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林先生把大車組的五台大車,安安全全地帶出洪水險區後, 沒有立即返迴孔雀市,而是隨機飛進美2隊。因為他知道,目前美2隊的處境大艱難了。千裏運輸線被洪水所阻,炸藥、雷管、油料等生產物資,運不進去,生產上“斷炊”,巧媳婦也難煮無米之炊。而且,八月下旬將至,剩下來有效生產天數不多了,八月份下達的生產任務,如何完成?美2隊從領導到群眾,從中方到美方,個個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麥克林先生正是掌握大家的心理狀態, 因此他決定隨機飛進沙漠,給大夥兒打打氣鼓鼓勁,必要時再開個諸葛亮會,群策群力,方可解決目前的困境。

    秀娟姑娘也隨機二進美2隊。她原以為逃離“狼窩”,不可能再進入“虎穴”, 豈知運氣不佳,躲過“虎穴”,複又進了“狼窩”!她下飛機二進美2隊時,羞羞答答,戰戰兢兢, 心情一直十分沉重,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姐夫沒有來接。但一幫年輕人,早在一旁咋唿開了:“喂!大家快瞧, 程得勝小姨子又迴來了!”“咦,果然是她――得勝小姨子!”“這一迴誰也不能再瞎胡鬧了!”“都是劉凱這王八蛋,耍流氓把人家給嚇跑的!”“咳,在大沙漠裏麵進來一位異性客人,容易嗎?!……這迴該好好招待人家了!”“最好動員程得勝,把婚事辦了,咱們大家也好湊湊熱鬧,討杯喜酒喝喝!”“對嘛,小唐, 你去把牢騷太盛找迴來!”

    秀娟姑娘得救,歐陽新十分高興,高興得眉飛色舞,但也感到吃驚。他沒有想到:秀娟姑娘還會重返美2隊,而且迴來得這麽快!他一時措手不及, 沒有通知程得勝來接。還好,此時亡羊補牢,尚且來得及。於是,他把衛生員唐國強叫到一旁道:“小唐,快去停車場一趟,把牢騷太盛叫來,就說他小姨子又進美2隊來了。”唐國強答應一聲走了。

    秀娟姑娘對這位熱心腸的指導員,心裏由衷地感激。她羞澀地瞥了歐陽新一眼,欲言又止。但是歐陽新依然十分熱情,十分爽朗和豪放。他伸出一隻粗壯有力的大手,去握她那雙纖細的小手,並且笑吟吟地說:“秀娟姑娘,歡迎你重返美2隊呀!”

    但是秀娟姑娘害羞,沒敢伸手去握。歐陽新並不介意,他濃眉一抖一笑,爽朗而詼諧地說:“秀娟姑娘,美2隊小夥粗野無禮,不能把你留住;豈知塔裏木河的洪水有情有義,又把你給勸迴來了!哈哈哈!真是千裏有緣,塔裏木河一線牽嗬!”孫秀娟想起往事,羞慚滿臉,囁嚅著道:“指導員,我假期快到了,該……迴去了。”

    歐陽新瞟了秀娟姑娘一眼,她那欲言又止的內心秘密, 早就被歐陽新竊探得一清二楚了。歐陽新一麵領著孫秀娟朝隊部走去,一麵坦誠而又內疚地說:“秀娟姑娘,上一次你來美2隊做客,我歐陽新沒能把你安置好、照顧好,出了點紕漏,使你擔驚受怕,在純潔的心靈上蒙受一層陰影;而且,從此使你憎恨美2隊,把美2 隊的人看得很賤很野,甚至一錢不值!這是我之過也,希望你多多諒解多多包涵!對戲弄你的那些野小子,我不敢徇私舞弊,一個個都作了處分,輕者扣除當月獎金,重者免調一級工資。你此次二進美2 隊,再有哪個野小子吃了豹子膽,敢再搗亂和欺侮你,我決不寬容,也決不留情!”

