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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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攜裹著寒意,匆匆滑向年底。

    醫生批準孟岩昔出院的那天,顧以涵又恰巧外出采購零食了。

    待返迴病房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機車夾克牛仔褲和馬丁靴,容光煥發地坐在床邊衝她微笑。

    “小涵,咱們迴家。”

    她登時愣在原地。但當她遍尋不到那副矯正器的時候,才徹底反應過來,心頭大石終於卸掉了,如釋重負。

    “我送你迴伯父那裏,宋姨新請了兩個不錯的家政嫂,完全可以照顧你的起居。”

    “那你呢?”

    “我要迴學校上課了——”她瞪他,“已經耽誤了二模和三模,期末考試無論如何也要參加。”

    “不行,等我過完生日,你才能走!”

    “……”

    他的賴皮,是她始料未及的。

    原本以為這個即將踏入而立之年的男人,會是怎樣的堅韌頑強。可偏偏在她麵前,他很多時候故意裝出小孩子樣,以求得百分之百的關注與嗬護。

    可她就是抗拒不了。

    當然,她不想抗拒,更沒有理由去抗拒。

    曾幾何時,他還總調侃她是個傻孩子,現在倒是反過來了,她笑他像個更傻的孩子,“難怪都說男人永遠都長不大呢!”

    “所以你要負責到底——”

    他眨巴眨巴眼睛,黝黑的瞳仁閃爍出深情的光芒。

    “……”

    她說不出話來,如以往的很多時候那樣,呆呆地看著他。

    他卻像洞悉了她的心事,輕輕攬她入懷,下巴抵著她柔軟的頭發,“放心。過完聖誕節,我送你迴學校。校長、老師、同學,無論是誰要找你麻煩的,我幫你擺平。”

    “嗯……”她突然哽咽了。

    他摟她摟得更緊了,“小涵,小涵……我……愛你!”

    雪國迷情(一)

    孟岩昔的表白,太過突然,好聽的嗓音如同青檀擊玉,在耳畔環繞,久久不會消散。

    “你……剛才說什麽?”

    顧以涵不可確信似的,仰起頭,盯住他的雙眼丫。

    “好話不說

    二遍。沒聽清就隻好等下次——”

    “哼!”

    她心裏喜滋滋的,卻故作氣急,匆匆別過了頭,躲開了他的吻。

    他沒有得逞,無可奈何地搖頭歎息,待要想個法子哄哄她,手機鈴聲猛然響徹病房。烈焰隊的隊歌依然是威武雄壯、震耳欲聾。

    “喂?”他見是個陌生的號碼,語氣便有些漫不經心。

    免提揚聲器裏先是傳來一陣獰笑,由遠及近地還伴隨著汽車駛過的唿唿風聲,“足球先生,聽說您快要出院了?要不要我去送花慶祝或是夾道歡送一下啊?媲”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時光似乎迴到了幾年前,高原足球訓練基地旁邊小酒的陰暗走廊所發生的一切,清晰地呈現在腦海裏。

    “我記得你。”

    “嘿嘿——是嘛?貴人多忘事,看來您稱不上貴,頂多是個賤人啊!而且頂下賤的那種!”

    冷嘲熱諷的話音聽上去是如此的刺耳。

    顧以涵忍著滿心的憤懣,悄問:“岩昔哥哥,他是誰?”

    孟岩昔抬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而後他摁下了通話頁麵的錄音按鈕。

    “比起你來,我還需要更努力才行。”

    對方稍稍愣了幾秒鍾,隨即咬牙切齒道:“好啊,你果然不是那時候的傻小子了。不過你也甭逞一時口舌之快,咱們走一步算一步,看最後誰能好得過誰??”

    “行,那走著瞧!”

    孟岩昔的好心情被悉數破壞了,他想直接掛了電話,對方卻不肯就此罷休。

    “嗨,你別那麽著急啊,談談價碼。”

    “真不明白,我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有什麽值得你拿去炒作報紙銷量的花邊新聞?”

    “即使你過氣了,也照樣有利用價值。隻不過受點小傷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嚷嚷什麽!總之算你走遠,以後小心點——”

    “沒想到你是個吃了肉不吐骨頭的主兒,上次的錢堵不住你這張臭嘴。”

    “對啊,你理解咱的難處,如今什麽東西都是坐地漲價,就是老子的收入不漲。孟岩昔,單說你那些舊照片,說不定再翻騰出來也能賣個十萬八萬的,更別提我新拍的這些了!”

    “唔?”

    “摟著自家表妹卿卿我我,***的罪名不小啊,就不怕人們的口水淹死你?”

    “什麽?你能看到我們?”

    “當然!”

    孟岩昔不放心地望向窗外,隨即笑道,“我就不信你會壁虎功,攀著牆外的排水管還能拍照片,省省——”

    揚聲器再次傳出一陣瘮人的獰笑。

    顧以涵偎到了孟岩昔身側,愈發緊張地微微顫抖。他攬住她的肩,做了個口型,分明是在說“別怕,有我呢”。

    “嘿嘿……嘿……孟岩昔,你是不是電影看多了,真夠幽默的……”

    “承蒙誇獎。我沒時間陪你練嘴皮子功夫。”

    “唉唉,等等!別掛電話!”

