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聞感覺自己現在的生活特別像古代隱居山林的隱士。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 就是整理照片、寫字、看書、聽音樂、看電影,簡直就是神仙生活。他喜歡傍晚時分去散步。沿著山腳下的一條曲折小路漫步,兩邊是初春時節新綠的草木,歸林的倦鳥叫個不停,伴著柔柔的晚風, 撩撥得耳朵很舒服。散步迴來, 料理一頓豐盛的晚餐,飯後泡個熱水澡,靠在床頭看幾頁書, 或者和譚嘉應聊會兒微信, 然後睡個好覺,醒來後又是美好的一天。


    周末的時候,裴澍言來看他。


    誇張的是, 他搬來了一台b超儀,這樣他就可以每隔半個月來給徐洛聞做一次孕檢,省得他去醫院拋頭露麵。


    和b超儀一起送來的,還有一條長相特別呆萌的柴犬,徐洛聞一見它就喜歡得不得了, 又抱又親。


    “以前總吵著要養狗, 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裴澍言站在一邊笑著看, “柴犬是叢林犬,性子雖然溫和, 但是戰鬥力爆表, 正適合陪你在這荒郊野外生活。”


    “它是公狗還是母狗?多大了?有名字嗎?”徐洛聞一連串地問。


    “公狗, 剛一歲,名字叫阿黃。”裴澍言一一迴答。


    “阿黃?哈哈哈!”徐洛聞笑開,“這名字誰起的?也太隨便了吧哈哈哈!”


    裴澍言聳聳肩,笑著說:“你如果不喜歡可以另取一個。”


    徐洛聞搖頭:“不用改,這名字多接地氣啊,我喜歡。”


    徐洛聞逗阿黃玩的空當,裴澍言把b超儀安裝好,然後把徐洛聞叫過來做檢查。


    當胎兒的心跳聲從揚聲器傳出來的時候,徐洛聞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身體裏是真的在孕育著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啊。撲通、撲通、撲通……那麽密集,那麽有力,昭示著旺盛的生命力。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徐洛聞急忙擦掉,扭頭去看顯示器,可是屏幕裏一片黢黑,什麽都看不到。


    “無法顯像,大概是因為你的生殖腔和女性的子宮構造不同吧。”裴澍言解釋,“但單從心跳來看,胎兒很健康。”


    “健康就好,健康就好……”徐洛聞沒有別的要求,隻求他健康。


    裴澍言留下來吃過中午飯才開車離開。


    徐洛聞也沒心思做別的事了,隻想和阿黃一起玩,帶它去水邊,帶它去山上,總之到處跑,野了一下午才迴家。


    裴澍言想得周到,把狗糧、狗窩和玩具都一並帶來了。


    徐洛聞把狗窩安置在了客廳的大落地窗邊,這樣阿黃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可以看月亮看星星,多浪漫呀。


    吃過晚飯,又和阿黃玩了一會兒,徐洛聞洗澡上床,手裏拿著一本《小王子》,也是裴澍言給他帶的,說是現在已經可以開始進行胎教了,可以給胎兒念書、聽音樂、說話什麽的。


    徐洛聞翻開書,開始一字一句清晰地讀。


    “六歲那年,我在書上看到一副很精美的畫,那本書和原始森林有關,名字叫《真實的故事》,畫裏有條大蟒蛇正要吞食野獸……”


    讀了兩頁,徐洛聞就把自己讀睡著了。


    他現在嗜睡得愈發厲害,一天裏幾乎二分之一的時間都被他睡過去。所幸噩夢已經放過了他,他的每一場睡眠都寧謐安恬,連夢都很少做。


    一覺醒來已經上午十點。


    還是餓醒的。


    打著嗬欠走出房間,阿黃從他麵前晃蕩過去,把他嚇了一跳。


    他忘了家裏多了個成員,果然,懷孕會使人變傻。


    先給阿黃奉上狗糧,徐洛聞才去給自己弄吃的。


    剛洗把手,忽聽到車響,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向外看,就見李彥從車上下來。


    徐洛聞開門出去:“哈嘍。”


    李彥迴了句“哈嘍”,繞到後備箱,從裏麵搬出大包小包。徐洛聞已經見怪不怪了,最近來看他的人都這樣,可勁兒地給他送東西,把屋裏堆得跟超市倉庫似的。


    李彥說:“這些都是保健品,我爸讓我給你帶的,說是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徐洛聞走過去幫他拿東西:“幫我謝謝你爸。”


    李彥扭頭看他:“你剛睡醒啊?”


