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這天上午,被市民銀行第一批先行解聘的六十名經警(保安)全部擠進市民銀行人事教育部辦公室和門口走廊上,異口同聲質問人教部總經理許光:“我們幹得好好的,也簽了合同,為什麽被解聘?市民銀行這樣胡亂解聘,對我們怎麽補償?”


    人們看那情景,就像菜市場上搶購新上市的蔬菜一樣,人頭湧湧,恨不得先得為快。 小的倒是覺得還有一個更為恰當的場景能夠形容個中全豹,那就是1992年8月9、10兩天深圳發售新股認購抽簽表時,那每一家專業銀行營業網點前萬顆人頭湧湧,任憑維持秩序的武警戰士和公安幹警聲嘶力竭的叫喚,就是沒有辦法控製狂躁的人流,最終釀成了國內外知名的不良事件的那一幕。讓人看了著實害怕。


    話說人教部總經理許光被堵在辦公室裏想出出不來,講話別人聽不見,口幹舌燥想喝點開水也成了很大的奢望,就連唿吸的空氣也是渾濁的,流動著一股濃濃的汗酸味,在初夏沉悶、潮濕的季節裏,讓他感到陣陣惡心。


    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下呆了半個多小時後,許光終於用他那已經沙啞的聲音說:“請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你們的要求,我聽懂了,我向行領導匯報研究後答複你們!能不能讓我出去向行長匯報?”


    這時,經警中傳出兩種聲音:“叫申一楓那瘋子站出來!怎麽躲在小便處不敢見人?”“你們不答複我們,我們就不走了!”


    吵鬧到後來,他們最終還是讓出了一條道,讓許光到了黃鹿行長的辦公室。這時的許光好像有點虛脫的樣子,到了行長室,二話不說,拿了一個一次性塑料杯子,在飲水機旁連幹了三大杯冷開水。然後搖了搖頭,對黃鹿說:“黃行長,你看這事怎麽整?”


    一向嘴快鼻快的黃鹿說:“我也說申一楓把這事做得太急了!事前沒有跟我說,就下了文件。你先說說,這事應該怎麽整?”


    許光說:“我看開一個緊急會議還是要的,不要搞出更大的事情來。”


    黃鹿說:“我剛剛叫陳韻打電話到老申辦公室,他還躲起來了。這樣吧,下午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叫支行一把手、總行人教、監察、工會、保衛和在家的副行級幹部參加會議。陳韻負責通知,你負責向那60人說我們下午研究他們的問題,叫他們迴去!”


    黃鹿這一招還挺靈,許光迴到人教部對經警們一說,他們雙手一舉,做出勝利的手勢、嘴上吐出“耶!”的一聲,便宣布:今天的行動到此為止,明天的活動等科機通知。


    許光看到他們作鳥獸散的舉動,搖了搖頭,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後,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當天下午,市民銀行召開了緊急會議,並一直開到晚上的八點,大家發表了很多看法和建議。但是,因為申一楓沒有來,也就沒有決議文。黃鹿要求各支行從晚上開始,還是要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不要出亂子。


    湖貝支行的陳作業參加完會議迴到家裏,馬上給夏天打電話,要求夏天協助勸勸夏征。他說:“夏征火氣很大,想跟我打架。”


    夏天說:“我幫你打個電話給他哥哥,看怎麽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正當被炒經警仍在總行鬧得正酣的時候,躲在家裏的申一楓又出怪招,簽發了一個文件,該文件對調崗人員和經警、保安員的待遇做了規定。其中,經警人員從原來的1300元降低到800元。這樣,算是比原來降低了40%。文件精神一曝光,立即引起不在第一批炒魷魚之列的員工的不滿,他們的第一個舉動,就是支持被炒經警繼續鬧事。鼓動他們與總行對著幹。


    一時間,市民銀行風生水起,好不熱鬧。這一天,六十名經警一個不拉的到總行鬧了一個上午。中午時分,總行保衛部打電話通知各支行行長,要求他們:將各行的人帶迴支行,分別做工作,來個各個擊破。並要求支行長晚上迴到總行參加緊急會議。


    卻說陳作業把周天真、夏征、李明三人領迴湖貝支行,分別做他們的工作,言談中不乏區別對待、各個擊破的意圖。其中一個內容,就是分別詢問周天真、夏征:“還願不願意繼續幹?”


