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歸目光微閃,手指上的翠綠玉扳指與茶碗輕輕一碰:“小侯爺的身體如何了?”“吹了風,又病倒了。”站在穆如歸身後的黑七一聽,心裏一沉。他偷偷瞄著王爺的神情,心思百轉千迴,急得腦門冒煙,生怕小侯爺一命嗚唿,自家王爺發瘋。反觀他身旁的紅五,淡定自若,扶著劍柄,目視前方,盡職盡責地當著守衛。茶香渺渺,穆如歸卻隻端著茶碗,並不喝。他沉默著注視著水中漂浮的茶葉,布滿傷疤的手指沿著碗沿來迴滑動,像是在撫摸上麵的花紋。白玉茶碗上刻著高山流水,瀑布江河,水汽氤氳間,似有泉水飛濺而出。啪。穆如歸忽而將茶碗按於桌上。屋外匆匆而來,身穿深青色祥雲紋長袍的,不是鎮國侯夏榮山,又是誰?夏榮山形容憔悴,步履蹣跚,連發冠都歪了。黑七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覺得小侯爺八成是不好了。他卻不知,將夏朝生的病誇大,是侯府避禍的秘密。穆如歸直直地盯著夏榮山。夏榮山不舒服地抖了抖肩膀,覺得自己被一隻餓急的狼當做了獵物,不情不願地彎腰行禮。還好,不等他真的行禮,穆如歸便開了口,嗓音生硬沙啞:“如何?”夏榮山磨了磨牙,故意慢吞吞地答:“迴王爺的話,生兒受了風寒,神誌不清,但命……算是保住了。”話音剛落,穆如歸漆黑的眼睛裏亮起微弱的光,如同濃稠夜色裏的星辰,轉瞬即逝。他一點一點鬆開攥緊的手指,繃緊的肩膀也緩緩放鬆,最後垂下眼簾,再次捧起茶碗,不緊不慢地抿。夏榮山摸不清穆如歸的心思,也不敢厚著臉皮將九王爺往侯府外趕,隻能板著臉站在一旁,時不時聽下人匯報夏朝生的情況。什麽夏朝生翻身啦,夏朝生咳嗽啦,夏朝生翻身然後又咳嗽啦……事無巨細,夏榮山聽得全神貫注,坐在上席喝茶的穆如歸也緊繃著神經,一字不落地聽。而翻身又咳嗽的夏朝生剛自昏迷中驚醒,有氣無力地扶著床沿幹嘔。夏花含淚拍著他的背,自責不已:“奴婢就不該讓您出去吹風!”“與你……與你有什麽幹係?”好好一句話,夏朝生說得斷斷續續,中間吐了一次,繼而氣喘籲籲地癱在榻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意識模糊地想,以前嫁入東宮時,他好像也是這樣,虛弱至極。但他嫁給穆如期當夜,就得知了可怖的真相,所以撐著病體,靠恨意活了下來。如今呢?如今他也要活下去,因為他想見穆如歸。“九叔……”夏朝生抱著被子,迷迷糊糊地喊,“九叔……”“小侯爺在說什麽?”端著藥的秋蟬蹙眉問夏花。“我隻聽到一個字。”夏花黯然搖頭,伸手接過藥碗,放在床頭,“似是……‘九’?”“九?”秋蟬不安地跪坐在床邊,攥著衣擺,喃喃,“難不成,小侯爺在說九王爺?!”夏花一驚:“你快去前麵瞧瞧,九王爺是不是來了?”秋蟬趕忙點頭,然而不等她起身,臥房的門就再次被人敲開。“兩位姐姐,小侯爺如何了?”來的,是鎮國侯身邊的小廝,他搓著手,不住地跺腳,念叨了兩句“天真冷”,一抬頭,就被神情緊繃的夏花和秋蟬按在了牆邊上,嚇得雙腿成了麵條,直往地上滑,“你們……你們這是怎麽了?可是小侯爺出事了?!”小廝最後一句話是扯著嗓子吼出來的,驚動了屋外的人,一時間,人心惶惶,全嚇傻了。秋蟬氣得滿麵通紅,揪著小廝的衣領:“糊塗東西,這種話也敢亂說?小侯爺好著呢,你在這兒咒小侯爺,有何居心?”她教訓小廝的檔口,夏花冷著臉將門前擠著的下人趕走了。小廝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道:“兩位姑奶奶,饒了我吧,我已經被九王爺嚇去了半條命,再被小侯爺嚇一嚇,我真要去見閻王了!”夏花和秋蟬聽他提到“九王爺”,暗中對視一眼。夏花輕咳道:“九王爺來了?”“可不嘛?”“九王爺真如傳言一般……”秋蟬忍不住追問,同時用手指悄悄點了點自己的右腿。小廝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見四下無人,便將聲音壓成細細一線:“是真的!手上臉上都有傷疤,可嚇人了!”秋蟬小小地驚唿一聲,用帕子捂住了嘴。這可怎麽辦呢?她隨侍小侯爺多年,自知他審美。若九王爺俊美不凡,英俊瀟灑,瘸了一條腿也就罷了,可聽小廝的話,這分明就是個滿臉疤痕的醜八怪,如何配得上侯府的小侯爺?要知道,若不是夏朝生為了太子殿下,吞下改變體質的藥丸,想要嫁入侯府的貴女,能從侯府門前一直排到城外!這……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那什麽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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