    徐洛聞用手耙了耙亂糟糟的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來自己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就更不好意思了。


    李彥笑起來:“你剛睡醒的樣子也很好看。”


    徐洛聞表麵淡定,內心咆哮:這是赤-裸-裸的勾引啊!我現在饑渴得要命,意誌極其薄弱,不要勾引我犯錯啊!hold住!徐洛聞,千萬要hold住!


    進了屋,放下東西,李彥看到阿黃,眼前一亮:“這狗長得挺呆萌。”他衝阿黃招手,“過來。”


    阿黃卻一個勁兒後退,而且一點兒聲音都不敢出,明顯是害怕。


    李彥從喉嚨裏發出一聲類似狼嗥的低沉聲音,阿黃“嚶嚶嚶”地低叫兩聲,乖乖跑到李彥身邊,使勁搖尾巴,一副諂媚討好的樣子。


    “乖狗狗。”李彥笑著摸摸它的頭。


    “我正要做飯,你要不要吃點?”徐洛聞問。


    “要,”李彥絲毫不客氣,“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徐洛聞說,“你跟狗玩兒吧。”


    徐洛聞去廚房,正淘米呢,忽然聽到客廳傳來一陣爆笑,忙走出去問:“怎麽了?”


    李彥指著阿黃說:“它叫阿黃?哈哈哈!這個名字簡直土到掉渣了哈哈哈!”


    “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跟你一個反應。”徐洛聞笑著說,笑著笑著驀地一怔,“哎,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它叫什麽名字吧?”


    李彥說:“狼人聽得懂獸語,你不知道嗎?”


    徐洛聞愣了一會兒,低聲喃喃:“怪不得……”


    怪不得白狼能支使六耳跟著他,讓六耳做間諜通風報信,他一直沒想通白狼是怎麽做到的,原來狼人會獸語,他從沒往這方麵想過。


    一頓忙活,飯做好了。


    李彥對他的廚藝讚不絕口,不覺就多吃了兩碗飯。


    飯後,兩個人坐在客廳喝茶聊天,李彥看著窗外的湖光山色,說:“這地方真的太美了,又沒人,正適合你養胎。”他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們去山上走走吧,我好久沒在大自然活動過了,順便消消食,剛才吃太多了。”


    “好,”徐洛聞說:“帶上阿黃一起。”


    李彥站起來就開始脫衣服。


    徐洛聞一驚:“你你你脫衣服幹嘛?!”


    李彥邊脫邊說:“我要用狼身活動活動,反正這塊也沒人。”


    徐洛聞急忙背過身去,蹲下來摸阿黃的腦袋,又忍不住偷偷迴頭,用眼角餘光去瞄李彥結實精壯的肉體。隻看到兩條結實的大腿就教人血脈僨張,徐洛聞不敢再看,默背八榮八恥,清心去念。


    李彥脫光衣服,變成了一頭高大的黑狼,看起來威風凜凜,霸氣側漏。


    徐洛聞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白狼。


    初見時,白狼也是這樣威風凜凜的,教他害怕、畏懼。


    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再想,一人一狼一狗一起出門,往山上走去。


    到了山腳下,黑狼臥下-身子。


    徐洛聞問:“你想讓我坐在你背上?”