    周天真表態說:“願意繼續幹。”


    而夏征雖然年青,但考慮到曾經在被炒人員集會的時候聽到大家要同進退的說法,不敢作主,答應考慮一下。當天晚上,他到了他哥哥處征求意見。他哥哥打了一個電話給夏天,夏天說:“我不知道陳行長說這句話的動機是什麽,銀行的經警不是普通保安,是佩帶槍支上班的。這樣跟上麵鬧過的人,一般是不會留的。過去,行長跟我暗示過夏征的情況,好像不是很滿意。不在銀行幹也好,以免日後出事。”


    夏征的哥哥聽了夏天一迴勸,同意夏征作離開銀行的打算。於是,夏征便考慮與其它準備離開銀行的經警一起,隻為爭點自己的權益向上麵討個說法。


    卻說慣弄權術的申一楓因為炒經警而鬧得滿城風雨,也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是,他是一個不肯認輸的主兒,了解到經警一個勁地往總行跑,他幹脆呆在家裏來個隔岸觀火、搖控指揮。


    話說申一楓的大學生年代,碰上了文化大革命運動,他很快便成為經風雨的紅衛兵幹將,多少有點擔當起隊伍中的軍師角色。這迴看到行裏經警起事,讓他勾引起對當年文革亂象的迴憶。他在心裏想:“亂了敵人,鍛煉了群眾。”


    這天上午,申一楓仍在家裏考慮晚上召開各支行一把手緊急會議的對策。後來,他打了一個電話把保衛部總經理王亞夫叫到家裏。如此這般地交辦王亞夫用上諜報手段,要在第一時間知道對手在想什麽,然後采取相應對策。王亞夫迴到行裏後,便對保衛部的同事也是如此這般地布置起來。他們分別在幾個行的經警中暗立樁腳,形成一個眼線網,要求這些眼線了解到被炒員工科機響起的時候,摸清他們行動的內容,要在第一時間秘密向總行保衛部單線報告。


    晚上九點鍾,就在總行緊急會議還在召開的當口,保衛部總經理王亞夫的科機響個不停。


    主持會議的黃鹿不高興地問:“開會期間,誰的科機沒有關?”


    王亞夫說:“不是,黃行長,我這是工作科機。”


    黃鹿反問道:“誰的科機、手提不是工作用的?”


    王亞夫看來解釋不通了,馬上站起來,走到黃鹿的座位旁,把科機留言壓出來,讓黃鹿親自看。黃鹿手拿科機,努起嘴,睜大眼睛,隻見留言寫道:“同事們,明天上午九點,大家準時在大劇院斜對麵的鄧小平畫像廣場集中,然後遊行到市政府門前靜坐。”


    黃鹿看完,先前對王亞夫的不滿沒有了,隨口說了一句:“哎!我的媽呀!搞出名堂來了?”


    黃鹿看到王亞夫迴到了座位上,半開玩笑地對大家說:“諸位,我們的王總利用007的內線情報,了解到了‘階級鬥爭的新動向’:我們這些老同事的活動要升級了,明天不來打擾我們了,因為我們不夠檔次。他們要找市長了,大家看如何是好?”


