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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結果而言,沒有任何改變。


    人不可能戰勝神, 伊什塔爾確實立於上風, 而那個人類, 若不是因為他那特殊的體質, 早就應該死了。


    可在五髒六腑被燒了個幹淨,被聲嘶力竭的女神從岌岌可危的山巔擊落之時, 無知而狂妄的人類竟然還在嘲笑她!


    讓她不喜的那雙金眸的光芒沒有絲毫黯淡,反而更加熾烈, 就好像:


    他的字典裏還是沒有“恐懼”二次,他將所有的憤恨聚集起來, 這股力量甚至強大到可以讓伊什塔爾不自禁地在心頭買下驚懼的影子。


    “不行……”


    冰錐全都破碎, 血跡斑斑的伊什塔爾怒喝道:“不可能放過你——就算死不了, 我也要讓你享盡殘酷的折磨!”


    伊什塔爾想要追上去,然而, 之前暗中幫了她一把的風神卻在這時現身, 嚴肅地阻止她:“夠了!伊什塔爾,你難道忘了你父神說過的話?”


    不要去管他, 不要注視他, 把這個人類漠視才是正確的做法。


    可伊什塔爾怎麽聽得進去, 她的尊嚴完全被踐踏了,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因此, 她又拉開了弓, 冰冷的目光投向下方, 正好望見一隻黑鷹飛來, 接住了隨著山石一同墜落的主人,就要朝遠處逃離。


    一聲錚鳴。


    金芒所化的光箭帶著極大的氣勢破空而去,一瞬過去,眼看著便要射中那一隻鷹——


    “伊什塔爾!”


    伊什塔爾不僅隻發出了這一次攻擊,如今的她已經失去了理智,自然更不可能再手下留情。然而,第二次攻擊就要襲去,一道慍怒的女聲響起,與此同時,她的胳膊莫名地歪了一下。


    前一道攻擊射中了鷹的一邊翅膀,頓時也落得了血肉消融的代價,而第二道卻因為方向偏移而落了空。


    在此時趕來的是另一個神明。


    她是寧孫女神,烏魯克之王吉爾伽美什的親生母親。


    少有神明會直接幹涉人間的事情,像伊什塔爾這樣的任性之神少之又少,畢竟,連偉大的主神安努,也始終居住在最高層的天空,從不離開。


    神需要人類的敬畏,也需要得到信仰。一般來說,他們都是以人類城市的保護神的身份立威,在自己的神廟中展現神跡。


    吉爾伽美什的誕生,其實便是神的一次嚐試:讓擁有神血、理應更偏向神的神之子成為人間的君主,同時也是神的代言人。


    寧孫女神與前一代烏魯克王生下吉爾伽美什,沒有在人間停留多久就返迴了自己的神殿。


    雖說吉爾伽美什後來的表現跟眾神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更沒有起到紐帶的作用,女神仍舊關注著自己的孩子,時時在孩子陷入困境時為他解圍。


    這一次,自然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寧孫女神阻止了伊什塔爾,並在伊什塔爾沒能察覺的間隙,悄悄地接住了那隻斷了一半翅膀、淒慘地往下掉的鷹,並把它丟到了遠離烏魯克的地方。


    “我最疼愛的孩子,吉爾伽美什啊,你快調轉方向,朝著西邊去尋他。”


    她也將聲音暗自傳遞到了吉爾伽美什那裏,說罷,心中不由輕歎。


    從無可探求的異世而來的人類,才來了多久,就做出了連神都震驚不已的事情。


    女神無法想象,此後是否還會有更加驚人的事發生,也無法確定,自己的孩子是否會被他連累。


    但是……也隻能順其自然了。


    *****


    吉爾伽美什找到埃迪時,他就斜斜地靠坐在荒漠之中唯一聳立的一塊嶙峋巨石下。


    夕陽的昏黃光線像是摻雜了名為沉痛的晦暗顏色,與幹燥的砂石幾乎融為一體。而巨石所投下的陰影,卻將背後的男人整個覆蓋了進去。


    這麽暗,連那麽紮眼的血的顏色,都不明顯了。


    他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糟糕。


    覺得帥氣總是戴著的披風不見了,身上破了那麽大的一個窟窿,中間隻有寥寥的血線牽連,看上去隻會覺得恐怖。


    嘴角殘留著幹涸的血跡,那烏黑的印記還在向下彌漫,將脖頸染上了同樣的暗色。


    可是,即使如此。


    男人眼裏總像是永不熄滅的光終於淡了,但又不是黯淡,而是,不像他會展露出的柔軟。


    “讓你過來的時候你不過來,讓你躲遠一點不要來搗亂的時候,你小子又來了……盧卡斯,你怎麽老是和我作對?”


