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佑停下腳步,認認真真地盯著他:“我是不是哪裏惹你生氣了?”許夕把他往通道角落裏拉了拉,以免被擁擠的行人碰到:“別多想,沒有的事。”“我不想多想。”宋嘉佑臉上第一次流露出類似苦澀的神情,“但是最近,我給你打電話經常打不通,給你發消息你也總是不迴……”“哥, 我很害怕……”宋嘉佑看著他,眼神似有哀求,“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時光又倒迴兩年前, 害怕對他這麽好的一個人,是他兩年裏偷來的一個自欺欺人的夢。許夕看著他。這裏是那麽熱鬧,接站的人踮著腳翹首以盼,出站的人滿臉欣喜的奔向自己的親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麽的生動。隻有宋嘉佑的臉色是落寞的,帶著委屈,甚至還有一點點惶恐,被他小心翼翼地壓在眼神深處。那樣的孤獨和無助,仿佛與周圍喧鬧的世界劃了一條格格不入的界限。許夕突然就心疼了。這是他疼了將近兩年的弟弟,是他在這個世界裏重要的親人。這個人從最開始的弱小單薄,一天天長成一個自信、耀眼、非常優秀的人。可此刻,他卻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初次見麵時的宋嘉佑。恐懼,不安,害怕,彷徨。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刻意擺出的冷漠態度造成的。“你沒錯。”是我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對。許夕默默在心裏加了一句。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怎會“誤入歧途”,他目前也想不到如何把對方“掰正”過來,但他用這種態度去傷害對方,確實是不應該的。主動摸了摸宋嘉佑的腦袋,許夕的語氣溫和下來:“先迴家好不好?我都餓了。”宋嘉佑一聽,也顧不上打探他的想法了,忙打了輛出租迴了家。這是許夕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二個寒假。以前當明星的時候工作太忙,假期也很少有閑的時候,哪像如今,沒事讀讀書,看看電影,陪家人逛逛街,愜意的不得了。除了讓他糟心的宋嘉佑。許夕一邊思索著解決辦法,一邊每天悄悄的觀察。然而宋嘉佑的表現一切正常,合理安排學習和娛樂時間,偶爾幫忙做做家務,雖然還是喜歡黏著他,但都是一些正常的交流,再沒做出過任何出格的舉動。時間長了,許夕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那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直到這天晚上睡覺前,許夕在床上玩手機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宋嘉佑推門進來,手裏抱著枕頭,“我剛剛不小心把咖啡灑床上了,被子床單都濕了,在你這睡一晚可以嗎?”——終於來了。許夕腦中瞬間警鈴大作,麵上卻沒有顯露出來,自然問道:“怎麽這麽不小心?”“一隻手去書桌上拿書,另一隻手沒控製好角度,杯子歪了。”宋嘉佑說,“以後再也不在床上喝東西了。”“上來吧。”許夕沒辦法,“備用被子在櫃子裏,自己拿。”宋嘉佑立刻把枕頭往床上一扔,抱來被子鋪好被窩,生怕許夕後悔一般迅速鑽了進去,隻露出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許夕。許夕被他逗笑了,心裏放鬆了一些,把手機放到一邊,關燈也準備睡了。不過心裏到底還是不踏實,半小時過去許夕才迷迷糊糊的有了一點睡意。就在這時,身側的被窩動了動,宋嘉佑輕輕掀開被子,向他靠攏過來:“李炎。”像一根小針紮在神經上一樣,許夕瞬間清醒了。他沒有睜眼,而是努力維持著平穩的唿吸,看上去好像已經睡熟了。靜待片刻後,許夕感覺一隻手輕輕觸上了自己的眉心。輕柔的力度,帶著一股小心和眷戀,從鼻梁一路輕輕觸碰下來,馬上就要落到他的嘴唇上。許夕抬起手,抓住了宋嘉佑下移的手腕。幾秒後,黑暗中傳來一聲低笑:“我就知道你沒睡著。”臥室的燈被打開,許夕放開宋嘉佑的手,卻見對方臉色平靜,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和緊張,再迴想一下他剛剛說的話,許夕緩緩蹙起眉:“……你什麽意思?”“這段時間每天盯著我,很累吧?”宋嘉佑說,“所以我主動來攤牌了——每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你。”沒想到自己還沒采取措施,宋嘉佑就這麽光棍的把這個秘密如此坦然的抖了出來,許夕一時跟不上對方的節奏,愣住了。“本來不想這麽快讓你知道的,但是上次去見你,一時情不自禁,被你發現了。”宋嘉佑苦笑一下,“再瞞著也沒有意義,索性說出來,而且,”他停頓了一下,直言道,“我也快憋不住了。”許夕深深唿出一口氣,將腦海中組織了幾天的措辭緩緩說出口:“嘉佑,我知道,你小時候缺乏關愛,我一開始對你的態度……也很不好,所以後來想加倍的補償你,總是對你予求予與……所以,或許是我對你過度的關注和親近,讓你對我的感覺產生了一些誤解。你這個年齡,在感情上產生模糊和迷茫是正常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不用拿你這些看似有道理的理論來糊弄我。”宋嘉佑笑了一聲,“我不是一時迷惑,也沒有對自己的感情產生任何誤解。我喜歡你,這是我一年前就能無比肯定的事實。”見宋嘉佑態度堅決,不像簡單能說服的樣子,許夕決定軟的不行來硬的:“那好,我話就放這兒了,不管你是怎麽想的,這事兒都不可能。我是男的。”宋嘉佑:“你本來就喜歡男的。”許夕:“……”他確實天生取向如此,但從未對人說過,宋嘉佑為什麽能這麽肯定?“放心,你沒暴露過什麽,”一眼就看出許夕在想什麽,宋嘉佑說,“要問我為什麽能肯定的話,大概這就是傳說中gay的雷達反應吧?”自從攤牌以來,宋嘉佑不僅沒有表現出任何局促,反而步步為營,態度自然淡定的不行,相比之下,許夕倒好像變成了做錯了事被審問的那個人。他心下忍不住的焦躁,語氣裏也控製不住地帶上了一絲火氣:“那又怎麽樣?我還能和自己的弟弟搞到一起去不成!?”宋嘉佑冷靜的指出一個事實:“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且現在連法律上的兄弟關係也沒有了。”“那也不可能!”許夕冷冷道,“宋嘉佑,你這麽不顧後果的胡來,想過別人會怎麽看你嗎?想過爸媽的感受嗎?想過以後嗎?你已經成年了,要對自己負責,而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是許夕穿越過來後,對宋嘉佑說過的最嚴厲的話。宋嘉佑沉默了。就在許夕以為他稍稍退縮時,對方開口了:“我想過。”“什麽?”“你說的這些問題,我都認真考慮過。”宋嘉佑抬起眼,他的音調不大,每個字卻都如金石擲地,帶著決絕的力度,“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們和我的人生沒有任何關係。我想過爸媽,雖然很對不起他們,但我會一輩子做一個孝順的兒子,除了婚姻,任何方麵我都能讓他們滿意。我也想過以後,隻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擁有我想要的以後。”“我喜歡你,我要和我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去過我想要的生活,這才是對我自己負責。”許夕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宋嘉佑看起來確實認真考慮過,考慮的還甚是周到有理,讓他一時竟然找不到任何漏洞和理由去反駁。“行,你有你的道理,我尊重你的想法,”許夕隻能幹巴巴的做出下策,“但是我總有拒絕的權利,我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