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千叮萬囑,務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師父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師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嶽劍派的情誼,亦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好。”


    劉正風道:“我這可不明白了。劉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請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長函稟告左師兄。左師兄倘若真有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勸止?直到此刻高朋在座方才發旗令攔阻,那不是明著要劉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爾反爾,叫江湖上好漢恥笑於我?”


    史登達道:“我師父囑咐弟子,言道劉師叔是衡山派鐵錚錚的好漢子,義薄雲天,武林中同道向來對劉師叔甚是尊敬,我師父心下也十分欽佩,要弟子萬萬不可有絲毫失禮,否則嚴懲不貸。劉師叔大名播於江湖,這一節卻不必過慮。”


    劉正風微微一笑,道:“這是左盟主過獎了,劉某焉有這等聲望?”


    定逸師太見二人僵持不決,忍不住又插口道:“劉賢弟,這事便擱一擱又有何妨。今日在這裏的,個個都是好朋友,又會有誰來笑話於你?就算有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譏評,縱然劉賢弟不和他計較,貧尼就先放他不過。”說著眼光在各人臉上一掃,大有挑戰之意,要看誰有這麽大膽,來得罪她五嶽劍派中的同道。


    劉正風點頭道:“既然定逸師太也這麽說,在下金盆洗手之事,延至明日午時再行。請各位好朋友誰都不要走,在衡山多盤桓一日,待在下向嵩山派的眾位賢侄詳加討教。”


    忽聽後堂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喂,你這是幹甚麽?我愛跟誰在一起玩兒,你管得著麽?”


    群雄一怔,聽她口音卻是昨日和餘滄海抬杠的少女曲非煙。


    又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著,不許亂動亂說,過得一會,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煙道:“咦,這倒奇了,這是你的家嗎?我喜歡跟劉家姊姊到後園子去捉蝴蝶,為甚麽你攔著不許?”


    那人道:“好罷!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請劉姑娘在這裏待一會兒。”


    曲非煙道:“劉姊姊說見到你便討厭,你快給我走得遠遠地。劉姊姊又不認得你,誰要你在這裏纏七纏八。”


    隻聽得另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妹妹,咱們去罷,別理他。”


    那男子道:“劉姑娘,請你在這裏稍待片刻。”


    劉正風愈聽愈氣,尋思:“哪一個大膽狂徒到我家來撒野,居然敢向我菁兒無禮?”


    劉門二弟子米為義聞聲趕到後堂,隻見師妹和曲非煙手攜著手,站在天井之中,一個黃衫青年張開雙手,攔住了她二人。米為義一見那人服色,認得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氣,咳嗽一聲,大聲道:“這位師兄是嵩山派門下罷,怎不到廳上坐地?”


    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號令,要看住劉家的眷屬,不許走脫了一人。”


    這幾句話聲音並不甚響,但說得驕矜異常,大廳上群雄人人聽見,無不為之變色。


    劉正風大怒,向史登達道:“這是從何說起?”


    史登達道:“萬師弟,出來罷,說話小心些。劉師叔已答應不洗手了。”


    後堂那漢子應道:“是!那就再好不過。”說著從後堂轉了來,向劉正風微一躬身,道:“嵩山門下弟子萬大平,參見劉師叔。”


    劉正風氣得身子微微發抖,朗聲說道:“嵩山派來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齊現身罷!”


    他話音剛落,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後院中、前後左右,數十人齊聲應道:“是,嵩山派弟子參見劉師叔。”


    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驚。但見屋頂上站著十餘人,一色的身穿黃衫。大廳中諸人卻各樣打扮都有,顯然是早就喬裝混了進來,暗中監視著劉正風,在一千餘人之中,誰都沒有發覺。


    定逸師太第一個沉不住氣,大聲道:“這……這是甚麽意思?太欺侮人了!”


    史登達道:“定逸師伯恕罪。我師父傳下號令,說甚麽也得勸阻劉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劉師叔不服號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便在此時,後堂又走出十幾個人來,卻是劉正風的夫人,他的兩個幼子,以及劉門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後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劉府中人後心。


    劉正風朗聲道:“眾位朋友,非是劉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師兄竟然如此相脅,劉某若為威力所屈,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左師兄不許劉某金盆洗手,嘿嘿,劉某頭可斷,誌不可屈。”