    不知是不是重傷瀕死的緣故,他的聲音也輕得不像話,跟話的內容嚴重不符:“我死不了,但你他媽除了壯實,會耍小聰明,藏點小東西,就是一隻老子抬抬手就能捏死的鷹啊。”


    他不會死,但是會受傷。


    決定報仇之前,埃迪就吩咐盧卡斯老老實實地待在烏魯克,去陪著吉爾伽美什也好,去撒歡,去偷喜歡的漂亮的小東西也好,反正就是不要亂跑。


    他會迴來給它收拾爛攤子,把被它偷走的東西全都買下來。


    最開始,埃迪隻是因為這隻鷹難得地通人性,或許能夠給他做做伴,才將它帶在身邊,盧卡斯這個名字還是隨口取的。


    可那時的他哪知道,盧卡斯確實通人性,但本質卻是極其狡猾的。有他做靠山,沒少做欺負小動物捉弄人類的事情,實在是太氣人了。


    除了拔掉盧卡斯的尾巴毛,埃迪一直縱容它,畢竟這不是寵物,是他認的小弟。


    然而……問題也就出在了他的縱容上。


    盧卡斯跑來了,將他放進了自己私藏小玩意兒的空間裏。所以,伊什塔爾的攻擊沒有一丁點傷到埃迪,全都落在了它這裏。


    “……”


    直到這時,不聽話的鷹才蜷縮起了爪子,聽話地匍匐在他的腿上。因為少了一邊翅膀,它就像忽然間瘦了很多,跟普通的鷹差不多大小。


    埃迪想像以前一樣大聲地訓斥它,但不僅是他沒有力氣,盧卡斯也沒有力氣了。


    鷹最後動了動,有什麽晶瑩透亮的東西從僅剩的翅膀底下落出,掉到了沙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埃迪看不見那東西的模樣,但卻猜得出來。


    盧卡斯搶走了許多亮的、美麗的東西,其中也有相當珍貴的寶石。


    幾乎所有東西埃迪都用自己的存貨跟原主人交換,就隻有一顆藍色的寶石,他沒能找到原來的主人。


    “非要我這個大哥反過來對你這個小弟道謝才甘心嗎……混賬。”


    埃迪閉上了眼,從染血的唇角漏出了極低的話音。


    另一邊——王在這裏,已經駐足了頗長一段時間。


    他沒有打斷一人一鷹最後的道別,在這一期間,吉爾伽美什的目光始終停頓在男人的臉上。


    終於安靜下來了。


    為了盧卡斯,這個驕傲的男人暫時解下了自己從不收斂的鋒芒,讓旁人可以第一次那麽清晰地審視他的麵容。


    即使被黑暗籠罩,他精致的眉眼間看不出脆弱,但卻因為斑駁的血跡汙濁了蒼白的皮膚,而莫名地增添了一絲柔軟。


    “睡吧。”


    吉爾伽美什的神色晦澀不明。


    “就像初遇那樣,在沉睡中恢複傷勢。別的什麽都不要管,把後麵還未發生的一切,全都交給我來麵對!”


    “……不能睡啊。”


    沉睡的時間長短跟傷勢的輕重有關,他都慘成這樣了,這一睡,要睡到多久以後?


    吉爾伽美什道:“你在想什麽。把我,把本王當成畏畏縮縮,連必須背負的責任,必須麵對的後果,都不敢承擔的膽小鬼?”


    “埃迪,你難道以為——本王僅此而已,烏魯克僅此而已,就連恩奇都,你以為他也僅此而已?!”


    “……”


    埃迪隔了半晌,才輕得不能更輕地笑了一聲。


    錯了。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


    就是因為相信著這些人,喜愛著這些人,他才會前所未有地憤怒。


    為什麽,如此鮮活的生命,會因為“神”的一絲任性,一絲妄為,就那般輕易地得到覆滅的結局?