    與會人員聽到黃鹿調笑式的講話,哭笑不得,靜待了一會兒,覺得申一楓在經濟補償方麵沒有鬆口,說什麽都是白說。隻有一條行得通,就是抓緊迴去,動員這些經警的擔保人、關係人一起做工作,爭取他們明天不要上街。


    參加會議的陳作業待會議一結束,便再一次把電話打到了夏天家裏,通報總行會議精神,還是請夏天把話帶到,要求夏征不要上街。否則,公安局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能要抓人,雲雲。


    夏天說:“我與他父親聯係過,應該不會出大問題。但是夏征年齡輕,他們現在每天究竟搞些什麽活動,我搞不清楚。”


    夏天雖然這樣說,但在放下電話後,還是馬上與夏征的哥哥取得了聯係,叫他叮囑夏征參加集體活動時不要太極端,要注意分寸。請他一定要說說他的弟弟,以免出事。


    話說這些經警果然在第二天上午的八點多鍾就三五成群地出現在深南中路荔枝公園南門的鄧小平巨幅畫像下麵遊蕩。他們也很好集中,不用誰介紹誰,為什麽呢?因為他們每人身上穿著統一的經警製服,就是聯絡的標誌。不到半個小時,畫像廣場已經聚集了四十多人。


    這時,為了因應學生抗議美國暴行而上街遊行,防範可能產生突發事件而下沉到深圳市政府周邊的便衣警察,看到廣場出現了異常情況,便走上前來問道:“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其中一個經警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們是哪個單位的,你管得著嗎?”


    這位警察掏出了警官證,對他們說:“我是警察,負責這裏的安全。請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要幹什麽?”


    原先那個經警說:“我們又沒有犯法,人民警察愛人民。警察我也不怕。”


    這時,另一個經警把他推開,對警察說:“我們是市民銀行的,今天準備到市政府去,找市長評評理,不會占用你這個地方太久。”


    他們說話這陣子,也就到了九點鍾了,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這警察一看可能出問題,馬上向市公安局內保部門報告。而市局內保處其中一個職能就是主管金融機構的安全保衛工作,該處負責人接到報告後,撥通了市民銀行保衛部的電話,指名道姓地要保衛部總經理王亞夫接電話,王亞夫拿起電話後剛說了一句:“你好!”對方便說:“你們市民銀行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安排上百個經警去保衛市長的安全?”


    王亞夫說:“處長,你誤會了。”


    對方說:“我誤會什麽?”


    王亞夫說:“他們是自發走上街頭的,不是我們安排的。”


    對方說:“他們有工作不做,為什麽要到街上去?我告訴你:你要把我們公安局的意見給你們行長說清楚,不要哪壺不開提那壺。我們公安局的所有警力,現在全力以赴應對美國人轟炸我駐南使館和***問題而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沒有警力考慮幫你們解決經警鬧事的問題。請你們的行長親自出馬,把廣場上集中準備到市政府請願的人,馬上帶迴行裏給他好吃好住。我打過電話後,出了什麽問題,你們行自己擔著。”


    王亞夫說:“是!我這就向行長匯報,馬上把他們帶迴來。”


    放下電話後,王亞夫三步並作兩步,近乎有點小跑似的來到黃鹿辦公室,向他匯報被炒經警到市政府請願的信息,和市公安局的要求。


    黃鹿聽後說:“我也沒有什麽招,申一楓又不出麵,又不鬆口,什麽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這個處境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用我辦公室的電話,打個電話給申老頭,說要出事了。他是法人代表,天塌下來有他這個高個子頂著,我才一米六五,砸不到我,問他怎麽辦?”


    於是,王亞夫唯唯諾諾地打通了申一楓的電話。


    申一楓聽後,感到事態的發展終於影響到自己的仕途了,這比什麽都重要。不得不對王亞夫說:“你和黃行長要不惜一切辦法,把參加遊行靜坐的人先帶迴來,總行解決他們的午飯。答應他們:明天上午一次過解決他們的問題。”


    這樣,黃鹿交辦王亞夫、許光馬上到已經在深圳市政府門口,要把在那頭開荒牛雕像旁邊靜坐了十來分鍾的經警們如數帶迴市民銀行總行。


    正在這時,深圳市政府總值班室主任,把電話打到了市民銀行行長黃鹿辦公室,秘書陳韻剛剛說了一句:“您好,我是市民銀行行長室。”


