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文友情懷

    1

    吉開也好不容易在期末時把二年級的學費交清了,這樣他的袋子癟癟的,可謂不名一文,這就注定了他後麵的日子將更加艱難與困苦。

    大學時代,本是人生的花樣年華時期。這裏的生活絢麗多彩,是夢開始的地方,是一切美好生活的起跑點;這裏也是浪漫的,花前月下,風花雪月,擁有許多浪漫的愛情故事,擁有兩情相悅的幸福;這裏也是年輕的心靈自由飛馳的地方,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大膽的做。曾經有一首風靡一時的《月光迪斯科》,前幾句歌詞是“沒有七彩的燈,沒有醉人的酒,我們在月光下,跳一曲迪斯科……”,就反映了大學生活的無憂無慮、灑脫自在。

    但無情的現實扭曲了吉開的人生,在生活的壓力下,他整天忙於生計,想的是如何填飽肚子的大事,差不多神經已經麻木,熱情己被剝奪;他自慚形穢,不敢對男女之情有半點兒的奢望,有時連想一想都自覺荒唐。當室友們熱火朝天而又津津樂道地談論男女情感問題的時刻,吉開都是沉默的聽眾,最多是意淫般地跟著笑一笑。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自己最輝煌的興辦多謀信息公司被稱“吉總”時期,抑或當副班長時,吉開都很少與女同學來往。

    但馬娟是一個例外。

    馬娟此時是班上的文娛委員,負責全班報刊信件的發放,同時也是學校校報的學生編輯,多少也算個女才子,但女才子大都多愁善感,往往看到窗外的梧桐葉子大片大片的掉落,就會感到莫名的憂傷和惆悵;看到花殘月缺,還會黯然淚下的;看到燕子南飛,就會想到親人的遠去……從李清照到謝婉瑩,從蔡文姬到冰心,莫不有這種通病,這是吉開有點瞧不起女文人的原因,但這不影響吉開與馬娟的文友感情。當時候的大學生,胡玩的多,能靜下心來寫文章的少,特別是寫得好的不多。而馬娟和吉開都屬於勤奮型青年,不管文筆是否稚嫩,但都能靜下心來寫,就難能可貴了。

    何謂大學?有人以為是有大師之地,有人以為是有大樓之所,有人以為主要是有才俊學子聚集,其實,思想活躍,文學氛圍濃鬱,乃是大學的又一個特點。ld師專也不例外,文學社團和社報此起彼伏,有如雨後春筍,五花八門的,比如有的文學青年故作深沉,就喜歡用“黑”這個字,於是就有了“黑傘”“黑笛”“黑土地”等文學社團;有的人喜歡鄉土氣息,於是就有了“梅風”“漣漪”“冷暖”等文學社團。往往幾個文學青年心血來潮聚集到一起,熱血憤張地折騰一番,又是籌款又是準備稿件,然後在學校張貼欄上打出一張海報,就宣布一個新的文學社團成立。一夜之間,有人就成了社長,有人成了主編,但這樣的文學社團往往加起來也才幾個人。新的文學刊物也形形色色的,有用電腦簡簡單單地打印的所謂雜誌,其實是一種油印物而已;有的簡單得像一張手抄報的形式,再找一台複印機複印幾十份就成了社報。當然,這樣的文學社團和刊物隻要不談政治,不,隻要不講反動語言,就用不著向學校去登記注冊,反正一般都是短命鬼,大家昨天才發現有這麽一迴事,有這樣一種刊物,才開始關注,可是過幾天再一問,它就已經封存成一段曆史了。

    但校報就截然不同。

    校報是學校的機關報,是正規的刊物,一般有正式的刊號,最低也有當地的準印證,定期出版,有專職負責的老師和專門的編輯部,但也在學生中招聘一些學生編輯,馬娟就是其中的一個。而能成為校報的學生編輯,本身就是一種很大的榮譽,所以馬娟熱情地工作著,積極地服務著。校報雖然也有固定的作者群,但有時也缺少一些應時的文章,如新生來的時候,老生畢業的時候。而吉開是什麽文章都能寫,寫出來質量都較好,一般立即能用,因此馬娟經常來找吉開,叫他來為校報補白。吉開為艱難的生活而到處奔波中,自然有很多的感觸,他常常寫下來,立意也高一些,比起那些無病呻吟的學生腔,他的文章有一股獨特的魅力,在學校裏有較多的讀者。

    而吉開與馬娟之間,是純粹的同學情,更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文友情,是文學讓他們交往,是文學把他們拉得很近。吉開來自農村,骨子裏對城市裏的學生有種不認同感,在他交往的圈子裏,也少有城裏人。而馬娟就是ld市裏的人,因此,吉開對馬娟是禮貌有加,有好感但並不將她當做自己的知心朋友,不過,馬娟有什麽事情,吉開是很願意幫忙的,比如說約稿。畢竟,馬娟還是他認識的第一個大學同學,而且對他有過幫助。