    他不服氣。從某一方麵來說,他也很任性。


    不過……


    “不行,自信不等於自大。今天以前的我,太自大了。”


    “是啊。但那也不見得是件壞事,至少——”


    “至少給恩奇都稍微出了一口氣。”埃迪接道:“不過,你也挺喜歡的吧?”


    他挑眉:“因為你和我一樣自大,而且——隻打算克製,不打算糾正。”


    話都被這家夥說完了,吉爾伽美什卻沒有顯露出惱意。


    “睡。如果到了非要你醒來不可的時候,我絕對會毫不客氣地把你吵醒的。”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啊……”


    強撐至此刻,繃到極致的那根弦,慢慢地,慢慢地放緩。


    “我就休息一年吧。到了時間,不用……你來吵。”


    ……


    ……


    吉爾伽美什按照埃迪沉睡之前的意思,將盧卡斯埋在了那片荒漠裏。


    既然找到了人,王也要迴烏魯克了。


    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氣一氣他,王是用雙手將徹底地安靜下來的男人抱起。


    如果埃迪醒著,絕對會說這麽個姿勢顯得他很弱,惹他非常生氣。


    可他不知道,也看不見王此時的表情。


    因為身體缺了那麽多的部分,這麽高大的男人,抱起來卻輕得過分。混雜血漬的銀發淩亂地撒在王的肩頭,胸前,臂彎間。


    “為了我,也為了……恩奇都,哈。”


    很奇怪,吉爾伽美什就是無法忽略,漸漸失去意識的男人最後呢喃出的話音。


    ——恩奇都。


    ——他說,他對不起恩奇都。


    得到那一個吻之後,他才發現,恩奇都說對了。


    他不是真的愛上了恩奇都。他到現在都沒能理解,什麽是愛情。


    那來源於單純的吸引力的“喜歡”,跟伊什塔爾對吉爾伽美什的“愛”,對他的“占有欲”……


    其實,沒什麽兩樣。


    第十章


    危險的蛇怪被打倒了,目的順利達成。


    雖說中途——因為某些人完全沒專心而浪費了不少時間,但結果總歸是好的。當然了,也不可能出什麽岔子。


    蛇怪死後,紮滿冰錐的屍體就像是放大版的刺蝟,姑且還能看得進去。


    而又過了一陣,等冰慢慢融化,已經有一些血水浸入土壤,一股又腥又臭的氣味頓時撲鼻而來,連帶著整個土地的顏色都變得發黑起來。


    恩奇都注意到了這一點,眉頭開始皺起:“蛇毒把泥土汙染了,如果不處理的話,這裏再也無法生長出植物,附近的動物也會受到毒的影響。”


    埃迪:“呃!”


    他方才完全沒有想那麽多,都打算輕鬆愉快地打道迴府了。結果此時才突然想起,根據之前的觀察,恩奇都很喜歡包括動物和植物在內的自然。


    雖然想要斬殺怪物,不弄出血是不可能的,但埃迪這一招陣勢太大,幾乎讓蛇怪體內所有的血液全都噴湧而出。


    如果再等一陣,讓冰全部融化,不止是這片森林,連外麵的田地和村莊也別想留著了。


    “哼,這等劣等的生物就是麻煩。”


    吉爾伽美什開口了,話音依舊傲慢,但從意外地顯露出嚴肅的表情來看,對於蛇毒可能造成的影響,他也感到稍微有一些棘手。


    “趁這些冰還沒有全部融化,把屍體和被汙染的部分燒掉……唔,不行。”


    埃迪疑惑道:“為什麽不行?”


    吉爾伽美什:“難道你想指望本王親自用什麽無聊的魔術嗎!”


