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不見, 它已經完全不認得趙曜了, 更不會記得,眼前這個看上去陰沉可怕的男人,就是當年將它抱迴落雪閣的少年。“我把它帶過來了,”趙曜道,“這東西鬧騰,多少能給你解解悶。”許夕垂下眼睛, 雖知他是好意,麵上依舊是冷冷的,什麽也沒說。趙曜也沒奢望許夕會搭理他,事實上,他們處於這種僵冷的狀態已經很久了。被囚禁在天魔宗這半月來,許夕從反抗無果轉為消極抵抗,將趙曜完全看做空氣一般,經常整整一天也不會同他說一句話,隻有晚上在床上被欺負的狠了,才會狠狠抓撓著他的背,低低抽泣著發出幾聲難耐的悶哼。見許夕低眉冷目,一副對他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趙曜自覺的不再給他添堵,轉身離開了。“你也被那個王八蛋抓過來了啊,”許夕撓了撓小土的耳朵,問,“喜歡這裏嗎?不習慣的話,我讓他送你迴去。”小土喵喵叫著在他腿上打了個滾,將軟軟的肚皮露出來給許夕摸,許夕笑著在上麵擼了幾把,心情確實比之前舒暢多了。見到了熟悉的主人,再加上剛才讓他害怕的男人也走了,小土便大著膽子跳到地上,開始好奇萬分的對新環境展開了探索。待對周圍稍稍熟悉後,它便故態複發的開始到處撒歡,喵喵叫著從地上蹦到床榻上,又從榻上蹦到床頭的儲物箱上,一個用力將箱子蹬倒在地,裏麵的東西唿啦啦的翻到出來。許夕無奈歎氣,走過去給這小祖宗收拾殘局,將灑落在地上的一疊紙張撿了起來。映入眼簾的字跡卻無比眼熟——這是許夕自己的字。第一張紙上是幾遍趙曜的名字,第二張上則寫著短短一行小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趙曜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將那行詩低低念了出來:“當時我不識字,不知道你寫的是什麽意思。見不到你的這兩年,我每天都會在腦海裏迴想和你有關的一切。有一天我想起那次你教我寫字,突然想知道你當時隨筆間寫下了什麽,便趁你不在時偷偷迴了一趟落雪閣,將這幾張紙偷了出來。”“可是看了以後,我卻後悔知道答案了。”趙曜自嘲道,“這是你寫給殷明覺的,對不對?”許夕沒有解釋。看在趙曜眼裏,卻等同於默認了。他再一次重溫了第一次讀懂這句詩時的心情——嫉妒、心痛、不甘,憤怒,簡直恨不得一把將它撕了,但掙紮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沒舍得。這是他身邊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和傅深雪有關的東西了。對於傅深雪來說,殷明覺是他的滄海巫山,可對於趙曜來說,傅深雪同樣是他一生的可遇不可求。他知道自己是在飲鴆止渴,可沒有傅深雪,他便是一具行屍走肉,和被毒死好像也並沒有什麽差別。他突然從背後緊緊擁住許夕,多日強橫堅硬的鎧甲好像在這一刻驟然分崩離析,他將唇靠近許夕的耳朵,聲音幾乎帶上了一絲哀求:“你忘了他,好不好?我就在這裏,你看一看我,好不好?”許夕有些恍惚。人道最遠不過生死,最苦不過相思,但若能那麽容易忘記一個人,世間又哪來這麽多癡男怨女呢?趙曜久久等不到他的迴答,眼中的光一寸一寸的熄滅了。他一言不發的將許夕橫抱起來。突如其來的動作將許夕驚了一下,他奮力紮掙:“你又要做什麽!”“既然師尊忘不了他,我隻好用另外的法子幫幫師尊,讓你沒精力在我麵前去想其他男人了。”趙曜說著,將許夕放在床榻上,隨即解開了自己的衣帶。“你是畜生嗎?”許夕終於忍無可忍,“大白天**?”“師尊說我是什麽就是什麽吧,”趙曜不甚在意,輕輕鬆鬆的製住許夕掙紮的手腕,“既然師尊的心裏沒我,那不如讓師尊的身體記住我,想來也挺不錯。”許夕簡直要被他的厚顏**氣死了,正想繼續罵,胸口驟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頓時臉色一白,身體顫抖著蜷縮起來。趙曜見他像突然發作了什麽惡疾一般,身體蜷在一起不住的抽搐,整個人頓時慌了,手足無措的抱起他問:“師尊,你怎麽了!?”許夕疼的眼前一陣陣發黑,根本說不出話來。這種鑽心剜骨的痛他之前體會過一次——是金絲蠱發作了。想來是殷明覺發現傅深雪被趙曜擄走了,又遍尋不到趙曜的蹤跡,怒極之下催發了金絲蠱。於是許夕再一次替趙曜受了這折磨。他隻覺得心髒被一根尖刺生生捅進去攪爛,渾身的骨頭被人用鈍刀一下一下的磨砍,疼的幾乎喘不上氣來,隻恨不得幹脆一頭撞死。趙曜緊緊抱著他在大聲喊些什麽,他已經完全聽不到了,他的意識漸漸模糊,連痛覺都好似減輕了,隻是突然覺得好累好累。“我想迴去……”他艱難的唿吸著,嘴唇一張一合,瞳孔有些失神。“你想要什麽?”趙曜心慌的將耳朵湊近許夕的唇,聽見對方喃喃重複道:“我想迴去……”“再不迴去,他要忘了我了……”眼淚控製不住的從眼角滑落,許夕恍惚的想,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為什麽離終點還是那麽遙遠?清醒時的他永遠堅定,無堅不摧,此時卻在蠱毒帶來的極度痛苦中冒出了一個念頭:我真的還能活著迴去嗎?還能再一次見到那個想見的人嗎?“好,你堅持住,我帶你迴去,我帶你去見殷明覺,”看著許夕白的近乎透明的臉和嘴角緩緩流下的鮮血,趙曜抱著他的手在不住的顫抖。他終於在此刻意識到,無論傅深雪心裏是誰,都不重要了,隻要他的師尊平平安安、無傷無痛的活著,他便什麽都可以放棄,什麽都可以為他去做……被緊急召喚的醫師終於趕到了,探了探許夕的脈搏,利落的封住了他周身幾個大穴,麵色沉肅地對趙曜道:“他身上中了金絲蠱。”“金絲蠱?”趙曜一懵,急急問,“那是什麽?”“是一種發作時令人痛不欲生的蠱毒,”醫師解釋道,“想要解蠱,一是找到下蠱之人,殺了母蠱,二是將蠱毒轉移。除此之外,無他法可解。”趙曜心急如焚,會是誰給師尊下了這般狠毒的蠱?他想了一圈,和師尊有聯係,又擅長蠱毒的人,便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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