    秀娟姑娘對歐陽指導員的話,深信不疑;但是她倒有些過意不去了。因為由於自己一人的幼稚和疏忽,造成他人有機可乘,但指導員卻要處分很多人,她於心不忍,趕忙道:“指導員,是我的過錯,是我不該任性闖進沙漠裏麵來的;不是他們的過錯,處分不要太重了!……”

    歐陽新打斷她的話,笑道:“秀娟姑娘,這決不是你的過錯。講句心裏話,你進沙漠來,給美2隊增添了無限光彩,我們大家舉雙手歡迎都還不過癮裏,怎能埋怨由於你進來小夥子才撒野呢?這些野小子,在沙海裏麵見不著異性,憋了大半年,就是你不進來,將來出去”放風“,也是要惹是生非的。所以說,現在我處分這些人,就是想給他們敲敲警鍾!”

    歐陽新還講了一個笑話:有一次我外出開會,碰到兩個年輕人也剛從沙漠裏麵出去。他倆哪兒也不去,就坐在公路邊窺伺過往行人。我問何故?他倆毫不掩飾地說:“瞧瞧大姑娘的花裙子,也是一種樂趣唄!”這還算好的,文明點的;如果劉凱這小子外出,不動手動腳惹禍生事才怪呢!

    但是,秀娟姑娘仍然感到不安,仿佛良心上遭到某種譴責,心裏極不平靜。她繼續請求歐陽新:“指導員, 我求求你,千萬不要處分他們, 否則他們會恨死我的,也會恨透程大哥的。”歐陽新點點頭道:“難得秀娟姑娘一片好心!不過,我擔心的倒不是處分幾個人,而是擔心你飛出沙海後,給我們美2隊作了反麵宣傳,破壞了美2隊的形象。”秀娟忙道:“指導員,反麵宣傳的事,我絕對不會幹的! 程大哥是你們美2隊的人,我若是破壞美2隊形象,不等於往自己臉上抹灰嗎?”

    “有道理!”歐陽新的話,原是試探對方的心,也叫投石問路,想不到秀娟姑娘心明如鏡,情係沙海,心連著油郎,知書達禮、深明大義,值得油郎們驕傲。因而他那顆懸掛著的心才又迴到心腔裏去了。他濃眉一抖,豪放地說:“好,好,秀娟姑娘講得有理!同吃石油飯,咱們便是一根繩上拴著的螞蚱,美2隊搞壞了、砸鍋了,我歐陽新跑不了,你和程得勝也跑不了!”他瞅了秀娟姑娘一眼,接著風趣地說:“不過,這兩趟美2隊,你並沒有白來,因為你畢竟看到了塔克拉瑪幹”沙“的海洋、風的世界;又看到了塔裏木河神奇般的世界!而且,經過千辛萬苦、擔驚受怕、幾經周折,用不著一朝一夕時間,你便可以見到你那日夜思念和無限鍾情的程大哥了!瞧,他來了!”

    歐陽新的手朝門外一指,果見光腦袋的程得勝,大踏步匆匆地朝隊部走來了。他身上還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飄過來的空氣,也夾著嗆人鼻喉的機油味兒。因為唐國強喚他時,他正忙著檢修氨水兩用鑽機哩。

    歐陽新見了他,興致勃勃喧賓奪主地招唿著:“程班長,瞧,小姨子不遠萬裏,找你來了?”

    程得勝早就知道小姨子重返沙海,指名道姓要找他;但他並不高興,皺皺眉頭, 翻翻眼珠兒扇扇鼻翼張張嘴巴,連唇角都沒有露出一絲笑意,講話的口氣既生硬又粗獷:“秀娟, 誰叫你闖進沙漠來的?茫茫沙海,就你一個女流之輩敢闖,也不怕闖出亂子來!”秀娟愣愣神迴道:“程大哥,不是你寫信讓我進來的嗎?”講完,她打開小提包,取出一封信交給牢騷太盛。程得勝展開一讀,連唿:“上當了!指導員……她上當了!”大家都莫明其妙, 隻有歐陽新心裏清楚;但他不想讓程得勝把話講出來,生怕傷了秀娟姑娘的自尊心,因而拍打牢騷太盛肩背道:“走,進隊部再講!”

