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不要擔心,我心裏有數,”許夕說,“好好睡一覺,明天事情會解決的。”可謝雲寒怎麽可能睡得著?他一宿沒合眼,天不亮就來到流花宮外的瞭望台上,望著漆黑夜色中宮殿建築朦朧的輪廓。他的心已經平靜下來,並暗暗下定了決心:即使是死,也定要保雲渺平安無事。旭日緩緩躍出了地平線,和天邊第一抹光亮一同出現的,還有數以千計的淩天宗強者。為首的是一名鶴發黑袍的老者,周身散發著一股強大可怕的威壓,臉色陰沉至極,正是謝淩天本人。謝淩天心中的憤怒和殺意已經快要控製不住了。他寄予厚望的幾個兒子居然被人打成了殘廢啞巴,縱使還有複原的可能,但這種行為,無疑是在打他謝淩天的臉!謝雲寒那個雜種姑且不論,那個雲渺明知雲海等人背後的人是他,居然還敢縱容謝雲寒出手傷人,如此囂張狂妄,根本就是對淩天宗的挑釁!這兩個人,他今天一個都不會放過!謝雲寒看到謝淩天,心中一震,立刻想迴宮通知雲渺,待一轉身,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了。他依舊穿著一襲烈火般明豔的紅衣,寬袍大袖在晨風中肆意飛揚,上麵繡著的繁複暗紋在晨光中反射著耀目的光,整個人如一隻迎著朝陽而生的驕傲鳳凰。他收起了平日浪蕩不羈的神色,神情清冷肅穆,卻沒有一絲恐懼膽怯,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自上而下投去目光時,眼底幾乎是帶著睥睨的。在這一瞬間,這位年輕宮主身上爆發出的氣勢竟完全不遜於謝淩天。謝雲寒完全移不開自己的視線,在某一瞬間幾乎看癡了。許夕往台下看了片刻,向謝雲寒招了招手。謝雲寒以為他有重要的事要講,立刻走到他身邊,隻見許夕一邊保持著嚴肅的神色,一邊歪頭小聲對謝雲寒咬耳朵道:“看,就站在謝淩天右後方的那個穿白衣服的,是不是特別帥!!”謝雲寒:“…………”他真想抱住雲宮主這顆金貴的頭顱把裏麵的水都晃出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在關心這個!!正糟心間,下麵的謝淩天也看到了他們,恢宏的聲音通過雄厚的內力傳上天際,整個流花宮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雲渺,老夫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那個雜種,否則我即刻踏平流花宮!”謝雲寒麵色一變,下意識就要上前一步,許夕一把攔住他,高高俯視著謝淩天,清亮的聲音如雛鳳初鳴,遠遠的飄蕩開去:“謝老宗主,我就不明白了,謝雲寒明明也是你的親生骨肉,為何要這樣不公的對待他?”謝淩天冷笑一聲:“那又怎樣?一個低賤的雜種,也配做我謝淩天的兒子?”謝雲寒暗暗握緊了拳頭。雖然他從來沒有對這個“父親”抱有過任何幻想,但聽到這樣的話從對方口中輕蔑至極的說出來,還是不免感到心髒有一瞬間的刺痛。許夕卻笑了:“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口中的‘雜種’輕輕鬆鬆便能把你那幾個好兒子打的滿地找牙,豈不是說明繼承了你那寶貴‘純血’的兒子連雜種都不如?”謝淩天目眥欲裂:“你——”許夕也驀然變了臉色,冷冷喝道:“謝淩天,你自己有眼無珠看不上謝雲寒,但自有其他人把他當寶貝!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動他一根頭發!”謝淩天被他一席話激的血氣上湧,雙眼狠戾,一頭白發無風自動,狠狠一揮手:“給我殺!”他手下的強者一唿千應,紛紛亮出武器喊殺著向流花宮大門衝去!任誰也沒想到的是,流花宮的大門竟然在下一刻從裏麵主動打開了,緊接著,數以千計的戰士身披黑甲、整齊劃一的衝了出來,如同怒奔的黑色浪潮,唿嘯著席卷而來!謝雲寒臉上浮起愕然。連他也不知道,流花宮中居然還暗藏著這麽一支精銳!這卻是原主雲渺的功勞了,雲渺行事固然荒唐,但這麽多年來既然能穩坐流花宮宮主之位,那必然不可能是個毫無城府的傻子。這支精兵暗衛便是他秘密訓練的一股強大力量,蟄伏多年,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兩方頃刻間便拚殺到了一起,如山巒怒濤相撞,高亢的喊殺嘶吼聲將大地都震的微微顫動。一時間,刀劍相擊,煙塵彌漫,各色術法的光輝劃破天空,戰況激烈而膠著,一時竟是勢均力敵,難分高下。就在這時,一道穿透力極強的琴音“錚”的一聲響徹天際,所有淩天宗戰士甫一聽到這琴聲,隻覺得胸口遭到了一錘重擊,五髒六腑火辣辣的一通,一股血氣頃刻間泛上了嗓子眼。“天魔琴!”有人抬頭一看,驚恐大喊:“那個雲渺手上的是天魔琴!”眾人皆抬頭望去,隻見那紅衣飄飄的人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古琴,那琴通體瑩亮的朱紅,就連琴弦都是血色的,散發著一股妖異不詳的魔氣,果然是傳說中能夠惑人心智的天魔琴!