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家可有不少耳朵。”


    路易斯·海曼不必等羅蘭問出‘您怎麽知道’便直接告訴他:


    “一些高層清楚這件事,羅蘭。我是說,伊妮德·茱提亞也清楚——涉及到執行官,就絕對繞不過她,你說呢?”


    他不在乎言語中是否藏著挑撥,甚至樂意將話講的更清楚點:


    “伊妮德·茱提亞知道,但她卻沒有告訴你,是不是?”


    他重新迴了自己的椅子,笑吟吟觀察著羅蘭的表情:“我知道,她格外重視你。那麽這件事,這件關乎你隊友的事,她告訴你了嗎?”


    他注視著沉默的青年,心裏的火焰愈發旺盛。


    它咆哮著,若釋放出來,就要撕碎所見的一切。


    “她沒有。”


    他說。


    “所謂重視,隻是控製。羅蘭·柯林斯,你心裏清楚,這種看似不凡實則廉價的重視,終究會在緊迫處顯露痕跡——你生活在虛偽與謊言中。”


    他似乎想要扭轉羅蘭心裏的某種想法,想要告訴他,哪怕最驍勇的戰士,也會在某刻變成舍棄隊友、落荒而逃的懦夫。


    他想讓羅蘭看清這一點,那蒙蔽他的空氣裏,他生活的世界裏充斥著謊言與惡意。


    “伊妮德·茱提亞對你不錯,我知道。她救了你,也許還引你踏上了道路——可羅蘭,任何一位高環若知道了你的天賦,都會做同樣的事。”


    “你為了你的隊友,這些日子到處奔波——可她幹了什麽呢?”


    “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路易斯的手指不停在酒杯上畫著圈:“對奶牛來說,女工的撫慰隻是工作的一環。你不會真認為,她熱愛我們這些肮髒、卑賤、永遠洗不幹淨身上泥和臭氣的東西吧?”


    羅蘭靜靜看著路易斯·海曼。


    這種流於表麵的挑撥並非一點用處沒有。就像一枚短釘,早晚會刺痛日益變薄的皮膚——


    如果羅蘭和伊妮德關係‘正常’的話。


    「說到擠牛奶…」


    -


    我就知道你得插嘴。


    「這渣滓在挑撥。」


    -


    顯然。


    「為什麽?他嫉妒你和大o蝠的關係,還是愛上…等等,他不會愛上你了吧奶牛傻子的雞蛋!」


    -


    我想我知道為什麽。


    羅蘭隱約明白路易斯·海曼話裏的‘我們’,猜測到了一些可能。


    過於尖銳的自尊即便用一副最柔軟、漂亮的皮裹著,也僅供人遠遠觀賞——倘若有不知好歹的上手摸,必然紮破手掌,鮮血直流。


    恐懼的最高形式是憤怒。


    羅蘭沒興趣扒下路易斯·海曼那盛滿糞便的褲子,溫柔告訴他:


    誰不拉褲子呢?


    他可不會這樣幹,他的腦袋又沒被石頭砸過。


    “您可是高環儀式者,海曼先生。”


    羅蘭輕聲打斷。


    路易斯也聽出了異樣,改變的詞和腔調,隻低聲笑了笑,轉了話題。


    他有的是時間。


    “仙德爾·克拉托弗墜入了一個夢境。這事兒聖十字的高層大多清楚——在規則改變的當下,她卻沒法脫離夢境,算得上一件值得仔細研究的事了。”


    路易斯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他又重新恢複了優雅,言語間也不再有挑撥和惡意,仿佛剛才的對話全由他體內的另一個人格開口,現在拒不承認。


    “我聽說,他們陸陸續續,派了五位儀式者利用坐標進入同樣的夢境——遺憾的是,他們和仙德爾·克拉托弗的下場一樣,全都陷入了永眠。”


    “這很有意思,是不是?”


    “哪怕從床上滾下來都能從夢中脫離的當下,這事兒實在新奇。”羅蘭思索。


    規則改變後,夢境對儀式者…或者學徒、凡人的威脅大大降低:他們不必再擔憂踏入一片再也無法歸來的土地,也不必恐懼死在夢境中,永遠無法蘇醒。


    身體的墜落,或夢境中的死亡,都能讓他們重新迴歸醒時世界。


    這樣的規則下,仙德爾到底怎麽迴事?


    夢境有問題,還是…


    夢裏有什麽東西?


    羅蘭忽然想起自己遭遇的,那個懷抱頭顱的少女:聖亞割妮。


    會是這樣嗎?


    “…我不建議你摻和這件事,羅蘭。”路易斯盯著神色平靜的青年,真誠道:“我不建議。那很危險。”


    他說。


    “你不會認為,自己比得上那些三環、四環,甚至高環儀式者吧?”


    羅蘭擰眉:“還有高環儀式者?”


    “當然。”路易斯說得輕鬆極了:“一個六環深陷夢境,最近。”


    聖十字丟了高環,路易斯絕對高興。


    “高環。”羅蘭重複了一遍。


    他很難相信,那些手握偉力,在醒時世界唿風喚雨的強大儀式者會如此輕巧地死在一個夢境裏——


    雖然伊妮德、費南德斯以及許多執行官同他講過夢境的可怕…


    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聽見泡沫的破碎聲。


    他們死的就像泡沫的破碎聲。


    “高環可沒有你想的那樣強大,羅蘭。”路易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人琢磨什麽。


    他曾經也認為高環很可怕。


    實際上。


    沒有抵達十環,血肉依然是血肉。


    在路易斯·海曼看來,儀式者就像是掌握了一種強於槍械的、更難以言說的、凡人接觸不到的武器而已。


    可持有武器的人大多還是肉體凡胎。


    更何況,那是夢境。


    眠時世界一直都是高環儀式者的禁地。


    每個千辛萬苦抵達高環的儀式者,都不願意像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一場古怪離奇的探索中。


    所以…


    “有時候我真羨慕「聖焰」和「獸群」,哦,還有永寂之環的那些不死人。”路易斯輕笑:“豐盈血肉的儀式並不多,絕大部分還屬於「大儀式」,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對不對?”


    羅蘭搖頭:“如果可能,我也想擁有在聲音中穿梭的力量。”


    “「風琴」可不算好的道路。”路易斯言語未盡:“聲音不一定永遠存在。”


    比如第八冠:荒原白冠主的「哀歌」,其中一環就擁有大範圍靜默的力量——包括少數奇物和儀式,都能做到類似的效果。


    與此同時「風琴」每一環所獲得的,也都算得上所有道路中最耗費「秘」的能力。


    這條道路可怕又可悲。


    像拖著巨劍的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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