    進了隊部,歐陽新把牢騷太盛領進內室,輕聲問他:“怎麽迴事?難道此信有假?”牢騷太盛眉頭緊蹙:“何止有假,這純粹是編造的!我隻給她三千元人民幣買摩托,並不曾給她寫信呀!”歐陽新追根究底:“牢騷太盛,你敢斷定此信不是你寫的?”程得勝斬釘截鐵地說:“王八蛋才講瞎話!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決不會冤枉他人的!”歐陽新又問:“那麽,你想想:誰代的筆?此人是出自公心、自告奮勇當起紅娘呢?或者居心叵測、無事生非、想出出你牢騷太盛的醜呢?”牢騷太盛不便爭辯,無可奈何地講了一句:“此信也許是王英傑寫的,讓徐棱捎迴去的。因為他們倆常常開我的玩笑……”毆陽新打斷他的話:“他倆如何開你的玩笑?”牢騷太聖道:“王英傑和徐棱常在我跟前說:”把老婆離了,把小姨子娶過來得了。“所以,……此信我懷疑是他倆的傑作。王英傑性格爽朗,先把他叫來問一問,便可水盡魚現了!”歐陽新點點頭:“好吧!”於是又派人去喚王英傑進隊部。

    須臾,王英傑走進隊部。他先同秀娟姑娘寒暄幾句,後來走進內套間。歐陽新瞅了他一眼, 把手中的信遞給他過目,並問:“此信是不是你的惡作劇?”王英傑邊讀信邊捂著嘴巴兒笑,而後,實打實地說:“不錯,這封信是我代筆寫的;但我是出自一片好心和真心的。因為我到過孫秀娟家,見她對程大哥有意,而程大哥又剛剛離婚。古人言:君子當成人之美。所以,我就自告奮勇牽線當起紅娘來了,哈哈哈!”程得勝苦笑不得,隻歎了一口氣,道:“你呀,就會耍小聰明,這種事也能代筆嗎?虧你讀了這麽多年書!當紅娘隻能牽牽針引引線嘛,怎能喧賓奪主、越俎代庖呢?”說完,他使勁地瞪了王英傑一眼,甩袖走了。

    王英傑愣了,趕忙喊住他:“哎哎,得勝哥,你給我站住!有氣衝我來,可不能對著小姨子呀!小姨子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進沙漠一趟,而你不陪陪她,甩手就走,成何體統?”程得勝駐足道:“我不生誰的氣,……三台鑽機都有毛病,有的要檢修,有的要換鑽頭,我那裏正忙得不可開交哩! 你代我陪陪她吧!”說完,下梯踏走了。那梯踏連著營房車,嘭嘭嘭的腳步聲, 聲聲連著秀娟姑娘的心。她那年輕的心經不住這麽重大的打擊,頓時眼圈一紅,彈出的眼淚,掛滿雙頰;那輕輕的啜泣聲, 令人焦慮不安呀。

    歐陽新和王英傑忙過來勸慰她:“秀娟姑娘,你不要焦慮,程大哥確實很忙,三台鑽機兩台都有毛病。大鑽頭還要不斷革新,這兩天他確實忙得不可開交,夜間都還必須挑燈夜戰哩。所以請你不要埋怨他。現在,你先休息、吃飯;晚上我讓他過來,好好陪陪你,好不好?”秀娟姑娘心中無限委屈,邊泣邊道:“姐夫既然寫信叫我進來,為什麽又對我這樣冷淡?難道他是騙我的?難道他恨我姐連我也恨透了?難道他哐我進來是想搞報複的?呃呃!……”