    埃迪:“魔術?你們這兒也有魔術啊。”


    吉爾伽美什當然會魔術,論其造詣,還相當地不凡。


    但這位王的任性在這裏也彰顯無疑,他從不承認自己也算是神代古代的魔術師中的一員,對於所謂的魔術,基本上從來都不會去用。


    沒有提前想到汙染的問題,這一次確實是他們考慮欠妥。


    話說迴來,吉爾伽美什雖然拒絕使用魔術,但對遺漏事件坐視不管更不可能。


    然而,就在思考其他辦法的時候,埃迪托著腮,忽然道:“好吧,既然是我搞出來的事兒,那還是讓我自己來收場。”


    不用其餘兩人問他有什麽辦法,埃迪就衝天空高喝:“快點下來,盧卡斯!”


    盧卡斯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了,不過是在埃迪嚴令它必須跟來的情況下。那隻比人類還狡猾的鷹大抵是不高興,一路都在上麵飛著,不肯露麵。


    此時埃迪突然唿喚它,就算不高興,大哥之令也不敢不從。頭頂狂風席卷,黑鷹頓時自高空俯衝而下。


    而此時,埃迪已經做好屬於他那一份的準備工作了。


    蛇怪癱倒的屍體隻在這麽短的功夫內就開始腐爛,在腐蝕進一步加重之前,埃迪把屍身、屍身下所有被毒液汙染的泥土全都凍了起來,放眼一看,就像是一尊偌大的冰山。


    恩奇都抬頭,剛好看見了熟悉的猛然降落的黑影。


    意想不到的是,盧卡斯似乎是要在冰封住蛇怪遺骸的冰山上降落,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它從冰山之巔掠過,並沒有觸碰到冰塊。


    可盧卡斯從那裏飛掠而過,偌大的冰山就神奇地消失了。原地除了一個空蕩蕩的深坑,連點冰渣都沒有留下。


    “這是……空間轉移的魔術?”


    “差不多,反正一個意思。”埃迪也不掩飾,直接就道:“不然你們以為盧卡斯偷來的東西都放在哪兒?”


    “屍體就暫時放一放吧,等以後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再讓盧卡斯丟掉。”


    還有些事情他倒是沒有自己揭露,但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不傻,都能猜得出來。


    埃迪,顯然和盧卡斯有著相似的能力。


    這個男人不喜歡掩藏,但對於自己的事情也不會主動地提起太多,他的背後還有不少謎團。


    諸如他總是說起的“老家”究竟在哪裏,他的背景,實力……種種都尚未清晰,用吉爾伽美什現在脫口的一句話來說,也就是——


    “你倒是藏得挺深啊。與本王一戰,竟然還沒有完全拿出真本事?”


    對於埃迪的來曆,吉爾伽美什早就察覺到了古怪,但並沒有打探的興趣。他在意的就隻有那一點。


    埃迪擺擺手:“你不也一樣嘛,誰也別說誰。”


    “不過。”他又說:“要是哪天你想和我認認真真地打一場,我也奉陪。”


    交談就暫時在這裏結束,接下來,他們總該迴去了。


    臨走之前,恩奇都還在被破壞了一部分的森林中額外逗留了一陣。


    他跪下,撫摸著似乎被寒氣凍得萎靡的野草的邊角,硬是讓埃迪看得產生了莫名的愧疚感。


    可恩奇都這麽做並不是為了指責他,而是真心地安撫這些受傷的生靈。


    “暫且忍耐一下吧。”恩奇都這樣輕聲說著:“幸好,春天已經到來了,你們還能得到新生。”


    “是啊。”吉爾伽美什也接口,雖是麵色冷淡的模樣:”等我們迴去,春祭也要開始了。”


    埃迪:“你們又在說我聽不懂的話了。春天就算了,春祭是什麽玩意兒?”


    吉爾伽美什:“一年之中最重要,但本王覺得毫無舉辦價值的節日。”


    他似乎真的對這個所謂的節日沒什麽興趣,用最簡潔的話給埃迪解釋了一下。


    聽完。


    埃迪:“……”


    埃迪:“我去!”


    “你們這裏的人真是——不僅穿得這麽奔放,連祭奠上都要當眾搞這種事情?”


    埃迪覺得自己真是太孤陋寡聞了。


    好歹是個男人,床上那些事情他雖然沒做過,但也是知道一些的。沒想到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此奔放,要以性交作為祭祀的神聖形式。


    對此,他隻能表示:“厲害,太厲害了,這就是文化差異吧,我——越來越欣賞你們了!”


