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目光注視著,俞想竟然有些緊張。“請進,我會先帶著你參觀。”尤金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俞想跟著尤金走進了這座大名鼎鼎的畫廊。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來歐洲的知名畫廊,這裏的展廳按照藝術家排布,簽約的五十幾位藝術家大部分都是共用公共展廳,小部分有特展。此外還有一些公開展廳供特別展覽使用,儼然一座小型博物館。俞想一路走來,見到了許多令人驚喜的作品,不少都是他在網上見過照片的。但這些作品大部分都貼著【複製品】但標簽,是因為原件已經拍賣掉了,畫廊保留了複製件留作紀念。在尤金的介紹和俞想自己的觀察下,他漸漸發現了尤金畫廊的風格,尤金畫廊很喜歡劍走偏鋒的藝術家,甚少有保守派的藝術作品。俞想看到了數個享譽世界的前鋒畫家,這些人無不擔得起“當代大師”的名號,作品可以拍出千萬級美元,是一座座橫亙在他眼前高不可攀的山峰,卻也不斷激勵著他向前。“看到他們了嗎?”尤金問道。“嗯,都是偉大的藝術家。”“偉大?不不不,”尤金說道,“他們曾經和你一樣平凡,但他們卻最終有了這樣的成就。”被當麵說成平凡,俞想也沒有任何不滿,畢竟和這些人比起來,能被叫一聲平凡已經算是高攀了。“你相信我也會有這樣的成就?”俞想說。“不,”尤金搖頭,“正相反,我並非看重你的藝術才能才向你發出邀請的。”“那是因為什麽?”俞想反問。但尤金卻不直接迴答了,而是說道:“不如我們先來享用下午茶。”在畫廊的休息室,一頓標準的英式下午茶已經準備好,三層點心盤,三文魚和黃瓜三明治、小塊司康餅配奶油果醬、馬卡龍和覆盆子撻。精致的茶壺中裝著大吉嶺紅茶。俞想和尤金對坐在兩側,俞想莫名想起了“鴻門宴”這個詞。他莫名緊張,低頭看向了手中的茶杯,卻聽見尤金問:“這套茶具是維多利亞年代流傳至今的。”俞想手下一頓,但還是舉起茶杯啜了一小口。他知道這是尤金給他的下馬威,他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謝謝你的好茶。”“不客氣,你喜歡就好。”尤金沒有表現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但俞想知道,考驗早就開始了。接下來的時間,尤金的表現仿佛這是一頓真正的下午茶,從始至終都在聊藝術,從藝術的流派聊到當代的藝術家,俞想也放鬆了心情跟著聊。俞想的英語口語應付專業性這麽的聊天還有點吃力,他說的很慢,尤金也十分照顧他,也放慢了語速。一頓下午茶進行了約一個小時,尤金終於話鋒一轉,說到了正題。“俞,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你嗎?”俞想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複又放鬆:“我確實不知道。”尤金說道:“你還記得左伊嗎?”左伊?尤金說的是中文的左伊兩個字的發音,而不是英文的zoe。“這個名字我很熟悉,但我確實不認識這樣一位左伊。”尤金從手機相冊中翻出一張照片:“那這幅畫呢?”畫麵上是一副油畫的靜物寫生,線條規整流暢,用色精準舒服,是一副教科書般的寫生。但俞想看著這幅畫隻覺得熟悉。“我想起來了!”他說道,“在一場拍賣會上。”在他的作品《墮天使》的拍賣會上,第一幅出場的拍品是一副中規中矩的靜物寫生,被曹哥他們嘲諷得一無是處,但俞想卻覺得很是不錯。那副畫就是眼前尤金手機中的這幅畫。“這位左伊小姐?”俞想看看畫,又看看尤金,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在他的腦海中生成。“沒錯,zoe是我的的孫女,”尤金收起了手機,“平時我不看郵件的,是她在幫我管理這些。她強烈要求我認真欣賞你的作品,我欣賞了,於是你來了。”這下俞想完全不知該說什麽了:“可是我……我們並不曾見過。”“但這個圈子就這麽大,沒什麽是可以隱藏的。”俞想迴憶了一下那天的情況,那天他所在的包廂裏除了他就都是曹哥的人。而他沒對任何人說起過,那就隻能是那群人裏有人對曹哥沒有那麽的“忠心”。圈子不大,戲還都不少,俞想隻覺得好笑。隻是誰能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他不帶任何目的性的一個善舉,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俞,我的畫廊簽約最短期限是五年,你願意簽約嗎?”俞想沒有任何猶豫,他點點頭:“我願意。”“好,”尤金站了起來,“你跟我來。”俞想跟在他身後,他們穿過了兩個展廳,站到了一麵空牆的麵前。“希望這裏盡快屬於你。”尤金說。俞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麵前的牆壁。這裏的牆壁尤其光滑,俞想覺得指下似乎不是石灰,而是變成了大理石。許久後,他聽見自己說道:“好,我會努力的。”尤金也笑了,這是俞想從見到他起第一次看他笑。但他的笑容隻維持了不到半秒,然後他說:“下個月的這個時候,請給我十幅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