    歐陽新同王英傑商量後,決定先給秀娟姑娘安排好住的地方,讓她好好休息,好好吃一頓飯,而後再勸牢騷太盛迴心轉意。

    晚上,歐陽新讓人把程得勝叫進隊部,連罵帶訓地說:“你小子太損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姨子又年輕又漂亮又懂事,她哪點配不上你?咱們這號人,人稱油鬼子;進入死亡之海後,沙暴一來,黃沙一裹,又有了新的外號,人稱”沙鬼子“、”沙和尚“。有了這幾頂桂冠,你想想,咱們不都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嗎?爹不親,娘不疼,姑娘見了不青睞,誰找對象不是找一個吹一個,成了黃連樹下彈琴——苦中取樂、相思樹邊輕彈淚—— 唱不完的長恨歌嗎?多少年輕有為的人,就因為身在沙海,至今還找不上對象哩!而今,送上門的媳婦,你倒要把她拒之千裏,是何道理?”

    程得勝爭辯道:“指導員,不是我把她拒之千裏,今天我確實太忙了, 整天一身油汙,怎好同她見麵呢?”

    歐陽新道:“這不是你的心裏話。我問你,你喜歡不喜歡小姨子?”

    程得勝模棱兩可地說:“打從心裏喜歡;不過,……”

    歐陽新打斷他的話:“不過什麽,喜歡就成了吧!我說,擇個黃道吉日,就在沙漠裏完婚算了?”

    程得勝趕忙道:“哎呀,喜歡和結婚是兩碼事嘛,怎能畫上等號呢?俺老程今年28歲!小姨子芳齡才20歲哩,相差甚大。她太年輕了,我自慚形穢,配不上她唄!”

    歐陽新用手點了他一下鼻子:“這是理由嗎?你小子不知又在耍什麽鬼花招了!”

    程得勝急忙辯道:“不,不,指導員,我敢對天發誓,我沒有耍什麽鬼心眼鬼花招!我是說,目前塔裏木河泛濫成災,千裏運輸線受阻,生產斷炊,生產任務完不成,人人都焦慮不安,我怎能……陪小姨子……獨享清福呢?王英傑這人,咳,想當紅娘都著迷發瘋了,嘿!”

    歐陽新搶白他:“咋?你還在埋怨王英傑?告訴你吧:你曾經救他一命,他念念不忘報答你。此次見你婚姻破裂,又見小姨子為人不錯,人長得俊俏心地又善良,為了你的幸福,也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才給小姨子寫信幫你牽針引線的。他不寫這封信,你進沙漠, 她在內地,你們的”線“早就斷了,她能進沙漠探你的親嗎?這麽漂亮的妞,讓別人搶走了你不嫉妒?你不惋惜? 以我說,不能怪王英傑,倒應該好好地感謝他才對哩!”

    程得勝緩緩口氣道:“這樣吧, 指導員,現在大家都很忙,此事緩一緩再說好嗎?”

    歐陽新加重語氣:“不行!秀娟姑娘請假隻20天,如今折騰去十天有餘;餘下的時間不多了。今晚你必須去陪陪她,先把她的心穩住,聽見沒有?”

    程得勝振作一下精神,臨走時行了個舉手禮:“報告指導員,程得勝今晚照辦!”

    歐陽新瞅著他的後心背,語重心長地說:“牢騷太盛,我可忠告你:你敢對她不好, 或者再讓她跑了,丟了美2隊的臉,我不抽你的筋剝你的皮才怪哩!”

    歐陽新講完“著重句”後,方把耷拉著腦袋的牢騷太盛打發走。

    程得勝本想迴宿舍,換件幹淨衣服,才去找秀娟姑娘;但是,他打從爆炸班那節營房車的窗底下經過時,忽聽裏麵鬧哄哄,七口八舌,不覺駐足一聽。那幫野小子竟然都在議論小姨子的事——

    “老虎旗,那天扒下小姨子裙子,你都看清楚沒有 ? 哈哈哈!”

    “看清楚了;但是太不過癮了!要是能把她”開了“,那才過癮哩!”

