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作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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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開和吳日旦發生矛盾後,吳日旦就和班內另外一個叫劉慶華的同學走在了一起。

    劉慶華也是其中的一位難兄難弟,他來自與梅山相鄰的漣水市城郊。在當時城鄉差別極大的條件下,按理說,劉慶華的情況應該說是不會很差的,但不幸的家庭決定了他人生的不幸。他母親早逝,父親是一個不大務正業的酒鬼,天天有錢就往女人身上撒,有酒就醉醺醺的在社會上混,懶得有時間來管這個兒子。劉慶華從小就自強自立,但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還要上課讀書,又怎麽能養家糊口呢?於是很早就拜到了梁山好漢鼓上蚤時遷祖師爺的門下,跟著別人偷雞摸狗,順手牽羊,尤其練得一手偷自行車的好本事,一輛下了鎖的自行車,他三五分鍾就可把自行車騎走,選定、開鎖、推車、騎走,不出多少聲響,一氣嗬成。

    劉慶華很聰明,他雖然有不良習氣,耽誤了一些學習時間,但也是為生活所迫,並不影響他的學習,相反在這種不幸處境下,求學的動力更大。他的學習成績在班上一向較好,加上城市教學水平比農村要強好多倍,因此他很幸運地在高考中上了專科分數線,被ld師範專科學校錄取。盡管是剛剛壓線,但也是堂堂的公費生,而僅僅三五分之差,吉開和吳日旦就隻能讀收費,這就是命,這就是現實的殘酷!說到命運,其實劉慶華的命也是過苦的,盡管他是公費生,基本上不要交學雜費,每個月國家還有一定的生活補貼,(開始入學時是84元一月,由於這幾年物價猛漲,後來生活補貼也增加到120元一月。)但這還是遠遠不夠的,他也得為生活費用而奔波,而費周折,況且他還下雄心正在考研,這也加大了他生活的開支。

    吳日旦盡管暑假通過辦班賺了點錢,但也不多,生活費、必要的開支、巨額的學費壓著他,他不得不重覓找錢的門路。他與劉慶華在一起,主要是乘著月色偷自行車。他們的“工作地點”一般是離學校較遠的鋼廠、桑樹街等地,這些地方人口多,上班族多,自行車也較多,車子的質量也比較好,賣得起價錢。另外,沒有熟人看見,危險係數小。

    戀人們愛夜的靜謐,思想家愛夜的幽深,陰謀家愛夜的寧靜,盜竊者愛夜的黑暗。吳日旦和劉慶華的“工作”就是在夜幕的掩護下完成的。

    從傍晚時分起他倆就在小區的樓房邊轉悠,目標瞄準那些位置擺放較好的單車,主要是指那些光線陰暗,一般鮮有人走動,難以覺察到作案行為的地方,再到晚上動手。在深黛的夜色下,稀微的燈光照耀著,開始由吳日旦放哨,劉慶華動手,簡簡單單就使用一把螺絲啟子(或叫螺絲刀),先掀開鎖的一處鐵皮,再用啟子往鎖心的彈簧處用力一撥,鎖就自動打開了,往往三五分鍾就能把單車解決。然後一人騎一人搭,揚長而去。再換一個地方轉悠,故伎重演,再幹上一輛,等到一人有了一輛,才心滿意足地迴到學校,再用自己準備的鎖具把單車鎖在教學樓或教職工宿舍的樓梯下。

    第二天下午,二人才把單車騎到與作案地方相反的街上賣掉。樣式新一點的可賣70—80元,差一點也能賣50-60元,再差一點就直接賣到廢品店,也能賣20-40元一輛。當然,這相對一輛新買的單車要二三百元來說,是絕對廉價得讓人心痛的,但這時對日旦他們來說,己經管不得這麽多了,幹一輛單車也就能解決一個星期的生活費,這就是最實惠最直接的,什麽高尚品格,什麽崇高思想,都見鬼去吧。“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人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情況下,打搶偷盜,走私販毒,甚至連身子連靈魂都有人要賣,還管得了這麽多嗎?吳日旦劉慶華他們就這樣安慰著自己。

    2

    吉開就是在這種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情況下跟著吳日旦去幹這種營當的。由於劉慶華多少每月也有一百來元的國家生活補貼費,老師傅就不經常出馬了,徒弟和再傳徒弟就接著幹,並且這時,他的高足吳日旦反複揣摩研究,其“手技”絕不亞於師父,甚至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由於前頭事件的緣故,日旦在心中還是對吉開心懷愧疚之情的,又加上本來二人就是同一條戰壕裏的戰士,這樣,日旦對吉開還是挺關照的。日旦看著吉開一天天地窩在學校裏,就知道吉開的處境不佳,於是,他擅自違背了師尊劉慶華的教誨,把偷自行車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吉開。吉開開始很愕然,也很驚駭。吉開是一個從大山裏走出來的淳樸的孩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事發生在自己的身邊,而且又是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他無論如何也不讚成吳日旦的做法。一旦事情敗露,一輩子的前程就毀了,一生的苦就白吃了,努力也就白費了。然而,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饑餓、貧困無休無止地襲來,自己又走投無路,他很明白,在饑餓麵前,在生存麵前,如果死守清高,那肯定是死路一條,並且將死得很難看,還要被別人笑話。