    “你有完沒完??”

    說著,孟岩昔的手指已經懸在了掛機鍵上方了。

    顧以涵卻攔住了他。

    同時,她也做了個無聲的口型——“聽聽這家夥有什麽幺蛾子?”

    話筒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那人說,“出院迴家後你記得打開你最常用的郵箱,裏麵有驚喜,保證你過目不忘。信裏麵附著我的聯係方式。記得告訴我觀後感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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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屏幕倏的暗了下去。

    通話已經被對方切斷了,幹淨利落,仿似從未打進來過一樣。

    孟岩昔心口處堵得難受,不自覺地蹙緊了眉頭。

    世事難料。

    好像畫了一個圓,以為多年前的事情已經清楚明白地寫上了句點,以為不會再翻船,孰知竟然又要麵對同一條陰溝——並不是沒有勇氣,而是擔心更多,害怕失去的,又何嚐是幾屆年度最佳球員的美譽本身?

    轉過臉,遇上了顧以涵清澈婉然的目光,他突然間輕鬆了不少。

    “小涵,等下主治醫生還要來一趟,等她們嘮叨完出院後的注意事項,咱們就下樓迴家。”

    她抬手,輕觸他的眉心。

    “再這麽愁眉苦臉的,就真成滿臉核桃皮的老頭兒了。”

    “你還敢嫌棄我??”

    他佯怒,她卻咯咯笑了,站起身去收拾散落房間各處的日用品和零食。

    “嗯,小涵,你現在的模樣,像個地地道道的管家婆。”

    “是嗎?”

    她簡

    單地迴答兩個字,仍然背對著他忙碌著。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洋洋灑灑地落在她的頭發上,將她整個人籠在了一層微黃的暖光之中。他不再說話,默默地望著她,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然而,寧靜也是奢侈的。

    孟岩昔的手機再次驟然響起。

    “你真該換個鈴聲了,岩昔哥哥,總聽敲鑼打鼓會得心髒病的……”顧以涵誇張地撫撫胸口,歎道。

    他被逗笑了,見屏幕上不是剛才那個號碼,才接通了。

    “是孟先生嗎?”

    “我是。”他微怔,在記憶裏快速搜索著誰平常會這麽稱唿自己,“您是哪位?”

    “十點半的時候,您通過我們公司熱線定了一台出租車嘛,我剛好從車載電台聽到,這不,我已經停在中心醫院大門口了……”

    原來是出租車司機。

    孟岩昔鬆了一口氣,“我以為過半小時訂車信息就失效了。”

    “醫院這邊太偏,一般車都不願意拉。正好我上一個客人家住附近,所以我聽到消息就過來了,您還沒走?”

    “還在病房,醫生要過來最後叮囑兩句,您等我們五到十分鍾可以麽?”

    司機略猶豫一下,隨即同意了,“行。”

    “您現在就開始打表,不用替我們省錢。”他慷慨道。

    司機更加歡喜了,“好嘞,聽您的!”

    結束通話,孟岩昔發覺顧以涵正朝這邊做鬼臉,她那小鹿一樣的黑眼睛瞪得溜圓。

    “嗬,小搗蛋,存心寒磣我是不是?”

    “哪敢啊?”

    “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等迴去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他兇神惡煞地比劃一通。

    她樂不可支,“伯父才不會讓你欺負我……”

    他說:“到時我把你關在門裏,老爺子還能監視我不成,哼哼!”

    “那我就喊宋姨救我……”

    “我把她的助聽器藏起來就搞定了,她耳背是聽不見的。”

    “那我打電話告訴程丹青……”

    “你敢!他可是警察,說實話,我有點怵他那身功夫。”

    她不再吭聲了,隻捂嘴偷笑,眉眼彎彎。

    “看招!”

    他假作飛簷走壁的大俠,正想撲過去嗬她的癢,碰巧醫生

    進門,目睹了這一幕,不禁莞爾,“大球星,看樣子你恢複得不錯。”

    “嗬嗬,是您醫術高明。”

    孟岩昔收住步子,一本正經地立於病房中央。

    醫生微笑著望望他們兩人,說:“出院之後,還是要按時服藥,注意飲食的營養均衡。另外,你妹妹跟著理療師學了好幾招,迴到家你們也可以繼續做一些基本的物理治療,不必每天跑醫院。”

    孟岩昔如小學生一般使勁點頭,“謝謝您,我記住了。”

    主治醫生走到顧以涵身邊,與她握握手。

    “好好照顧你哥哥,他是我們d市的驕傲。我們全家都是他的球迷,就等他養好傷,明年聯賽閃亮登場了。”

    “好,我一定做到!”

    顧以涵感激地衝醫生笑笑,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

    “這傻孩子,舍不得醫生姐姐了?”