    “進來路上,孤男寡女的,說不定早被馬浪河這采花賊給”開“了!”

    “可不是嘛!孤男寡女獨闖戈壁瀚海,誰也幹擾不了他們;馬浪河又是采花大盜,不把她”開了“才怪呢!為什麽不”開“呢?若是遇上我……咳,不沾白不沾!”

    “是的,小姨子長得風流俊俏、年輕美貌,馬浪河這條色狼能不動心? 孤男寡女夜宿沙海, ,馬浪河又是一條大色狼, 荒無人煙無人幹擾,不被他”開了“才怪哩!”

    “不錯,有道理!聽王長貴師傅講過,馬浪河送礦泉水進沙漠,小姨子就是搭他的車進來的。半道上,小姨子去沙包邊解手,馬浪河存心不良、居心叵測,悄悄地跟了過去。小姨子發現後逃跑,他又追趕人家,追到一個大沙包背後,逼人家解裙子脫褲子,逼得小姨子哭哭啼啼, 王長貴趕到,才把她給解救出來。不過,此事千萬保密,絕對不能讓牢騷太聖知道;否則,他會找馬浪河拚命的。”

    “可不是嘛,他倆已經搞出感情來了;否則,馬浪河卸完礦泉水返迴孔雀市時,她又哭哭啼啼非跟人家的車出去不可。這迴倒好,洪水擋道,他們倆索性在塔裏木河邊搭窩睡覺了!”

    “洪水無情,但是他們倆卻是情感纏綿、如膠似漆了!哈哈哈!”

    聽到這裏,牢騷太盛肺都快氣炸了。他本想進去問個明白; 但是當他的雙腳在營房車門口立定時,室內頓時鴉雀無聲,個個緘口默言,人人變成啞巴。牢騷太盛餘怒未消,想抓個把人出出氣殺雞教猴,以便平息眾人對小姨子的汙蔑、攻擊。但是抓誰呢?槍打哪隻出頭鳥呢?他那淩厲的目光,朝眾人的臉龐掃視了一遍, 而後把目光停留在劉凱臉上,接著打雷也似地叱道:“老虎旗,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老虎旗惡人沒有膽,或者說做了虧心事,最怕鬼敲門。因此,當對頭冤家牢騷太盛喚他出去時,他渾身上下立即哆嗦起來,勉強問:“你……找我?……有事嗎?”

    “不錯,就找你!”程得勝把老虎旗扯出營房車,板著臉孔瞪著渾圓的雙眼,嚴肅地問:“老虎旗,你知罪嗎?”

    老虎旗知道,牢騷太盛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單獨叫他一人出來,決不會有好事——也許……此事與他領頭扒小姨子的裙子有關! 不錯,昨天牢騷太盛從孔雀市迴來,聞知此事,不把自己恨死才怪呢!今夜叫自已一人出來,肯定是報仇雪恨!怎麽辦?今天小姨子二進美2隊,來之不易,自已決不能再惹是生非,也不能硬碰硬――若是硬碰硬,牢騷太盛不剝他一層皮才怪呢!因此他點頭哈腰道:“是的是的,我知罪!我該死!……”

    程得勝厲聲叱道:“知罪就好!這迴我要你去向小姨子賠禮道歉……快走!”

    “媽呀!”老虎旗心裏暗暗叫苦,去也不妙,不去也不好,因而囁嚅道:“程大哥,這件事……不是已經處分過了嗎?指導員可是免調俺……一級工資的呀!”

    程得勝豎眉橫眼大聲叱道:“指導員處分你,那是指導員的事;如今, 我讓你賠禮道歉,那是我的事!你去不去?”

    老虎旗見牢騷太盛滿臉殺氣,為了不至於激怒挨打,忙點頭答道:“去去去!怎能不去呢?這迴有機會向……程嫂子賠禮道……歉,彌補俺的過……錯,實在是三……生有幸!”