    對方說:“我是市政府總值班室,請黃鹿同誌接電話。”


    陳韻說:“好的,請您稍等。”


    黃鹿接電話後,著實被總值班室主任說了一通,說他們缺乏政治敏感性和全局觀念。要求他們在十點三十分以前,不管采取什麽措施,都必須把自己的人帶迴去。


    黃鹿不敢怠慢,忙說;“我已經布置下去了,馬上就把人帶走。”


    ……


    話說申一楓為了撈取自己的政治資本,不顧剛剛與經警簽了一年的勞動合同,提前解聘他們,鬧出事情後又故作矜持,不願意務實地解決問題,終於讓市政府不能省心了。而市委、市政府門前的深南中路是一條嚴管路,不少攝像頭聯接著內保部門的監控室,市民銀行經警遊行、靜坐的一舉一動也在監控室的顯示器中反映並記錄了下來。


    市政府總值班室打電話給市民銀行後,申一楓意識到炒換經警這件事操作下來,與自己當初做政治秀的願望相去甚遠,有點事與願違了,便以弄權者慣有的看風駛舵的本領,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前倨後恭,著手處理起善後事宜來。這樣,他親自主持了市民銀行在狂炒經警後連續第四個晚上,也是最後一次的緊急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終於定下調子:明天上午,總行正式答複:每一個被提前終止合同的經警一次性的補助由原來設想的每人1800元,增加到15000元。也就是說,這個金額已經等於:當事人在剩下的合同期限不用幹什麽活,而工資照樣支付,而且提前一次性支付完畢。而一年的工資付完後,你愛幹什麽幹什麽去。這樣,市民銀行一次性付出了90萬元,比原設想多付出80萬元。也就是說,用可以請100個貴州山區的窮孩子在市民銀行幹一年的工資含量處理了第一期被提前解聘的60名員工的善後工作。接下來第二階段要炒的40名經警也按此辦理,全部事情處理完要多花132萬元。


    那些領到錢的經警們,在市民銀行大樓廣場上興奮地說:“這申一楓龜孫子,就是欠揍!早是這樣,也不用我們忙乎幾天,害得我們幾個晚上的覺都睡得不踏實!”


    還有的說:“申一楓不得人心,市民銀行肯定栽在他的手下,他注定是史罪人!”


    看官聽說:申一楓為了自己的政治秀而心血來潮,上演的這一出扶貧鬧劇對他來說並不合算,市民銀行無端端地多花132萬元不說,就是對他個人也是一次不小的損失。首先,在市民銀行內部,原來隻有行處級幹部知道的申一楓大權獨攬、剛愎自用、任性胡為的特征和劣根性,經此一鬧更加表麵化、公開化了,讓不少普通員工有所見識。這樣,使這個原本在普通員工印象當中通常不拘言笑、頗具親和力的謙謙君子,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其次,這一事件在造成一定社會影響的同時,也讓市裏的領導認為市民銀行的主要負責同誌,缺乏政治敏感性和掌控大局的能力,難當大任。而當這種認知慢慢在領導層形成主流意見的時候,任憑申一楓縱使每天上演一迴秀,把自己打扮得比七仙女還漂亮,比董永還執著癡情,也是枉然,在官場上隻能拾級而下了。


    哎呀,不要怪誰!要怪隻能怪申一楓自己空有滿腦子心計,奈何與深圳的現實不太搭界。深圳畢竟是講業績的地方,你秀得再好,就是秀不出成績來,當然不能算作什麽好鳥。這樣說來,還真應該埋怨申一楓自己過往當閑官當得太久了,不用靠自己勞作,就能混個肚大腸肥。這真是應了武漢臣的元曲所雲:


    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


    早晨起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危險啊孩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肖遠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肖遠征並收藏危險啊孩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