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騙我,我兒子到底怎麽了?”俞洪拚盡全力,終於坐了起來。但因為拉扯到傷口,疼得五官猙獰。俞想腳尖用力一頂床腿,椅子向後滑去,在瓷磚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尖銳聲響。他靠在櫃子上,低著頭無聊地摳著手指的死皮,隨口問道:“想好了?從此你們就一個兒子了?”俞洪沒想到這時候俞想還在關注這件事:“你……我……”“行了,”俞想懶得和他們計較,“你們的寶貝大兒子目前還活著,當然,還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放心就趕緊去icu看看,萬一人突然就沒了呢。”“小想……”朱春霞叫了他一聲,“那個,我們有話想和你說。”俞想原本已經準備離開了,現在猶豫了一下又坐了迴去:“我還有事,你們長話短說。”朱春霞微微低著頭,不看他,聲音很小:“小想,對不起,是我們的錯,我們一時鬼迷心竅,才想逼你拿錢,我們知道錯了。”說完,她看著俞想,臉上露出了一絲愧疚。但俞想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感動,想法,他露出了一個有些嫌惡的表情。俞洪卻沒看到,而是接著朱春霞的話說道:“小想,是爸爸不對。爸爸不該問你要錢的,當時確實是……”“打住,快打住。”俞想終於聽不下去了,他覺得自己就不該坐下來聽他們說這些廢話:“你們直接說想幹什麽吧,是不是想讓我原諒你們。”俞洪和朱春霞沒想到俞想竟然直接說出了他們的真實目的,他們頓時尷尬起來。“不是的,我們隻是……”這迴,俞想沒有耐心聽他們說了。他打斷道:“看你們的反應,你們應該知道,從你主動提出自導自演綁架的那一刻,你就變成了詐騙罪的罪犯。”“所以你根本不是綁架罪的受害者,你是詐騙罪的未遂犯。”俞想的話語擲地有聲,他來之前諮詢過警察,也自己查過法條,知道俞洪的這種行為已經構成了詐騙。但因為俞想選擇了報警而非交贖金,於是他們沒有構成既遂,隻是詐騙未遂。然而,對於詐騙未遂犯來說,隻要達到了情節嚴重的標準,也可以比照詐騙既遂犯從輕處罰。也就是說,俞洪已然觸犯了刑法,將會麵臨牢獄之災。俞洪的臉色陣陣發白,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才感到恐慌的。他還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小想,我沒想傷害你,真的。隻是我們再不還錢都會被打死的。爸爸錯了,求你原諒爸爸好嗎,小想?”“別這麽叫我!”俞想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俞洪,眼中滿是嫌惡,“你們叫得出口,我聽著還嫌惡心。”“而且,你求我沒有用,你犯的是刑法,我不需要你賠償精神損失費,不需要你道歉,不需要你的懺悔,我什麽都不需要。”“至於你的眼淚,我也不需要,你留到法庭上給法官和檢察官看吧。”說著,俞想轉身離開了病房。背後傳來俞洪和朱春霞的喊聲,他們喊的內容俞想聽不清,也不想聽。正值醫院早班交班之際,醫院走廊人來人往,醫生、護士、實習醫學生、病人,大家在走廊上擦肩而過,認識的彼此點個頭,不認識地默默錯身。隻有俞想自己格格不入。“讓一下,”“借過。”俞想聽見身後的聲音,側身給人讓路。後麵兩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抬著一具紙殼棺材走過,然後陣陣撕心裂肺的慟哭聲傳來。醫院是個神奇的地方,這是普通人能見到的離死亡最近的地方。俞想看著遠去的棺材和逝者,喉頭突然梗住了。如果原世界的自己去世了,爸爸媽媽也會像這樣難過嗎?俞想越想,覺得鼻子越是發癢,他隻能強迫自己想些別的。還有多少副畫沒完成;事業才剛剛起步,該如何將直播流量有質量地變現;要攢夠多少錢才能實現真正的獨立……俞想有個壞習慣,他思考的時候喜歡低著頭看腳下。因為這個毛病,他撞過好多次樹和電線杆。他正低著頭想事情,突然額頭又是一疼。又撞到什麽了嗎?俞想懊惱地停下來一看。居然是宮修筠。“宮……先生?您怎麽在這?”俞想捂著額頭問道。但看見宮修筠依舊發黑的臉色,他突然意識到。按照他和宮修筠的身高差,外加剛才他彎著背低著頭又縮減了將近十公分。所以,他額頭剛剛撞到的地方是……宮修筠的胸?要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宮修筠的胸撞不得啊!俞想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捂著嘴,隻剩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宮修筠。大概是為了盡最大可能讓人不感到壓抑,醫院走廊的燈十分明亮,在俞想的眼中反射出一圈光暈,盈盈的光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含了一汪眼淚。“你啊。”隻聽宮修筠輕歎了一聲,就在俞想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時候,一隻大手卻已經落在了他的頭頂。宮修筠不甚精細地抓了抓他的頭發,他手指修長有力,五根手指不得章法地抓弄了幾下,不像是在安慰他,倒像是理發店裏的小哥在給顧客洗頭發。