    “快走,少牢騷!”牢騷太盛趕鴨子似地攆著老虎旗走。當走進秀娟姑娘住的那節營房車時,牢騷太盛把老虎旗往前一送,叱道:“快進去給秀娟賠禮道歉!”

    老虎旗的臉皮本來就厚,什麽髒話醜話講不出來?讓他在大姑娘麵前賠禮道歉, 實是易如反掌、小事一樁!隻見他恭恭敬敬行禮,點頭哈腰道歉:“秀娟姑娘,對不起,上迴俺……出自好奇,也出自開……心,趁你姐夫哥不在隊上,領了一幫野小子扒……你的褲子……”

    “甭講了!”秀娟姑娘羞得滿臉通紅,隻恨入地無門。 牢騷太盛洞悉小姨子的苦處,忙把老虎旗轟走:“滾!快滾!”

    “是!是!遵命!”老虎旗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程得勝餘怒難平,又準備去找另一個仇人算賬。他隱藏著無限殺機, 霍地走出營房車,秀娟追到門口,站在梯踏上問:“程大哥,你還上哪兒去?我一個人害怕……”

    牢騷太盛迴頭安慰道:“有我在,你用不著害怕!美2隊,沒有哪個吃了豹子膽,敢再動你一根汗毛的。誰敢再欺侮你,我馬上抽他的筋剝他的皮!你把門關上,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說完,他竟自走了。

    牢騷太盛滿臉殺氣,走進“招待所”那節營房車裏麵。他要找馬浪河算賬!

    馬浪河被麥克林搭救後, 也跟機返迴美2隊,今晚就住在招待所裏麵。由於死裏逃生,值得慶幸,今晚他正坐在下格子床邊,金樽獨飲。他一麵磕瓜子,一麵唱著河南豫劇 ,悠閑自得,樂不可支。驀地,程得勝立在自已麵前, 他忙起身打招唿:“哎呀呀,程老弟,咱倆可是久別重逢的戰友喲!來來,快坐下喝酒!”說完,斟滿一杯酒,送到程得勝麵前,滿臉堆笑。二個大暴牙,更顯得金光閃閃。但是程得勝並沒有伸手接馬浪河送過來的酒 ;馬浪河知道他在生自已的氣,便又裝腔作勢道:“程老弟,這杯酒,並不是罰你的酒,而是由於你們長年累月在沙漠裏麵奮戰,太辛苦了,犧牲太大了!所以,這杯熱酒是老哥誠心誠意敬你的,喝吧!”然而,牢騷太盛並不領他的情,一伸手把酒杯架開,怒斥道:“你這是色狼戴佛珠——假慈悲!見麵熟,我問你:秀娟搭你的車, 半道上你欺侮她了?”

    馬浪河一聽,哆嗦了一下,差點走了魂丟了魄,瘦削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紅一陣,鼓眼睛愣愣神,大暴牙也走了樣,好半天工夫他才定定神,爭辯道:“程老弟,你這話從何講起呢?咱倆師兄弟一場,你小姨子搭我的車,天經地義,有何可言?她坐在我車裏, 一路上,我可是盡心伺侯、秋毫無犯呀,不信問問你小姨子!”

    牢騷太盛怒道:“俗話說:無風不起浪。現在,全隊職工民工都在議論這件事,你讓我怎問?他們講得有鼻子有眼睛,有棱有角,說你半道上逼秀娟姑娘去沙包背後,又逼她脫下裙子。逼得她哭哭啼啼、東躲西藏,王師傅接應你路上正好遇上這種場麵,你還狡辯!沒有王師傅趕到救走秀娟,可就要鬧出人命了!見麵熟――你這條大色狼,若果有此事,我斃了你!”

    “哎呀呀,程老弟,你可冤枉死我了!”見麵熟使勁叫屈。“我馬浪河最講義氣,決不搶朋友所愛,也不會動朋友之妻,不信就問問蒼天吧,我馬浪河是不是最講義氣的人?宋太祖趙匡胤,千裏送京娘,秋毫無犯。我馬浪河雖說不及趙匡胤,但對師弟的小姨子,怎敢摸她的”營“呢?就是狡兔,也還不吃窩邊草哩!”

