈魂,不足掛齒。而今……扼製住他的九王妃明明和他差不多大,身體也真如傳言中一般,羸弱不肯,哪怕捏著匕首,也時不時地咳嗽。但夏朝生的手指很用力,咳嗽的時候,寧可劃破的他的喉嚨也不肯撒手。秦軒朗:“……”秦軒朗在刺痛中,咽了咽口水:“我是秦家人!”大梁的秦氏,誰人不懼,誰人不怕?偏偏夏朝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嚇,隻略略挑眉,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覺得麵前的少年熟悉,原是九叔登基後,提拔的當朝宰相,秦軒朗。秦軒朗出身秦氏,卻與秦氏一族勢如水火,即便位極人臣,也沒有迴到秦氏,隻是另立宅院,對昔日輝煌,今日門庭冷落的母族,不聞不問。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秦氏即便衰落,也不是尋常氏族,哪怕是穆如歸,也耗費了多年,才將其安插在各處的棋子,一一拔去。拔去時,秦軒朗自然出了一份力。那時候的秦軒朗,善於詭謀,手段與穆如歸一般狠厲,與現在被揍得鼻青臉腫,隻能藏身於馬車,還被夏朝生反過來遏製的倒黴樣,天差地別。秦軒朗對九叔的大業究竟有沒有幫助,夏朝生不知,他隻知道,九叔能在登基後將秦軒朗安插在權利的中心,此人必非池中之物。於是,當車外傳來說話聲時,夏朝生沒有求救,而被匕首抵著脖頸的秦軒朗亦閉上了嘴。秦氏一族,出過五任皇後,三任宰相。每一次皇權的交替,都是他們嶄露頭角的時刻,秦軒朗之所以出現在東宮,就是為了參與儲君之爭。穆如期沒有讓他失望。不論真也好,假也罷,秦皇後所出嫡子,基本上達到了秦軒朗心中對“明君”的標準,就在他準備大展宏圖之時,穆如期忽然變了一個人,不僅為了一個男子,跪在金鑾殿前,觸怒陛下,後又大肆搜刮美人,縱情聲色。秦軒朗嚐試著勸誡,卻因為年幼,被穆如期含諷帶刺地趕出了東宮。他一怒之下迴到秦家,對當朝宰相,也就是正在馬車外叫囂著要將他拽下去的“秦大人”說:“父親,太子實難當大任!”他義憤填膺地將太子最近的所作所為說出來,本想讓父親帶領秦氏一族,另謀出路,卻不想,反過來遭受了一頓訓斥。“皇後尚在宮中,太子也並未被貶斥,隻因他被陛下禁足一月,你就要另謀出路?逆子,你也不想想,如若你真的背棄東宮,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秦氏一族?!”秦軒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父親,太子無德,害人害己,若秦氏真的支持此人登上皇位,如何對得起天下人?”可惜,秦氏已經牽扯在了權利的紛爭中,不是秦軒朗說抽身就能抽身的。再者,唯有太子登基,秦氏才能保住今日的榮華富貴,所以無論秦軒朗說什麽,都沒有用。他被行了家法,關在柴房中,靠一個衷心的奴仆冒死偷出鑰匙,才得以逃生。可是秦軒朗的話引起的秦氏一族的恐慌,族人生怕他偷跑去五皇子府中,讓尚未被廢除的太子心生芥蒂,於是暗中派出無數家仆,試圖將其逮迴家。秦軒朗對秦氏的依戀逐漸消磨在不斷的躲藏與追逐中。他是秦氏年輕一輩中,唯一一個直接進入東宮的謀士,也是秦皇後最欣賞的小輩,秦氏不敢對他下殺手,卻也不會對他多客氣。他隻是秦氏一族手裏比較有分量的籌碼,他爹也不止他一個兒子。秦軒朗閉上眼睛,複又睜開,望著夏朝生的目光頻頻閃爍。誰說隻能輔佐五皇子?九王爺穆如歸可是先帝最喜愛的皇子。先帝賓天之前的賜名,不正是為了讓他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嗎?秦軒朗心中所想,夏朝生並不知曉,他跳下馬車,望著秦大人倉惶離去,心有揣揣,假裝咳嗽,用帕子捂住嘴,實則悄悄打量穆如歸的神情。九叔該生氣了吧……果不其然,穆如歸臉色冷若冰霜,定定地盯著他,漆黑的眸子裏升起兩點刺人的寒芒。夏朝生心一痛,揪著帕子,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朝生!”穆如歸麵色巨變,疾步上前,將他摟在身前,“可是凍著了?”他趴在九叔懷裏,懸起的心落下,複又委屈,伸手在穆如歸的脖子邊輕輕撓:“九叔,你……咳咳……你來酒樓,怎麽不同我說?”穆如歸身邊親隨聞言,瞬間繃緊了臉。王爺找秦大人,自然是為了大業,此時王妃尚不知情……“下次帶著你。”穆如歸不顧身邊侍從緊張的神情,坦然保證,“絕不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