    黑狼點頭。


    徐洛聞仰望一眼還算陡峭的山,小心翼翼地騎坐到黑狼背上。


    黑狼站起來,優哉遊哉地往山上走,阿黃歡快地跟在後麵。


    日光斑駁,草木扶疏。


    蟲鳴幽幽,鳥聲啾啾。


    在這山林深處,仿佛時光都靜止了。


    山不算高,所以沒用多久他們就爬到了山頂。


    徐洛聞從黑狼背上下來,極目遠望,隱約能看到遠處的村莊和更遠處的城市。


    忽又想到那天,他和白狼一起站在雪山之巔,凜冽的風,飛揚的雪,蒼茫的山。


    不,不要想,徐洛聞製止自己,不要想起白狼,不要想起和他有關的一切。


    但是,怎麽可能不想?徐洛聞輕輕撫摸著他的肚子,裏麵孕育著的,是他和白狼的孩子啊。無論如何,他這輩子都同那頭惡狼脫不了幹係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


    夏天的傍晚,徐洛聞和阿黃一起散步。正走著,肚子裏突然有動靜。他猛地站住。等了片刻,又動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胎動。這種感覺太神奇,就好像肚子裏的那個小東西睡了五個月,突然醒了,在他肚子裏張牙舞爪,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徐洛聞熱淚盈眶,手覆在肚子上,低聲說:“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從那之後,胎動越來越頻繁。


    到了秋天,肚子裏的小家夥幾乎沒個安生時候,折騰地徐洛聞食不下咽寢不安眠,痛苦不堪。但是預產期在十一月中旬,還有一個多月,他隻能忍著。


    肚子已經大到了令徐洛聞擔心會爆炸的地步,這導致他行動極其不便,連下地活動都成問題。譚嘉應擔心他一個人會出事,於是丟下工作專程來照顧他。譚嘉應在他們家公司就是個掛名總經理,成日遊手好閑,實權都握在他媽金潔茹手裏,他十天半個月不去公司一趟他媽都不一定能發現。


    一日午飯後,兩個人無所事事,各躺一張沙發曬太陽。


    譚嘉應說:“你覺得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肯定是個男孩,太鬧騰了。”徐洛聞苦笑,“在肚子裏就這麽鬧騰,生出來指不定怎麽折騰我呢。”


    “那你想好名字沒有?”譚嘉應說,“眼看寶寶就要出生了。”


    “想好了。”徐洛聞說,“就叫徐兢。”


    “哪個jing?”譚嘉應問。


    “‘兢兢業業’的‘兢’”徐洛聞說,“但不取自‘兢兢業業’,而是取自《詩經·無羊》裏的一句詩:‘爾羊來思,矜矜兢兢,不騫不崩。’。”


    譚嘉應一頭問號:“別跟我拽文行嗎?你明知道我連《三字經》都不會背,還跟我扯什麽《詩經》。”


    “人傻就要多讀書。”擠兌完他,徐洛聞笑著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的羊來了,羊兒小心緊隨,不走失也不走散。’我希望我的小羊來到這個世界後能緊跟著我,永遠不要和我走散。”


    “這個寓意好,徐兢,徐兢,念起來也好聽。”譚嘉應說,“那小名呢?小名叫什麽?”


    徐洛聞沒想過小名,隨口說:“小名就叫‘小羊’好了。”


    譚嘉應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你覺得給一個小狼人取個小名叫‘小羊’合適嗎?這樣他會很沒麵子的好嗎?”


    “那你給取一個。”徐洛聞把球丟給他。


    譚嘉應想了一會兒,眉飛色舞地說:“我想到一個好的!叫‘咩咩’怎麽樣?就是羊叫的那個‘咩咩’,又萌又順口,而且‘咩’在廣東話裏也有喜歡的意思。怎麽樣,是不是很讚?”


    徐洛聞點頭:“是不錯,就這麽決定了,小名叫‘咩咩’,大名叫‘徐兢’。”頓了頓,又說:“其實小名叫‘兢兢’也行。”


    “不行,”譚嘉應忙說,“就叫‘咩咩’,必須聽我的。”


    “好好好,聽你的。”徐洛聞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笑著說:“咩咩,這是你大爹給你取的名字,喜歡嗎?”


