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消暑的好東西。可他嘴裏留著的卻是昨天那碗泥漿水鹹澀的味道。他這輩子沒有喝過那麽難喝的水,所以這輩子大概也都不會忘記那股味道了。一旁的府尹瞧著白鷗黑臉端著茶杯半天也沒有飲,忙在一旁獻媚道“這都是上好的杭白菊,進貢到宮裏的那種,跟陛下喝的都是一樣的;泡茶的水還是去年冬天積下的雪水,這竹葉啊,也是掐的掛著露珠的嫩尖兒,最是……”白鷗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把砸了手中茶盞,起身一腳便對著府尹的胸口,將人踹翻在地。一屋子下人都被白鷗的氣勢嚇得愣了半晌才朝著那府尹圍了過去。“大、大人……”府尹嚇得前襟都被汗水濕透了,說話間輕咳兩聲,胃裏的酸水都被踹出來了,他忙伸手捂住嘴,好像深怕自己被踹得吐了血、當場暴斃。“下官到底是哪裏侍候得不周到……”看著白鷗抬腳要走向自己,那府尹為了活命也算是“急中生智”,想起白鷗進了這前廳這麽久,無非說的都是一件事。“陳表旱情的折子下官已經遞了,朝廷沒迴話,下官也沒法子啊……”他急忙解釋道:“前年水患賑災,這糧倉都掏空了,去年也能沒填上;今年朝廷要是不撥糧銀下來……下官能怎麽辦啊……”白鷗在那府尹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睨著對方,冷漠道:“你能躲在府裏泡澡喝茶。”“這、這也就是侍候大人您這樣的身份,下官才、才……”那府尹結巴道:“平日裏下官、下官也不敢……”“閉嘴。”白鷗不想再和這府尹廢話下去,他俯身揪住對方的前襟,一把將人拽了起來,“你聽好了,我要一匹快馬,你給我開好文書,告知沿路的驛站隨時準備給我換馬。”他要第一時間返迴江寧。他要迴宮。他要見李遇。“還有,如果你嘴巴大,讓旁人知道了”他另一隻手指了指身後被他砸得粉碎的杯盞,“我就讓你跟它一樣,碎得拚都拚不上。”臨安到江寧,之前陳的車馬大隊需行十幾日,若是單人匹馬,輕車簡從,大概隻有七、八日的路程。白鷗日夜兼程,這條路他走時足足行了兩月,歸時隻第四日夜裏就已經趕到了皇宮。因為那塊牌子,即使宮門宵禁他也輕鬆地進來了;至於去廣明宮的路,隻怕沒有人比他更熟。之前他在匆忙間做下迴宮的決定,一心隻想著不能讓李遇蒙在鼓裏,旁的壓根就沒有考慮,現下真的進了廣明宮,看見了熟悉的涼亭和寢殿,腳步卻是不自覺地慢了下來。看見小皇帝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呢?他默默地放下準備叩門的手,終於還是走到了窗邊,從楔開的那一點窗縫看了進去。寢殿內還亮著燈。“陛下,醜時都快過了……”小姚瞧著靠在床框上看書的李遇,皺眉道:“歇罷?”“嗯。”李遇手裏捧著書卷,說話時也沒抬眼,“藥呢?”“唉”小姚輕歎一聲,“您今兒服過了,還逼著我給您加了量,都超過張太醫之前的吩咐了。”白鷗站在窗邊,不知不覺間手指攥緊了窗框。“是嗎?我忘了。”李遇的眼睛還是盯著書卷,“那再晚會罷,現在不困。”“陛下”小姚一臉擔憂,“這麽熬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您要實在睡不著,要不奴才還是送您去永巷罷,有蘇嬤嬤在總是能好點兒。”“不了。”李遇還是把臉埋在書卷裏,“總去,嬤嬤又該操心了。”“可您總這麽熬著,眼下的事兒還沒好,您先和陳大人一樣病倒了可怎麽好?”瞧著李遇起先還敷衍自己幾句,現在已經完全懶得搭理,就埋首盯著那本不知道寫了什麽的書卷,一點沒有要歇著的意思,小姚越看越急。“陛下若是一定要如此,那奴才這就跟蘇嬤嬤說去!”“小姚!”李遇這才扔掉書卷急忙拉住小姚,“你以為我不想睡嗎……我都、都已經、已經隻能在夢裏見他了……”“我比誰都想好好睡個覺……”他的聲音有些輕微的哽咽,並不算太明顯,“隻是,陳病倒了,江南一事懸而未決,你要我怎麽睡得著……”原來,小皇帝都已經知道了嗎?白鷗站在窗外,卻沒有心思繼續想下去。之前李遇一直將臉埋在書卷裏,白鷗就著燭火也瞧不清,現下對方扔了書卷,他才算終於見著了那兩個多月沒見的人。李遇正說著話,卻聽到床邊一聲異響,他驚恐地迴頭,瞬間以為自己是在夢裏。他的白鷗哥哥破窗而入,翻身越過書案,現在就站在五、六尺遠的地方盯著他瞧。又迴頭看了一眼在一旁驚呆了的小姚,他才知道這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小姚肯定也是瞧見了那個人就是白鷗。他一把掀開被子走下床榻,和他第一次在涼亭裏撲進白鷗懷裏一樣,赤著腳朝白鷗走去。不過五、六尺的距離,好像足足走了兩個月、兩年、兩輩子那麽久。他終於站在白鷗身前不到一人的距離裏,腳下的步子卻無論如何再也邁不動了像是守著一場美夢,往前一步怕打碎,退後一步怕驚醒。他隻覺得自己全身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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