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臭小子,現如今應當又去找人發泄去了吧, 如今魔教一統已近在咫尺, 想來這臭小子是找人試毒去了。”鬼穀子搖搖頭, 歎了口氣。


    “我若是此刻去尋他, 可能他怨恨我丟下他一人,是要找我拚命的。”杜蘅有些無奈。


    “你此次迴來,豈是準備了大動作?”


    “時機未到。”杜蘅眸光深深, 諱莫如深。


    “壞丫頭還和我賣關子。”鬼穀子拉著杜蘅坐下, 伸手搭在她腕上, “我看看你如今的身體……這脈象……怎會如此!”鬼穀子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議地看著杜蘅。


    “先生, 我已不是當初的我了。”杜蘅依舊麵無表情, 一雙眼眸波光瀲灩,長長的睫羽一垂,無數情緒便藏在眸中, 無從而知。


    鬼穀子眼裏滿是心疼,“也不知道你這丫頭這一年都是怎麽過的, 你的內力竟洶湧至此,寒與火的脈象相互撞擊, 製衡,分明……分明是……”


    “分明是必死之象?”杜蘅接過了鬼穀子未曾出口的話。鬼穀子被她說中,隻得巴巴地用一雙眼瞧著她。


    “放心吧先生, 這兩股脈象相佐相成, 看似兇險, 實則兩股交纏,互為鼎力,不然我也不會在短短時間內進益至此。人要得到什麽,總是要付出什麽的。”杜蘅輕輕一笑,眸光閃爍。


    在剛上島的時候,修練此內功前,浩渺真人便將此重細細同她講過。


    “此門內功除了要忍受炙烤與嚴寒之外,十分兇險,若是成了進益千裏,若是稍有差池,則走火入魔,萬劫不複。”


    “聽著怎麽這麽像魔教的心法。”杜蘅當時還打趣著。


    浩渺真人當時也提出,杜蘅可以舍棄此門心法,專修奇門陣法、機關奇術、功夫招式亦或者草藥雜學,畢竟這門心法陽氣更盛,更適宜男子修行。這也是浩渺真人從未收過女徒弟的原因。


    但杜蘅明白,空有這些花架子,沒有強勁深厚的內力,都隻是紙上談兵罷了。


    她淡淡拒絕,鐵了心一門心思鑽營這門心法。


    有次因為急於求成,差點走火入魔,最後是被浩渺真人丟進湖裏才清醒過來。但她並未放棄,她從不信什麽陰氣陽氣,更不信什麽男女之差,所有的差距,她都會用毅力和堅韌來補上。


    浩渺真人確實被她的毅力所折服了。便是武癡如他,也不曾做到杜蘅這程度。


    正因為這樣日夜不休的磨練,再加上她之前本就修煉了正派和魔教這兩門截然不同的功夫,內力更是被分化成了兩個極端,這兩股內力水火不容,又彼此爭鬥,在杜蘅有意的控製之下,它們漸漸交纏擰成了一股,洶湧無比。


    但若是杜蘅一個不當心,隻怕會控製不住這兩股內力,反倒被內力反噬,落得個吐血身亡的下場。


    鬼穀子不知她到底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這般折磨自己的,難不成這麽長時間了,她還這樣恨著那些逼迫她離開家,離開靈山派的正道嗎。


    “先生,你不必如此看我。”杜蘅看著鬼穀子目光複雜,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搖了搖頭,“我心中無恨,不過是為了自己打算。這弱肉強食的江湖,若不變強,豈不任人魚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頭子明白。但是蘅丫頭,你要強到什麽地步,才能止步?”


    杜蘅愣了一愣,鬼穀子目光深深,她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誰又能保證能一直最強?


    鬼穀子這般說,也不過是因為擔心她。杜蘅覺得心裏有點暖,她隻不過舉手之勞救了瀕危的紅兒,鬼穀子給她的溫暖與愛護,卻遠遠地超過了這微末的救命之恩。


    她以為,這一路不過踽踽獨行,卻還有這樣一位老人,將她視作至親,在擔心她的安危。


    “謝謝您,先生。”杜蘅握住了鬼穀子的手,“我不會有事的,還請先生不用擔心。再說了,不是還有先生在嗎?若我有什麽萬一,以先生之能,也能讓我平安無事的。”


    “盡知道說好聽的話來討好我老頭子。”鬼穀子知道自己也勸不住她,臉上卻是有了些許笑意。


    杜蘅辭別了鬼穀子,獨自一人迴了聖火教。


    如今的聖火教與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語。


    謝安祺真是好手段,不過短短一年時間,竟已將聖火教恢複得十之七/八,之前的三足鼎立,已變成了聖火教一支獨大,羅刹門已被並入聖火教,老教主的兒子也已被廢去武功,關在地牢裏,畢竟他是老教主的親生兒子,而老教主又對謝安祺有知遇之恩,謝安祺隻是廢掉他的武功將其囚禁,已是他留情。如今,聖火教已收複了大半,隻不過那天魔殿卻還有一支尚且在苟延殘喘。