許夕微微一笑,手指輕輕一撫,一曲華麗優美的曲調便如月光流水般流瀉出來。這支曲子聽起來空靈美妙,但不知為何,進到人的耳朵裏,卻隻令人覺得五髒六腑像被烈火焚燒一樣劇痛不止,大腦也生出陣陣尖銳的疼痛,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腦中神經。許多淩天宗戰士痛的漸漸模糊了神誌,視野中血紅一片,竟慢慢分不出敵我,揮舞著武器便向身旁的同伴身上砍去。而身著黑甲的流花宮戰士們卻神色清明,沒有被這魔音影響半分,顯然是之前便做足了準備,使用了特殊辦法抵禦了這天魔琴音。由於這天魔琴的橫空插入,場中局勢很快呈現一邊倒,越來越多的淩天宗戰士倒下了,剩下的也早已潰不成軍,顯然支撐不了多久了。謝淩天看著這一幕,不由驚怒交加。他一直以為雲渺就是個浪得虛名的毛頭小子,沒想到對方手上竟還藏了這麽一個殺手鐧!謝淩天功力深厚,運氣內力防禦,天魔琴音便無法對他產生影響。然而這樣下去,淩天宗很快便會一敗塗地。白發老者眯眼鎖定了高台上撫琴的紅衣人,驟然發力躍向了空中,如同一隻盯準獵物的白色蒼鷹,流星般向許夕衝去!他深知許夕才是關鍵,隻要拿下這個臭小子,戰局頃刻便可扭轉!謝雲寒神色一凜,上前就要迎上謝淩天,許夕卻一揮袖子將他掃退,將天魔琴往他懷裏一扔:“乖,去解決下麵那幫雜碎。”隨即足下一點,寬袍大袖烈烈飛起,如鸞鳳展翅,輕盈地飛出了瞭望台,不躲不避、毫無畏懼的徑直迎上了謝淩天!兩人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也沒有使用任何武器,轉瞬間便對了十幾掌,完全是簡單粗暴的內力的比拚。謝淩天有百年的深厚積蓄,照理來說許夕應該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然而幾十個迴合下來,他卻沒有顯露出絲毫頹勢,反而雙眼明亮,氣息絲毫不亂,竟有愈戰愈強之勢,竟好像和謝淩天勢均力敵!謝雲寒完全沒想到許夕竟然強到了這個程度,心中既震驚又疑惑,但也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他依許夕所言,抱琴投入到地上戰場中。謝雲寒耳目聰敏非常,剛剛許夕彈琴時他在一旁看了一遍,便硬生生記下了那複雜的指法,此時照搬出來,效力竟也不比許夕差多少,於是一邊彈琴,一邊率領黑甲戰士發起猛攻,很快便將淩天宗眾人打的落花流水,節節敗退。空中的對決此時也到了白熱化階段,謝淩天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的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眼見淩天宗眾人已戰敗,謝淩天怒急攻心,終於不再留有任何餘地,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掌中爆發出刺眼的光輝,大喝一聲向許夕擊去!麵對這蘊含著摧山破海力量的一擊,許夕竟然初生牛犢不怕虎一般剛硬地迎了上去,掌心同樣聚集起耀目紅光,如同一輪冉冉升起的明日,徑直對上了謝淩天!兩股驚天動地的力量相撞,一時風雲都為之變色,黑雲蔽日,天色昏暗,狂風怒吼,方圓十裏的樹木全被攔腰折斷。許久之後,待漫天飛沙走石終於沉澱下來,地麵上的人們才重新看清了空中的兩道人影。謝淩天和許夕各自一邊,片刻後,謝淩天突然咳了一聲,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色順著他的唇角緩緩滑落下來。再看許夕,臉色卻沒有任何異常,甚至依舊掛著那種令人恨得牙癢癢的笑意,用一種非常欠揍的口吻驚訝道:“謝老宗主不會是在讓著我吧?怎麽這就吐血啦?唉,看來人不服老還是不行啊……”謝淩天又咳了兩聲,吐的血更多了。他自知敗局已定,再待下去隻是自取其辱,一言未發的揮了揮袖子,身影迅速消失在空中。剩下的淩天宗眾人見老宗主都跑了,更是紛紛你攙著我、我扶著你的狼狽逃竄而去,很快便退出了流花宮地界。待敵人的身影徹底看不見後,許夕才悠悠然從空中落下來,衝謝雲寒笑了笑:“怎麽樣,我剛剛是不是帥炸了?”謝雲寒這才看清了他的狀態,臉色瞬間大變,衝上去扶住了許夕。待接觸到對方,謝雲寒才發現,這人渾身都在脫力一般的顫抖,冷汗已經打透了整個後背,方才看起來精神奕奕的臉色急劇衰敗下去,嘴唇更是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謝雲寒心中像被捅了一刀,也不在乎周圍還有這麽多人了,一隻手將許夕腿彎一抄,橫抱起他飛快地衝進了流花宮內殿。剛一進殿門,許夕好像終於忍不住了,偏頭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暗紅色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