    “嘿!講的比唱的還好聽!”牢騷太盛冷笑了一聲,橫眉豎眼地說,“據我所知,從孔雀市出發時,你就對秀娟不懷好意。進入沙漠以後,孤男寡女,近不搭村遠不著店,你認為有機可乘,多次褻猥她。但是秀娟並不讓你輕意就犯,於是你便挖空心思,胡編亂造,大講特講荒謬淫亂和不堪入耳的故事,即所謂”馬氏天方夜譚“,妄圖腐蝕她那純潔的靈魂, 攻下她少女最重要的禁區!你逼她去沙包背後便是鐵的見證!王師傅為人最誠實最憨厚,難道他會編謊言坑害你?難道他會帶頭造俺小姨子的謠?”

    馬浪河搖搖頭,心裏仍在喊冤:“程老弟,我同你家小姨子――秀娟姑娘, 孤男寡女闖戈壁,並且夜宿沙海是事實,半道上遇上王長貴也是事實;但是光憑王長貴片言隻語,你們就相信了?原來我以為王長貴老實巴交,不會添油加醋大做文章,豈知我判斷錯了!王長貴並非老實巴交之人!他講我逼小姨子去沙包背後,又逼她脫下裙子,這純粹是造謠!現在我渾身是口也難辯!不過,我沒有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程老弟,如果你還是不相信哥們的話,還有一件事可以作證:聽說處女都有處女膜, 不妨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處女膜破了,該我倒黴 ;如果蒼天保佑,她的處女膜沒有破,是個原裝貨, 那麽,程老弟,我也有個要求:請你當著眾人的臉給我洗清罪名,好不好?”

    馬浪河油腔滑舌,講的話令人將信將疑。但是檢查處女膜,是生理和科學的結合,切實可行,因而牢騷太盛點點頭:“可以!如果處女膜破了,你這采花賊,我非閹了你不可!”

    馬浪河咧著嘴巴子笑著,並且爽朗地答道:“可以,可以。我這采花賊,如果真采到程老弟頭上,任你閹刈,毫無怨言。”馬浪河也想平反昭雪,以免老是背著采花賊的壞名聲。他見牢騷太聖沒有再吱聲,便進一步道,“那麽,明天我就陪小姨子飛出沙海,去市醫院體檢好不好?”說完,他友好地遞過去一杯酒,道:“程老弟,請飲下這杯友誼酒……如何?”

    程得勝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隨後狠狠地放下酒杯,道:“就這麽辦,必須還給小姨子一個清白!明天有飛機出去,你們一起走。到了孔雀市,你就陪秀娟去醫院檢查,並把檢查結果, 立即電告我。”說完,他大踏步離開招待所而去。馬浪河精神篤振,唇角微微啟笑,但笑聲十分苦澀和陰沉。

    豈知兩人達成的秘密協議,也被劉凱、唐國強、洪小兵等一幫年輕人窺走了。迴營房車後,他們又是一番議論,一陣哄笑。

    當夜,王英傑得知此事後,便去責問程得勝:“牢騷太盛,你真是太牢騷了!讓馬浪河陪秀娟姑娘去醫院檢查處女膜,有這個必要嗎?”

    但是牢騷太盛理直氣壯地迴答:“有,完全有這個必要!秀娟她姐就是因為結婚前不守婦道,不注重貞節,有了外遇,有了野男人,才把心給混野的。所以她結婚後就一直守不住空房,三天兩頭去找野男人廝混,結果混得妻離子散,不亦樂唿!前車之鑒,後車當取—— 因此,這種教訓必須吸取!”

    王英傑冷笑了一聲道:“嘿!你這是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繩!以我看,秀娟姑娘知書達禮,絕非淫蕩之婦,決非她姐之流……”

    牢騷太盛賭氣地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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