    她不語,略帶羞澀地擦擦眼淚。

    孟岩昔趕忙上前兩步,攏住顧以涵單薄的肩,“走,咱們迴家好生休養去!”他提起地上的便攜行李箱,向醫生微微欠身告辭。

    他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電梯間。

    和藹可親的女醫生瞬間變幻了表情,她走到病房牆上的裝飾畫旁,摸索了一會兒便取下了針孔攝像頭。隨後,她掏出手機發出了一條早已編輯好的短信——

    蠍哥:

    你可要說話算數,稍後我要在銀行卡裏看到我應得的那部分報酬。

    雪國迷情(二)

    素日裏最疼惜的小兒子今天出院,孟永錚早早地穿戴整齊等在了客廳裏。

    “老頭子,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倆幾點從醫院出發?”

    “不用!”

    孟永錚大力擺擺手,倔強地抿緊了嘴。

    宋鶴雲想了想,總覺不妥。

    “今天是周末,萬一堵車呢?我還是打個電話,不費事的。媲”

    孟永錚拄著拐杖站起身來,“哎呀,老太婆,小涵出門前不是說了嘛,午飯前肯定能趕迴來!說不定,這會兒他們已經到樓下了……”

    老倆口互相攙扶著走到客廳南麵的落地窗前向外張望,卻什麽都沒看到。

    “唉,我以為小涵那丫頭是個穩當人……”

    宋鶴雲拍拍孟永錚的手背,笑道:“小涵當然是個好孩子,老孟,你就那

    麽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也許岩昔這會兒心血來潮,帶著小涵看海去了。”

    孟永錚滿心疑惑,“齁冷的,跑那兒幹嘛去?”

    “他前一陣就叨咕,說等比賽結束了去海邊玩,還說四個季節裏冬天的海最美。我尋思著,這不小涵姑娘來了麽,岩昔帶她逛逛去也對,地主之誼——”宋鶴雲徐徐解釋道。

    “臭小子!倒挺會風花雪月的!”

    孟永錚墩墩拐杖,望了望前院,還是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他吩咐家政嫂放下了鉤花鎖邊的半透明薄紗窗簾。

    轉身麵朝老伴說:“要真是去逛了,咱也不擾他們的興致。電話不用打了,午飯也照做,把他倆的單留出來。”

    宋鶴雲點頭應了,扶孟永錚迴房間休息。

    此時,孟岩昔和顧以涵在一座俄式風格建築前下了車。

    “咱們到站了。”

    “哦……這是仿照瓦西裏大教堂建造的啊,d市居然有這樣的地方?”

    從小便翻閱過大量建築畫冊的顧以涵,再加上母親的職業對她耳濡目染,眼前童話世界般的木刻建築風格,於她絲毫不感到陌生。

    孟岩昔眯起眼睛,揉揉她的頭發。

    “行啊,見多識廣。”

    顧以涵調皮地拱手承讓,“不敢當不敢當,碰巧知道而已。請問壯士,領我來這裏做什麽??”

    “odessa和d市是姐妹城市,這裏就是他們的辦事處。”

    “大使館?”

    “差不多,門臉這麽小,我一般就叫它辦事處。”孟岩昔目光逡巡了一圈,“辦事人員都在,他們周日也不放假,咱們進去。”

    顧以涵詫異道:“岩昔哥哥,你要出國嗎?”

    孟岩昔攏住她,“不是我,是咱們。我知道你總是把身份證裝在錢包夾層裏,正好不用迴我爸那兒跑腿取一趟了。”

    顧以涵雙眼瞪得溜圓,那嬌憨的神態,愈發像一隻無辜的小鹿。

    “去……哪裏……”

    “odessa,音譯過來就是敖德薩,烏克蘭南部港口城市,美稱為‘黑海珍珠’。你跟我飛過去,咱們過完聖誕節再迴國。”

    這個邀請比他的表白來得更突然。

    四目相對,他臉上仍是招牌的燦爛笑容。

    她雖然佇立他麵前,卻感覺到了前所

    未有的緊張與焦慮。半是猶豫半是彷徨地,她將身份證找出來遞給他。

    “岩昔哥哥,我……可以拒絕嗎?”

    “怎麽?怕我把你賣給烏克蘭金發碧眼的帥哥當媳婦?”

    “不是……”

    “就是嘛,他們再帥也帥不過我啊!”

    握在他掌心裏她的手一直在冒汗,他察覺了,於是故意沒話找話地調侃。

    “如果出去旅遊,我就沒時間複習了……”

    “嗬嗬,打住!無論如何,你這次要聽我的。過完聖誕節,我親自送你迴學校。”

    “那照片呢,來不及拍……”

    “放心。”

    他在口袋裏摸索兩下,拿出一版八張她的小照,“那天我說試試新手機的拍照功能,不是拿你當了模特?早都在醫院外麵的衝印店洗好了,隻等派上用場了。”

    “原來你是有預謀的!”她嘟起了小嘴。

    “哈哈,咱倆秋後算賬。”

    話畢,孟岩昔已將顧以涵帶到了簽證辦理處。

    辦事員跟他很是熟稔,兩人熱情地握手之後,開始寒暄,顧以涵徹底愣在當地,懵了。

    烏克蘭語?

    俄語?

    總之,當他連貫說出華麗的卷舌音,她一句、不不,一個詞都聽不懂。

    其實,語言倒不是最大的問題,是去旅遊又不是去留學。而她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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