    劉正風知道自己與曲洋相交的事情可能敗露了,還是先洗手退出江湖,嵩山派便管不到自己身上了。劉正風說著上前一步,雙手便往金盆中伸去。


    史登達叫道:“且慢!”令旗一展,攔在他身前。劉正風左手疾探,兩根手指往他眼中插去。史登達雙臂向上擋格,劉正風左手縮迴,右手兩根手指又插向他雙眼。史登達無可招架,隻得後退。劉正風將史登達逼退後,雙手又伸向了金盆。隻聽得背後風聲響起,有兩人撲將上來,劉正風頭也不迴,左腿反彈而出,將一名嵩山弟子遠遠踢了出去。右手辨聲抓出,抓住另一名嵩山弟子的胸口,提起向史登達擲去。


    劉正風這幾手動作快如閃電,嵩山群弟子一怔之下,一時無人再敢上來。站在他兒子身後的嵩山弟子叫道:“劉師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殺你公子了。”


    劉正風迴過頭來,向兒子望了一眼,冷冷的道:“天下英雄在此,你膽敢動我兒一根寒毛,你數十名嵩山弟子盡皆身為肉泥。”


    劉正風話音剛落,隻聽屋頂一片慘叫聲響起,剛才現身的嵩山弟子們一個個全都跌落而下。眾人一看,落地者顯然沒氣了。每人都是咽喉有一處淺淺的血絲,是被人一劍封喉的。


    眾人都暗自猜測,一瞬間殺死十數人,而且都是一劍封喉,誰的劍法這麽高明?難道是瀟湘夜雨莫大先生來了?他見嵩山派如此欺負自己的師弟,一點也不給衡山麵子,就出手為師弟討迴公道?


    後院、大廳的便衣嵩山弟子見有變故,都飛身上了屋頂。卻隻是慘叫聲連連傳來,不斷有嵩山弟子的屍體落下,史登達等立於堂上的嵩山弟子都未料到有此變故,皆是大驚。不過很快就安定下來,因為他們看到嵩山第二把交椅的托塔手丁勉、三當家仙鶴手陸柏和左冷禪的四師弟費彬同時出現在大廳門口。幾人對視了一眼,由費彬守在門口,丁勉和陸柏飛身上了屋頂。不一會,就看到兩人圍戰一個黃衣女子。


    兩人都非庸手,可雙戰此女仍然處於下風。眾人都驚歎此女武藝,有認識的忙向眾人介紹此女是劉正風的義女許靜玉。


    費彬看兩位師兄都不是許靜玉的對手,急忙對挾持劉正風家人的弟子一使眼色。其中一名弟子手一用力,劉正風幼子的脖頸上就顯現出一條血痕,小孩疼得當場哭了出來。


    “劉正風,叫你的義女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然我殺了你全家。”費彬聲色俱厲的吼道。


    劉正風雙眼暴睜,怒視費彬:“你們嵩山派簡直欺人太甚!”


    定逸師太沒想到他們真會動手傷害小孩,氣憤的站起身來就要動手,卻又猶豫了一下迴身坐下。


    屋頂的許靜玉突然大叫一聲:“劍舞天下!”隻見她劍勢一轉,腳下踏著一種神奇的步法,如同蝴蝶飛舞一般優美。單手揮劍,劍尖呈現出紅色的劍氣,圍繞身體向四周擊出。二人想攻擊她,卻發覺全身沒有一處破綻,隻能被動的防守不被劍氣所傷。


    “啊!”陸柏大叫一聲,摔倒在房頂,順著房簷直滾而下。有嵩山弟子急忙上前扶起時,隻見其咽喉處一絲血紅,嘴裏含糊的咕噥幾句便已氣絕,滿眼盡是不甘之色。


    劍舞天下是江湖裏正派真武劍門的創始人劍皇趙仁德所創,威力巨大。配合神奇的步法攻擊,全身難尋破綻,陸柏這樣的小角色怎麽抵擋得了。


    沒有了陸柏的配合,丁勉獨木難支,被許靜玉使出驚天一劍一招劈中左臂。左臂其肩而斷,傷口處焦如火灼。丁勉怪叫一聲,被許靜玉踢下屋頂。


    真武劍門的驚天一劍爆裂非常,傳說能抵禦天上劈下的閃電。但施技者也會被爆裂的內勁灼傷,許靜玉潔白的右手一片通紅,顯然是被自己的絕招反噬了。許靜玉還劍入鞘,冷冷的看著下麵劫持劉氏眾人的嵩山弟子:“我數三聲,放下武器馬上滾,不然後果自負。”


    “小玉姐姐好厲害,殺光這些壞人!”曲非煙在下麵拉著劉菁的手開心得又蹦又跳的。


    許靜玉嬌美的麵容如同罩了一層寒霜,語氣也冰冷刺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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