    話音剛落,肚子就被踢了兩下。


    徐洛聞扭頭對譚嘉應說:“踢我了,看來挺喜歡。”


    “讓我聽聽!”譚嘉應跑過來,側臉貼著徐洛聞的肚子,能聽到清晰地“咚咚”聲,“真有勁嘿!生出來絕對是個調皮搗蛋的。”譚嘉應坐他旁邊,摸他的肚子玩,“對了,預產期是幾號來著?”


    “十一月十二號。”徐洛聞說。


    “今兒個十月二十八,剛好還有半個月。”譚嘉應說,“到時候是去裴澍言他們醫院生嗎?”


    “嗯,”徐洛聞說,“他幫我預約了杜教授,是產科專家。”


    譚嘉應忽然壞笑:“你要是順產的話,是從菊花生出來嗎?”


    “去你的!”徐洛聞踢他一腳,沒有正麵迴答。


    事實上,關於怎麽生的問題,徐洛聞早就諮詢過李潭。


    據李潭說,他的確是有順產和剖腹產兩種選擇的,但是順產所要承受的痛苦是難以想象的,畢竟肛-門的伸縮性遠不及陰-道,所以李潭建議他剖腹產,而且還不用擔心留疤,因為他已經被胎兒部分同化,擁有了狼人的超強自愈能力。同樣值得高興的是,共生階段過去之後,徐洛聞不再長毛,而且皮膚較之以前更加光滑白嫩,宛如羊脂白玉,令譚嘉應十分羨慕嫉妒恨。


    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消磨掉一個下午,吃過晚飯,兩個人擠在沙發上看電影。


    譚嘉應膽小如鼠,偏還愛看恐怖片,美其名曰找刺激。正看到緊張的地方,手機突然響了,把譚嘉應嚇得吱哇亂叫,徐洛聞沒被電影嚇到,倒被他嚇了一跳。


    譚嘉應拿起手機接電話,語氣不善:“幹嘛?!”下一秒又軟下來,“啊?發燒了?早上打電話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吃藥了嗎?傻逼呀你,生病不吃藥。好,知道了,等我。”


    掛了電話,譚嘉應說:“肖想那個死人生病了,我得迴家看看。把你一個人扔這兒我又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大晚上的也沒人會看見你。”


    “你趕緊迴吧,”徐洛聞說,“我一個人呆著沒事,甭操心我。”


    譚嘉應沒再耽擱,穿上衣服就開車走了。


    徐洛聞獨自把電影看完,打個嗬欠,有點困了。


    站起來伸個懶腰,拖著大腹便便的身體挪到洗手間,洗臉刷牙。


    洗漱完畢,轉身的時候,腳下猛地一滑,身子一趔趄就摔倒在瓷磚地上。


    肚子緊接著便疼起來,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好像有一把尖刀在翻攪他的五髒六腑。


    “不……不要……我的孩子……”徐洛聞被身體的疼痛折磨得冷汗涔涔,但他不在乎,他隻是怕,這輩子從未如此害怕過,怕他的孩子會死。


    徐洛聞試圖站起來,可他就像個大肚朝天的烏龜,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他因為劇痛和絕望失聲痛哭,很快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深唿吸幾次,將身體側過來,艱難地向外爬,一直爬到客廳,他的手機就在桌子上。


    阿黃一直在徐洛聞身邊徘徊,狂吠。


    突然,它衝進臥室,從大開的窗戶跳出去,朝著山林的方向狂奔而去。


    徐洛聞艱難地爬到茶幾旁,伸手拿到手機,顫抖著給譚嘉應打電話。電話接通,他卻聽到鈴聲在附近響起。譚嘉應沒拿手機!


    他立即掛斷,轉而給裴澍言打,可是響了很久卻沒人接。正準備打給肖想,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一頭白色巨狼猛地衝進來,眨眼之間便來到了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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