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膚大概很白,睫毛也特別濃鬱纖長,僅僅落在霧雨朦朧裏的一雙眼,看似含情實則厭世,但就是好看的讓人能臉紅心跳的程度。


    或許她猜錯了。


    他……不醜?


    瀕臨死亡她卻思緒歪到了另一個層麵,他已經身形敏捷的越過岩石,來到她麵前。


    好像渾身都帶著光和希望。


    年輕男人從背包扯出鋁箔毯,動作極快的裹在沈周懿身上,又把自己身上防雨的黑色衝鋒衣給她裹上,防止持續失溫。


    沈周懿失去自我行動能力。


    他彎腰,半蹲在她麵前,“抱緊我。”


    說完,他將她背起來,用鎖扣把她鎖在他腰上,防止滑落。


    就算出個什麽事,他們也會一起死。


    年輕男人肩膀很寬,安全感十足。


    “別睡。”他一邊敏捷越過凹凸不平的路段,一邊側頭對她說。


    沈周懿趴在他背上,他衣服給了她,裏麵隻穿著一件白t,被雨水一淋,布料有些透。


    能看到布料下的肉色。


    她視線,不經意地被他左肩一處吸引。


    白t淋濕貼在皮肉上,而他左肩那處,似乎有一紋身,看形狀,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很漂亮。


    “你叫什麽。”她凝視那不太清晰的蝴蝶紋身好一會兒,對這個問題有點兒執著。


    “你多重?”他岔開話題。


    體重對女孩來說,自然算敏感,她登時眯著眼迴:“九十。”


    “是嗎。”他步伐沒停,穿越雨林鬱鬱蔥蔥,特意避開雜亂的樹枝,避免掃在她身上。


    “不像。”


    沈周懿瀕臨潰散的氣息瞬間迴籠。


    “你意思我很沉?”


    “嗯。”


    他喉間溢出單字音節,沉沉的懶懶的。


    沈周懿感覺情緒上湧。


    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不困了,眼皮不沉了。


    她很瘦好不好。


    沉默幾秒。


    她微微一歎,“不好意思,受累了。”


    他腳步沒停。


    時不時的拖著她往上顛兩下。


    聞言,斂目。


    仍舊是那懶懶淡淡地腔調:“客氣了,我是帶薪工作。”


    沈周懿:“…………”


    小夥兒,真不錯。


    越過榕樹林,翻越陡峭光滑的岩石崖。


    他唯一露出的眸望向遠方霧色深濃處,隱約看到了其他搜救人員的身影。


    這才摁下對講機:“8號線口,我帶人下來了。”


    話落下。


    似乎格外敏銳地察覺後背女人低迷情緒。


    他忽然眯起眼,眼睫落下的雨滴抖擻而下。


    他說:“但你長得夠漂亮。”


    男人這句話,有點漫不經心的冷淡滋味,像是無情的配合工具人,就是這種風雪寂滅的平靜反應下,卻有種莫名讓人頭腦發昏的勁兒。


    沈周懿抱著他的脖頸,眼皮子輕掀開一道縫,看著處在昏暗邊界男人的側臉,他睫毛翹起來的弧度,看著看著,似乎掃在了心窩。


    她唇邊起了弧兒。


    ——算了,就當他挺會哄人吧。


    “你多大?”等待過程中,她又問。


    “不到三十。”


    “那就是跟我差不多。”


    沈周懿或許是感受到了死神逼近,頭腦也昏沉,說的話不知是玩笑、還是不清醒的妄言:“你不醜的話,要不留個聯係方式,保不準我哪天頭腦發熱以身相許談個戀愛。”


    她聽到遠方其他搜救人員的聲音,意識終於繃不住要潰散,但瀕臨過死亡後對‘從未戀過愛’一事忽然來了執念,昏迷前不忘箍了下他脖頸:“請給我迴複……”


    後麵發生什麽沈周懿意識徹底模糊了。


    唯一她記得的一件事——


    他的名字,又被他糊弄過去了。


    沈周懿被送上了車,緊急去往診所。


    這邊醫療條件並不是很好,好在,那個男人給她用鋁箔毯包裹後麵又把衣服脫給她,體溫迴籠,沒有造成太大的問題。


    等沈周懿醒來後。


    已經是第二天臨近中午。


    剛醒來。


    手機就被打爆了。


    有宋戎顏的、有畫廊助理的、有陸承年的、還有涉及到利益層麵合作方的。


    沈周懿側頭看了看手背上的滯留針。


    她抬手拔掉。


    環顧周圍,然後下床。


    右腳踩在地麵,著力後,踝骨處一陣刺痛,細長的眉泛出褶皺,她低頭。


    踝骨裹著白紗布,肉眼可見,有些紅腫。


    不嚴重,消腫就會好。


    沈周懿把重心落在左腿,輕點右腳,一步步挪動。


    這裏是一家設備也不是很好的小衛生所。


    透過窗向外看去,遠遠還看到幾個穿著軍裝的邊防戰士走過,這邊已經是邊境範圍內,靠著緬甸和印度邊界,被邊防戰士們保護在內。


    “你醒啦?”門口進來一個穿著當地藏服的女孩,臉黝黑泛紅,笑容和善,普通話微微蹩腳。


    沈周懿迴頭。


    “身體沒什麽不舒服了吧?昨天送你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快僵了,臉色慘白慘白,特別難看。”女孩皺著眉,忍不住唏噓。


    沈周懿腦海裏卻忽然閃現那句「你長得夠漂亮。」


    也對。


    她都那樣了。


    還能漂亮?


    ——真不老實。


    “昨天救我的救援隊,還在嗎?”沈周懿輕聲問,著涼後,她嗓子有些啞,瀲灩的含情眸眼眶下暈著一圈兒淺淺的薄紅,映襯出些許病態的美,微卷的黑長發嫻靜的披散肩後,靜靜看向人時,宛若姣花照水。


    美的似乎格外易碎。


    叫人軟了心,不由輕聲細語。


    如今,這她活了的第二十五個年頭,從未有過像昨天那樣平和又無奈的等待死亡的時刻,看不到希望時,他來了。


    將她拉迴人世間。


    她挺想見見他的。


    “你說的是衝鋒救援隊是吧?”藏族女孩恍然,從麵前美人風貌中醒神,“他們大本營就在四百米外,那邊有一棟矮樓,你要找救你的那個人吧?”


    沈周懿看向窗外,隱隱看到那棟矮樓:“是的,你認識他嗎?”


    藏族女孩頓時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名字不知道,他來這邊一個月,他吧……”


    “嗯?”


    “他長得特別好看,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男的,年紀不大。”


    *


    *


    沈周懿裹著羽絨服,拖著扭傷未愈的腳,緩慢行動來到了衝鋒救援隊門口,臂彎搭著一件黑色衝鋒衣,是昨天那個男人留給她的。


    院落停著幾輛搜救越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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