    恰好這個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把吉開逼上了此路。吉開的身體本來是很好的,就在這個窮困潦倒的時候,他生病了,發高燒。開始,他以為不要緊,按以往的經驗,吉開買了一瓶2元8角錢的重感靈,按說明書上的規定是每次吃4粒,但吉開一次給它吃8粒,加大劑量,以重攻之。以往這樣吃一兩次藥就會好了,但是這一次,卻吃了不管事,高燒了二三天,人都看上去似乎傻了許多,頭暈腦脹,高燒發熱,不停地咳嗽,不住地流鼻涕,打噴嚏,四肢酸痛等等,可他還是像隻瘟雞一樣強撐著。吳日旦覺察到了,暗地傷心,說:

    “吉開,有病不治是不行的,你看,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臉色枯槁,樣子挺嚇人的。”

    “沒事,我剛吃了感冒藥,感覺好多了。”吉開骨碌著眼睛說。

    “吉開,你這樣下去會把自己拖死的,不要多說了,我送你去醫務室。”日旦不容分說,便硬拉著吉開去學校醫生室。

    醫生給他一量體溫,已燒到四十幾度,說:“這麽重的感冒,為什麽不早進醫務室?現在起碼要打一個星期的點滴。”然後給吉開打了針,吊了點滴,由於拖得太久,反而共花了二三百元才將病治好。這可說是屋漏偏遭連夜雨了,這樣一來,吉開的錢包一再超支,存下的那1800元學費今天取50元,明天取80元,取了幾次,好心痛的。

    就是在種情況下,吉開無奈地走上了這條極不光彩的路,正式成了日旦的徒弟。

    盡管吉開一直扮演著警戒放哨的角色,但開始,吉開還是非常的害怕,遠遠地跟在日旦的身後,並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打算。第一次“上崗”,他看著日旦動手,嚇得不得了,但還沒有迴過神來,日旦已經得手,他們兩人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就解決了。多幹了幾次,吉開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後來,吉開也敢親自動手了。不過,性格直率的日旦一般都自覺挑起動手的重任,而在分錢時兩人也絕不是按功勞大小來分,而是很均勻地一人一半。這段時間裏,日旦還很有耐心地教會了吉開這樣一個山裏娃子騎自行車,為後麵的“工作”進一步打下了方便之門。

    三人有時也一起“工作”,有時白天他們也敢做。白天主要是守在商場、超市、貯蓄所、小飯店小餐館前,有些馬大哈到店裏去買東西或吃快餐,以為隻是一下子,把單車往門前一丟,鎖也懶得下,就不管事了。吳日旦他們看準後,騎起單車就跑,這樣小心一點,一般風險就不大,當然運氣要好,畢竟除了單車主人他自己,哪個還去管你單車的事。再等單車主人出來時,就隻剩下一個地方了。

    這是一種多麽驚險又無可奈何的生活經曆啊!

    其實做這種“生意”絕不是我們今天唱凱歌一樣簡單,時時刻刻都暗藏著風險與驚險,有時還會驚心動魄的。單車的鎖具形形色色,複雜多樣,有的鎖具日旦他們就根本解決不了,有時眼看到手了,但就是差那麽一點點打不開,就隻好眼睜睜地無奈地放棄,因為時間越長風險越大。

    3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會撞鬼,最終不幸還是發生了。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吉開與日旦又早早地吃了晚飯開始去“上班”。這一次,他們去了一個叫輪胎廠的地方,輪胎廠離市區遠了一點,騎單車的職工就多。吉開他們倆人斯斯文文地戴著眼睛,大搖大擺地通過門衛室,還要主動地向門衛室的老頭打一聲招唿。二人來到宿舍區樓下的單車棚一瞧,哇,好多好新的單車!二人心中一片狂喜,先四周察看了一下地形,又在車棚外反複欣賞了一番單車,然後日旦指著其中一輛嶄新的單車說:“今晚就先幹了這一輛。”就叫吉開站到宿舍樓的入口處站哨警戒,日旦開始動手了,但三分鍾、四分鍾、五分鍾、六分鍾後,日旦還沒有收工。

    這時一個年輕人從外麵迴來,吉開連忙跑了過去,對著日旦嚷道:“老吳,你的單車還沒鎖好嗎?老六又在那邊催你去打牌呀!叫我來喊你。”

    日旦知道了情況,立即收了工具,假意地提了提褲子說:“剛才尿來得急,在車棚裏撒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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