    杜蘅剛出現在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杜蘅,你未曾稟告教主一聲便私自離開,如今你竟然還敢大膽迴來?!”那守門的兩人是聖火教教徒,也認識杜蘅,但與她並沒什麽交情,如今看見她熟練地從暗門而入,那兩人自然就將她攔在了門外。


    “這是教主交給我的密令,如今時機已到,我自然是要迴來向教主複命。”杜蘅聲音平淡無波,卻自帶了一股威嚴。


    那守門二人麵麵相覷,心中狐疑,這杜蘅當初是教主帶迴,並囑咐她乃特殊貴客,之後更是貴為護法,連琳琅都要屈居之下。兩人更是不敢阻攔,隻得讓她通過。


    雖用“密令”騙過這兩人,但要讓謝安祺相信,卻是不可能的。隻怕在她出現在月崖村的時候,謝安祺就已知道她的行蹤了。


    不過謝安祺無利不起早,她自然是要給他帶來利益的。


    “你還舍得迴來。”她剛出現在練功室內,就看見了謝安祺正背對她負手而立,身姿翩然。他聲音溫柔親和,低沉磁性,但杜蘅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參見教主。”


    “我看你是眼中沒我這個教主!”不輕不重的一句話丟下後,謝安祺身形似鬼魅,猛地朝杜蘅衝了過來,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眨眼之間,一掌已逼近到了杜蘅胸口。


    杜蘅腳尖輕輕點地,有如被風吹拂的葉子一般,整個人輕如紙鳶,輕而易舉就躲開了這夾風而來的一掌。


    “倒是長進了不少。”謝安琪眉眼淡淡,黑眸裏卻浸潤了血色,一絲不祥彌漫開來。


    杜蘅沒來由的有些不安。


    她這一年的進益已是非常人,沒想到謝安祺也進益良多。她輕功已臻至化境,渡水無痕,但謝安祺也沒落下,杜蘅眼眸一閃。


    “你勘破了‘金縷衣’第十層?!”一年之前,謝安祺這般武學天才卡在第七層久久無法更近一層,不過一年時間,他到底做了什麽?!


    “我真是找了個好護法,一年之期,我聖火教已多半歸位。阿蘅,若你助我,我必不用折損如此多的戰力。可惜,阿蘅,你可真不聽話啊。”謝安祺並未迴答杜蘅的話,眸子裏閃爍著不祥的光,漫不經心間,他掌間的風厲聲作響,帶著能割破人肌膚的力道。


    好淩厲的掌風!


    杜蘅心中暗自吃驚。


    不過,她這一年也不是吃素的。


    杜蘅不再避開謝安祺這一掌,她手掌緩緩推出,仿佛無窮禪意盡在此掌之間,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與謝安祺兩掌相接。


    強大的力度讓杜蘅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強有力的內功洶湧而來,她本是寒熱相纏的兩股內力似有響應,竟似要破體而出。杜蘅咬牙忍著,這一掌的力度絲毫不弱。


    她與謝安祺同時被逼退數步。


    杜蘅眸光一閃,內力洶湧間,唇角緩緩留下了一縷鮮血。而謝安祺也腳步踉蹌了幾下這才站穩。


    這一局,她暫遜一籌。


    “哈哈哈哈哈,看來你這一年並未憊懶。”正在氣氛緊繃時,謝安祺忽然大笑起來,方才還一觸即發的空氣立刻分崩離析。


    “你可真是把不好用的劍呐,阿蘅。”謝安祺的這聲“阿蘅”叫得輕柔緩慢,帶著一股親昵的曖昧感。


    “不得我的命令便擅自消失一年……”謝安祺緩緩展開了手中折扇,徐徐一笑,他發似墨,膚如雪,唇紅齒白,這一笑起來,整個人端的是妖孽無比。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似乎是引人墮落的無盡深淵:“你莫不是當我這兒想來就來,想去便去吧,嗯?”


    這最後一個“嗯”字念得柔和婉轉,猶如一把小勾子勾得人神魂不屬。


    杜蘅麵無表情道:“你該不會是還去修了媚術吧?教主。”


    謝安祺:“……”杜蘅這一句話還真是噎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杜蘅此來,帶來了教主想要的消息。”杜蘅見謝安祺終於閉嘴了,毫無預兆地說起了正事。


    她眸光深深,睫羽低垂:“正派隻怕是這兩天要來進攻這裏了,是天魔殿勾結的。”


    這一句話一出,謝安祺抬了抬眉毛。這些天他為了突破第十層閉關許久,方出來沒多久就得到了杜蘅的消息,本想是試試這第十層的力度的。


    倒是發現了杜蘅這般非人的進益和她帶來的消息。


    正在兩人對峙之時,杜蘅敏銳地發現一股不對勁的風向朝她襲來。


    杜蘅微一閃身,五指微收,便見到身後站了一人。


    她瞪大了眼睛。


    少年蒼白的麵孔、精致的容顏,恍若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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