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麽辦?”李遇也跟著歎了口氣,“臨安的事兒,總要有人去。”“白大人這一去,不知又是幾個月,奴才的意思是”小姚壓低了聲音,“就這麽一晚了,您也不去見見白大人。”想起前夜那個踢到了門檻的那個慌亂的腳步聲,李遇小臉一紅。那夜之後他旁敲側擊地問過,進殿的不是小姚;殿外有小姚守著,也不可能是旁人……還能是誰?這是李遇第一次膽怯。他生怕白鷗會拒絕,或是要和他保持距離……雖是在心裏知道大概也很難真的有什麽,但就是怕得不行。“他在宮裏不安全。”他放下筷子,訥訥道:“陳府上,我都聯絡好了。”“陛下”小姚看著李遇撂筷,又是一聲歎息,“你還教白大人把東西都備齊,就不怕他不迴來了嗎?”白鷗什麽都聽見了,若是不想迴來……“那就不迴來罷。”李遇懨懨地起身走到龍榻邊,喃喃道:“去哪兒不比宮裏強……”得了皇帝的囑托,陳府上早就收拾出來一間與正門隔開的小院,僻靜幽深、雅致清靜,互不相擾。白鷗糾結著該不該按禮數去向自己名義上的“親爹”見個禮,畢竟裏外裏,也沒少占這個身份的好處。倒是陳,被人用木輪車推著,先一步來了小院。他沒有多言,布滿老人斑和皺紋的手顫顫巍巍地攥住白鷗的手,費力又鄭重地擠出兩個字:“拜、托。”白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之前不太喜歡陳為達目的甚至不惜像周哲翎一樣擺布李遇,但真的看到麵前垂垂暮年的老人憂心的仍舊是國事,甚至不惜自己讀書人一世的清白名聲,也要給他一個合理的身份……也隻是為了殤寧江山。陳是一個連自己都敢舍的人,白鷗不知道自己還要如何苛責他不體恤李遇的處境。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心疼被無端架在那個位置上的小皇帝。所有人都用天下和責任壓在少年單薄的肩膀上,可沒有人真的關心過李遇作為一個人本身,想要什麽。他想起李遇那夜酒醉,第一次稀裏糊塗地撲進自己懷裏“叫我遇兒好不好?”“我隻想當李遇,不想當皇帝。”第二天一早卯時剛過,糧食銀錢便已清點裝車,大隊整肅完畢,準備開拔。廣明宮中,一個單薄清臒的身影立在廊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向東出城的方向,像上一次一樣。禦陽門外,一個挺拔頎長的背影策馬徐行,不時迴望著重重宮闕的深處,也像上一次一樣。但有很多事,不一樣了。大部隊行進本比單人匹馬麻煩太多,更何況他們的馬車還馱著重物,白鷗三天四夜走完的路程,大批人馬走到第二十天,才走瞧見了臨安城的城門。車馬在城外作最後的點算和整頓,要趕在天黑前入城。點算記賬那些事兒,白鷗真是不擅長,但又不放心隨意交給旁人,還好隨隊安插了不少陳的心腹,他手中捏著那批人的名單,為首掌事的叫陳安,是陳的義子。忙活了一個下午,汗水濕透的鹿皮小鎧的內襯,白鷗終於收到陳安遞上的賬冊,聽見對方同他說“萬事俱備”的那一刻,緊繃了二十天的脊背才終於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實在擔心有人等不及了,會在半路下手。雖說李遇為他挑選這兩千人隨行,一定是盡量避開了周哲翎的黨羽,但是兩千個人,也不一定就沒有個疏漏。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下顎的胡青顏色已經很深了。“將軍歇會罷。”陳安遞上個羊皮水袋,“臨安府的府兵稍後就會出城相迎。”府兵?“他們來做什麽?”白鷗警惕道:“隨便來個引路的帶我們去安營不就行了?”“下官正是要來和將軍說這個。”陳安四十有二了,模樣長得老成,聲音也很低沉,“方才臨安府裏派了個知事來傳話,說城內沒有足夠的地方給兩千兵士安營紮寨,說是、說是……”臨安城曆史上就富甲一方,不止是殤寧的糧倉,還因其發達的漕運,成為江南首屈一指的商業中心,臨安城內的地界寸土寸金,這點白鷗能理解,也不意外。他沉聲道:“小陳大人但說無妨。”“說是近幾年臨安流年不利,多有吃不飽的難民落草為寇,盤踞在城外的山頭,而江南多地失收,連上繳朝廷的稅銀尚且湊不齊,根本無力剿匪,所以……”見陳安麵有難色,白鷗倒是冷笑一聲“怕著銀子太晃眼,又怕這糧食太誘人,叫我們在城外呆著,他們派府兵把東西搬進去,是不是?”陳安聞言點了點頭,“將軍英明。”實在是不需要多英明,白鷗輕蔑地眯了眯眼睛,傻子都能瞧出這裏的門道。李遇給他兩千人保證這批物資的安全,臨安城裏的大老爺覬覦這到了嘴邊的肥肉,又忌憚這兩千羽林軍禁衛……這就開始了?“他們想把我們困在城外,東西就拿迴去分分掉?”白鷗撇了撇嘴,“他們想這美事兒,也得給我點兒甜頭讓我上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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