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孑然一身,但是在離開之前,他必須將宋戎顏心中的那根刺拔掉,讓傷口能夠愈合。


    他是愛權利,愛名利場裏的一切,也野心勃勃想要讓謝家更上一層樓。


    可現在看來。


    人真的很奇怪,比起那些,他更加無法忍受他的小山雀受委屈,這些年好不容易將她養的不再黯淡,就這樣吧,就這樣萬丈光芒下去。


    謝荷忘記了反應,她麵部表情逐漸緊繃起來,有皸裂之勢,像是瞬間散去所有光芒,喃喃自語:“是她父親……”


    曾經。


    她以為宋戎顏出身低微,又身處娛樂圈大染缸裏,城府深心機深手段狐媚,登不得大雅之堂,甚至不願提起,隻因覺得太卑劣。


    現如今。


    一個血淋淋的事實像是甩了她幾個嘴巴子,自己卻成了那個最形色醜陋的惡人。


    裴謹行過來時,就聽病房裏男人低冷的聲音:“他我不會放過,現在離婚,還能保全一點顏麵不被波及,他是重型通緝逃犯,今夜會火速的處理,盡可能地壓輿論,如果等最終審判下來,免不了一死。”


    腳步停頓。


    裴謹行視線往玻璃裏睇進去。


    謝荷心神恍惚地,妝容被淚衝花,眼神都沒了光。


    而謝宿白仍舊保持著平日裏的模樣,他喊了人進去,“送大小姐迴去休息。”


    今天的一切,是早已安排好的,為了不被宋戎顏知曉趙宇良身份,他才特意安排人將宋戎顏支走,隻要她去了g國,h國內的新聞,就不會讓她看到,她也暫時性迴不來,他會直接去g國找她,那時已經塵埃落定。


    他會告訴宋戎顏,仇人找到了,已經判決。


    不會讓她知道具體身份。


    這樣,她就能安安穩穩的,跟他走完這一生。


    別的,他已經不求了。


    謝荷被拉起來,她憔悴地看向謝宿白:“所以你一直那麽護著她,就是因為心有愧疚?”


    “沒有。”


    “我愛她。”


    愛了十二年。


    從高中到如今,四千三百八十多個日日夜夜。


    他後悔高中時沒能為她扛起來一片天,讓她狼狽輟學,後悔當年謠言四起,沒能為她逐一擊破,也後悔當年的自己少年心氣心高氣傲,沉溺在自己的悲慘中,眼睜睜看著一抹驕陽的凋零,高中毫無交集的二人,但他就是喜歡了她一整個青春,直至今日,愛意永勝昨日。


    他對她從不是憐憫與同情。


    謝荷嘴唇蠕動,發不出一言,巨大的變故讓她無法支撐自己,隻能無意識地呢喃著:“你太狠心了……”


    她複雜而又敏感,她無暇顧及其他,她隻想知道她的丈夫究竟如何了。


    謝荷離開。


    裴謹行這才邁著長腿漫步進來。


    謝宿白忍不住俯身低咳,臉色更白了。


    裴謹行長眉輕皺,“躺好,要不要命了?”


    謝宿白抬起頭,“聽了多少?”


    裴謹行眼神是倦淡的,激不起半點波瀾,“大概。”


    謝宿白卻似乎放鬆下來,他眉宇間從未那麽鬆泛,“以後我就是一個罪人了,害了姐姐一輩子,毀了家庭,你說,輿論會怎麽發展?”


    “法在人心。”裴謹行視線一睇:“你何嚐不是在救她。”


    謝宿白苦笑了下:“可這裂痕與痛苦,是永生永世的,你知道的,我大姐對我多好,原本我應該迴報她的,但是……”


    “我的心還是偏了。”


    這是一個極其難以選擇的決定。


    裴謹行淡淡看過去:“如果你把這件事壓下來,才最不是人,這個世道哪兒有什麽百分百公平,你心裏不後悔才是對每個人的尊重。”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一輩子的後悔都用在了阿顏身上,可這件事,是我這麽多年最深思熟慮的決定。”


    他怎麽會後悔。


    他隻會愧疚和心疼。


    裴謹行道:“不打算跟她說?”


    謝宿白閉了閉眼:“不說,她受不住。”


    裴謹行沒再多說什麽。


    謝家發生太多事情了,豪門望族卻屢屢動蕩,因為是連夜行事,深夜裏處理事情會更低調並且不占用太多公共資源,相對來說,更加能夠壓下傳播速度。


    宋戎顏身在國外,隔了大半個地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趙宇良本來心有惴惴,卻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他本就是亡命之徒,隻有迴國才會被法律製裁,遊走國外反而相對寬泛,可他不願在外被追殺提心吊膽,幹脆將最危險的地方選作棲息地。


    這些年東躲xz換了無數身份,平民終究能力有限,這才動了攀附的心思,能護的更加周全。


    殊不知,這也是他的絕命之路。


    謝宿白這個小子,骨子裏就是冷血無情的,令人看不透,總能暗中一擊致命,叫人毫無反抗之力。


    難怪……


    難怪一直沒動他。


    他還以為謝宿白是顧及謝荷麵子,隱忍不發。


    最後到頭來,竟然是一直暗中搜集所有有效證據,為的就是讓他自覺不會受威脅鬆懈下來,一擊致命,不給他半點生路。


    坐在審訊室裏,趙宇良一言不發,眼裏逐漸暴露兇惡,縱然是多年老油條的警察都不由覺得這人太狠。


    趙宇良說了一句話:“我要見謝宿白。”


    他隻有這麽一個要求。


    *


    *


    不知為何。


    沈周懿一夜睡得並不踏實。


    好像心口一直揣著一件事兒,讓她始終都放不下。


    不到五點她就醒來了,看了看時間後,這個時間段宋戎顏應該是已經落地了,她拿起手機給宋戎顏打電話。


    下床那一瞬間。


    腦海裏陡然閃現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他如今攀附豪門,做了上門女婿,享受榮華富貴……”


    曾經為宋戎顏查這件事時,有提到過這個人。


    悚然間,竟與趙宇良漸漸重合起來——


    沈周懿動作一頓,還惺忪地眉眼像是瞬間清明,大腦快速運轉著,這段時間內所有細枝末節的東西全部被她組織起來。


    後背不由一陣陣發涼。


    如果她猜測沒錯的話,難道謝家就是……


    下意識地,她想與宋戎顏說明。


    可手機裏最終傳來的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也讓沈周懿瞬間清醒。


    不能。


    現在告訴宋戎顏,怕是要出事兒。


    她迅速去給裴謹行撥電話時,門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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