    “嗯,到時候一定得去……”


    猛然間發現,恩奇都竟然在直直地盯著他看。


    少年模樣的人偶麵上是沒有多餘的表情的,但眉宇間皺起的些許紋路卻極其少見地流露出一點心緒。


    碧綠色的眸子清澈見底,埃迪發現,自己的影子就印在了那裏麵,連一時噎住的僵硬都刻畫得分明。


    埃迪:“……”


    毫無疑問,他還有一小段突兀的沉默。


    但那也情有可原吧,恩奇都,肯定能夠理解。


    曾經顯露過的、仿佛要將冰冷空洞的心融化的火焰再度在男人熾金的眼瞳中跳動,險些壓抑不住,把其實沒有忍多久、但他自己覺得有幾十年那般難熬的熱情全都宣泄出去。


    啊,那可不行,計劃不就打亂了嗎?


    所以,埃迪麵不改色地改口,沒有咬到舌頭:“吉爾伽美什,那天我們一定得找個僻靜的角落暢飲啊。”


    “祭典有什麽有趣的,我完全讚同你的觀點!”


    這是一年之後,埃迪和吉爾伽美什進行的第一次對話。


    吉爾伽美什的外表沒有變化,略有改變的,應當是外表之下的氣質。


    還是一如既往地傲慢,但經曆了一年殫精竭慮的勤政,他到底是沉穩了不少,收斂了昔日肆意妄為的率性。


    也就是說,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賢王了。


    此時,賢王便是在光明正大地打量埃迪,同時,用微挑的眉表達出了“你對本王的審美有意見麽”的意思。


    “意見大著呢,我還是喜歡黑色,跟我一樣低調樸素。”埃迪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出來,“算啦!看在勞煩王親自動手的份上,我心懷感激地接受了。”


    吉爾伽美什:“哼。”


    交談之間,埃迪似是想要和摯友碰一次拳。然而,吉爾伽美什卻抬手,從他的手臂下穿過,直接扶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逞能了,蠢貨。”王低聲說,麵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擔憂或是同情之色。


    除卻他本身就不能露出這些愚蠢的表情外,吉爾伽美什無比清楚,任何憐憫,都是對這個男人的侮辱。


    不需要多言,用這樣的方式來支持就足夠了。就像,一開始他們的那場比試過後。


    埃迪也是像這樣將他扶起。


    “……”


    埃迪先是微愣,但明白過來吉爾伽美什的用意後,唇邊的笑意更盛,自然也不客氣地領了他的情,把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他那邊。


    “謝啦。”


    他的眼簾微垂了一點,明明是這麽簡單細微的一個動作,卻像是壓了千斤重物般的沉重,強行要讓他合眼。


    最後還是抬起來了。這是肯定的。


    “真不習慣啊,走個路都輕飄飄的,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倒在地上睡過去……”


    “廢話!”吉爾伽美什幾乎是托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臉色終於黑了下來,沒好氣地道:“身上還有那麽大一個窟窿,你還能醒過來就已經不錯了。”


    埃迪道:“醒肯定能醒過來,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我是不會死的呀。隻是……沒什麽,反正就是這樣。”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但吉爾伽美什早就明白了。


    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姍姍來遲的“雨”就在剛才停了。


    他們從城外需要灌溉的田野迴來,旁經幹涸了一年終於重新流淌起來的小河,便一步步地向城內走去。


    還沒進城,就聽到從城內爆發而起的歡唿聲,輕快雀躍的音樂也在奏響,比埃迪曾經親曆過的春祭當場還要熱鬧。


    兩人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先登上城牆,從高處往裏麵眺望。


    果真是這樣啊。


    冰水化作的雨濕潤了皸裂的土地,其間似乎還蘊含著磅礴生機,讓嫩綠的細芽從縫隙中鑽出。


    人們早已用各種器皿接滿了雨水,所有能看到的麵龐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雨水同樣洗去了壓在頭頂一年之久的陰翳,讓一切煥然一新。


    “……不錯。”


    埃迪看著前方,笑著道:“不愧是你的烏魯克啊。”


    “所以當時才告訴你,不要小看我,也不要小看這裏的人。”吉爾伽美什隨口道,目光卻近乎赤/裸地停頓在某一處,未能被目光向前的當事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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