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著單向玻璃往其他方向尋覓。


    叫價的那兩位,都是二層的vip。


    一個女人一個男人。


    大概年紀都不算小。


    她細眉輕凝,倒也沒記著再叫價了。


    宋戎顏轉頭看她,催促著,“怎麽不拍?”


    沈周懿微微斂目,叉了一塊兒糕點小咬一口,“看他們最終角逐到什麽境地吧。”


    她現在出聲,隻會讓價位哄抬。


    她要靜觀其變,看看這兩位的底。


    宋戎顏眼睛亮了下,衝著她抬抬眉:“你賬上有多少?”


    沈周懿聳聳肩,輕笑了聲:“幾千萬。”


    宋戎顏捂住嘴,而後抓耳撓腮的坐起來,“幾千?你怎麽比我都富?你們畫家都這麽有錢?”


    沈周懿思忖,“倒也不是……”


    畫畫這種行業,能吃飽飯的太少了,這行本就是一個饑寒未知的情況,一眾搞藝術的,都很少能手頭真正有多少錢的,尤其能出頭的,無非就是那麽幾個,行業殘酷,要麽真有過人才能,並且有業內權威賞識,要麽就是憑著一身風骨以身殉葬搏一搏最後的關注與價值。


    藝術家。


    大部分吃的還是死後被輿論給予的一點噱頭下的灰色名氣。


    殘酷又淒美。


    她大概幸運些。


    “那你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宋戎顏眯了眯眼,有些費解。


    但是她並不擔心。


    因為沈周懿從小極為有主見,心思通透,不會掣肘於什麽人或者事,所以她倒是不擔心她會誤入歧途已經有什麽大問題。


    沈周懿給她也遞了塊兒糕點,笑容始終柔和:“賣畫,你也知道,我的畫還是挺值錢的。”


    宋戎顏咬了口糕點。


    也就缺心眼地過了這事兒,“行吧,你可比我聰明多了,誰吃虧也不可能你吃虧。”


    此時。


    外麵二人已經較上了勁兒。


    那位女士也加了價:“4300!”


    這個拍價已經很高了。


    一層的人沒了競爭的能力。


    畢竟隻是一塊玉,就算再怎麽罕見獨此一枚,他們也插不上太多手了,二層的與他們又不同,很難一較高下。


    “4300一次——”


    拍賣師眼神盯著二層,聲音放的很是緩慢。


    但他還未說第二句。


    二層那低沉儒雅的男聲又開口:“5000。”


    嗬!


    這個數目足以令人驚訝。


    也不由讓人猜測,這塊玉,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


    包廂內。


    梁拂燈眸色沉沉,她眯了眯眼,紅唇一扯:“這人挺大方啊,跟老娘搶東西。”


    每次加價,都是猛加。


    一旁。


    裴謹行慵懶地靠著沙發,瀲灩的眸倦怠地掃了眼自己母親,“一塊兒玉,你要是想要再尋其他更好的也不是不可以。”


    他對這種事情並不在乎。


    隻是覺得為了快玉較勁,沒勁。


    梁拂燈放下茶杯,神情不愉,“那我今天白來?我到要看看,這人到底能提到多少!”


    裴謹行支起手臂撐著一側太陽穴,視線浮浮沉沉地在二層遊移,嗓音聽不出多少情緒,“隨您。”


    女人砸錢。


    任她去。


    梁拂燈摁鈴:“5300!”


    她眯著眼,繃著一股勁兒。


    不多時。


    那男人聲音還是波瀾不驚的浮來:“6000。”


    這迴。


    梁拂燈神色微微一詫,她挑眉,那股氣性忽然就散了大半,她開始想,這人究竟是哄抬價格,還是鐵了心勢在必得。


    聽這冷靜的音色。


    倒也不像是湊熱鬧的。


    裴謹行看自家老娘消停,他側了側眸,“還要嗎?”


    梁拂燈皺眉,“看樣子,對方有備而來的,目標就是這塊玉,六千萬都說的輕描淡寫的,是準備死磕了。”


    古董拍賣,本就是一個不見底的事情。


    多的是為了單純的喜愛而一擲千金的,動輒流水幾個億,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是什麽冤大頭,這塊兒玉,雖是孤品,但是上限也就在那兒了,也不是沒有其他更好的。


    裴謹行睇了一眼,長睫一轉,輕慢地嗤笑:“老娘難得有理智,這麽個玉,就算增值,上限也就這6000,不值當。”


    完全可以用這價錢去尋一個更好的來。


    梁拂燈看他一眼,“你認為不值?”


    “嗯,這個冤大頭,那位樂意就讓他。”


    裴謹行慵倦地半闔著眸,他真懶得多看,對這些東西絲毫興趣也沒有,如若不是梁拂燈死纏爛打,他都不會過來。


    梁拂燈冷撇嘴,“是,沒人比你更寡欲了,什麽好東西到了你眼裏,都不值一提。”


    什麽是讓他感興趣的?


    裴謹行不語。


    伸手去摸酒杯。


    下方拍賣師拖著聲:“6000萬一次——”


    “6000萬兩次——”


    “6000萬三——”


    “6100。”


    一道柔婉的嗓音通過傳聲器,變了幾分音色,與平時天壤之別,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


    裴謹行捏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


    他抬起眸。


    耳畔似乎還迴蕩著這麽一聲。


    雖然這聲音並不一樣,好像不是一個人,但是——


    他腦海莫名浮現了一張美麗溫柔的麵龐。


    *


    中途截胡。


    大家都沒料到。


    拍賣師神情更激動,抑揚頓挫的腔調道:“陸號間的貴客,您還追嗎?”


    沈周懿也將視線側去陸號間方向。


    她剛剛特意隱匿了自己音色,不會被裴謹行聽出來。


    加上傳聲器也會改變人聲音,她覺得相對穩妥。


    她現在隻想著。


    能否在她賬戶最大限度內拿下。


    她賬上不到七千萬,很危險。


    父親的東西她必須拿迴來,圓母親的念想。


    她不懂。


    陸號間這位,怎麽把價抬的那麽高?


    但是很快。


    沈周懿就更詫異了。


    陸號間那位,又開口了:“7000。”


    沈周懿神情一凝固。


    唇邊弧線緊繃起來。


    她沒價可加了。


    來拍賣會,都會提前驗資產的,她現在賬戶隻有那麽多,若是超出,會場的人不會同意給她,她失策了,沒想到會有人鐵了心要拿下這塊玉。


    難道這玉什麽特殊之處?


    隨著拍賣師一聲聲定價,即將落錘。


    宋戎顏都皺眉,“沒錢了?”


    沈周懿垂眸。


    她有些煩悶。


    現在去找小舅轉錢,怕是來不及了。


    那真要失之交臂?


    她站起來。


    掏出手機,想要聯係人。


    但是還未撥出電話。


    就聽一聲頹肆低磁的聲音漫入耳膜:“一億。”


    沈周懿猛的抬頭。


    心口被無形的力攥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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