    但兩人對經商的看法存在很大的差距,甚至是相左。即使是吉開所謂最輝煌的時候,馬娟也從來沒有到吉開經營的舞廳和溜冰場去玩過。她總是當麵批評或背後指責吉開不務正業,她說:“學生就應該讀書,我們師範生以後是要為人師表的,學高為師,身正為範,就要愛崗敬業,多做與今後教書有關的事。這樣熱乎忘情地忙著做生意就是走歪門邪道。”

    吉開不可能聽她的,仍然風風火火地做自己的事。

    2

    有天,馬娟來找吉開,吉開正在溜冰場招待顧客,臉上堆滿了笑容,看到馬娟,吉開熱情地說:“馬娟,你也來溜冰啊,來,第一次免費。”

    馬娟臉上顯出了很不高興的神色,略帶嘲諷地說:“吉總忙啊,生意興旺得很。”

    吉開心裏正開心著,沒有注意馬娟的態度,謙虛地說:“哪裏哪裏。”

    馬娟說:“吉開,我看你越來越不像個學生,倒像個純粹的奸商了。”吉開倒無所謂她的批評,還是樂嗬嗬地。馬娟本來是因為吉開在校報上發表了文章,來送報紙給他的,她把報紙丟給了吉開,似乎很厭惡地離開了。吉開終於感覺到這一種難以容忍的輕蔑,心中有些不快。

    但馬娟還挺關心吉開的,這就像好些人討厭狗屎,卻還是喜歡活蹦可愛的狗;不喜歡貧窮,卻同情街上乞討的乞丐一樣,一點都不矛盾。馬娟盡管家境較好,衣食無憂,她不讚成大學生不務正業地做生意,但她更瞧不起那些碌碌無為的人,她生來就有一顆善良的心,還有對自強自立的讚許,隨著了解的不斷深入,她對吉開他們的行為不但沒有半點鄙薄的意思,反而是讚賞。

    這天,馬娟又來找吉開,這段時間,對吉開的困境馬娟也比較清楚了。這時,馬娟出於自己以前對吉開的誤解而略帶愧疚,她一直認為吉開是一個唯利是圖、不務正業的人,現在她明白了吉開的苦衷,並且對吉開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永不言棄的精神很是欽佩,她一直想找個機會向吉開表示自己的愧疚之情。但是,她很難找到一個理想的場合、理想的時間與吉開談談——此時的馬娟已是學生會幹部,紀律觀念極強,她不可能利用課堂時間如其他同學一樣竊竊私語地談;畢竟他們不是戀人,他們也不可能在晚自習後到校園裏邊散步邊談。她也清楚吉開這段時間的麻煩,知道他在大部分休息時間裏都到處找錢去了。此時的吉開,由於生活的窘迫,時常逃課也就在所難免了,這樣,從大二第二期開始,他就不再擔任班上的副班長了,說實在的,他也不適宜再做下去,最起碼不缺課這一點就做不到。

    馬娟終於在男生寢室裏找到了吉開,吉開見到此時的馬娟也打扮得比較時髦了,一頭秀發鬆鬆的偏在一邊,用一方白頭巾紮著,穿著流行的學生方格連衣裙,白襪子,黑色小皮靴。比起一年前,馬娟真的是從一隻醜小鴨變成了一隻白天鵝,俏麗多了。她關切問吉開:

    “學費尋到了沒有?”

    吉開聽出了馬娟的關心,但想起了上次的冷嘲熱諷,因此這次也不敢顯出太大的熱情。

    “差不多了。”很簡短。

    “要不要我幫忙?我可以幫點忙的。”

    “謝了,真的差不多了。”

    馬娟實際上從別的同學知道吉開為了學費已經心力交瘁,家裏連過年的豬都賣了,見到吉開這樣冷淡,知道他還是對自己有成見。但吉開馬上想到自己麵臨著斷炊的處境,馬上放棄了故做的高慢,放棄了對上次的報複,他順驢下坡地向馬娟借了300元應急,並答應下期的時候早一點還她,又輕輕地說:

    “馬娟,你就住在市內,熟人多,你能幫我找了一個家教嗎?我想找份事做。”

    “好的。”馬娟很高興地應承了下來。

    “那你對家教有什麽要求?”馬娟又問吉開。

    “什麽要求也沒有,按市場價給工資就行。”吉開低聲地說。

    然後又談了一通文學,馬娟就走了。吉開看著馬娟翩翩而去的背影,覺得這個善良的女孩真是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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